四道風想了想說:“沽寧原本是十萬人口,現在東拚西湊還有六萬吧?”

思楓說:“潮安的全部隊伍都在協同盟軍作戰,就來了我們仨,正麵營救是不可能的,但盟軍不會任由鬼子在沽寧建立防空傘,所以五天後會有一次轟炸……”

四道風嚇了一跳:“還炸?”

思楓點頭:“是炸南郊機場不是炸沽寧,我們在路上商量過了,利用轟炸時的混亂進行營救是有可能的。”眾人聽了她的話,不禁陷入沉思。

不一會兒,高昕走進思楓的房間時,看見思楓正抱著孩子哭泣。高昕怔住,思楓發現她進來,迅速擦幹眼淚。

高昕囁嚅:“我想抱抱寶寶。”思楓笑了笑:“抱吧。”高昕抱起孩子:“這個女娃娃以後像她媽媽一樣漂亮!”思楓的表情很苦澀:“是個男孩,會像他爸爸。”

高昕愣住:“可唐真說是女孩,她說你們發報時說過的……”

思楓猶豫地說:“是個男孩,後來有點變化。”

高昕不解:“這種事情怎麽會有變化呢?”她終於注意到思楓的表情,意識到自己不該再問下去了,“師母剛才在哭,在擔心老師吧?”

思楓苦笑:“其實我們沒有歐陽的任何消息……”她看著愕然的高昕補充道,“是我多心,考慮到老四的脾氣。”

此時歐陽在昏睡中睜開眼睛,六品和何莫修正在鋪邊看著他,兩人的表情像要上刑場。歐陽輕聲問:“你們要幹什麽?”

何莫修堅定地說:“你胸腔裏的子彈必須拿出來。隻有這些東西,一把鉛筆刀,我偷的;草藥是止血的,六品摘來的;十六片磺胺,消炎用的;一個自己做的針頭,衣服上抽出來的線,縫傷口的。”

六品補充:“得把你綁起來,嘴堵上,打暈掉。”

歐陽苦笑:“這個……大可不必了。讓我清醒地挨這一刀吧,我會忍住的,我保證。”

六品有點拿不定主意,但何莫修已經拿起小刀,在燈焰上消毒。良久,他咬咬牙,一刀切了下去。歐陽雙手抓緊了鋪板。何莫修鎮定地繼續手術。過了許久,他終於緊張地說:“我找到彈頭了,卡在你的骨頭上了……差一點就打到心髒。”

歐陽慘笑:“我總是……這麽走運。”

何莫修緊張得臉發白:“我得把它撬出來……會很痛。”他已經不敢再看歐陽的臉,地上的血越淌越多,歐陽的神情也越來越茫然,嘴角帶著微笑,似乎看見另一個世界比這邊要美好。

168、痛心疾首

何莫修俯首在歐陽的胸腔裏與那顆彈頭較勁,一聲金屬的輕響。何莫修沮喪之極地輕叫起來:“刀斷了!我做不來!”他已經快瘋了,六品的回應是一拳轟在他臉上,何莫修清醒了些。他終於把那顆彈頭硬拔了出來,那是一顆三公分長的六點五毫米步槍彈頭,他同時也拉斷了某根血管,鮮血噴湧到何莫修臉上,何莫修狂叫:“針和線!把血管縫上!”

六品怎麽也沒法把針和線穿上,龍媽媽掀開簾子進來,拿過針線,一次就給穿上了。血終於止住,何莫修也就此軟倒,他呆呆看著歐陽的表情,叫道:“他死了。我把他殺了。”

六品聽了聽歐陽的心跳:“把刀口縫上!就算死也不能讓他這麽開膛破肚!”何莫修機械地爬起來忙活,那是最後一道手續。天剛亮,四道風和思楓已經出現在南山郊野,他們剛在藏身處就位,就聽見山下傳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古怪聲音,四道風拿著望遠鏡往公路上看去,頓時目瞪口呆。那是一輛坦克。

龍文章苦笑:“七年前咱們掀下河的那輛坦克,四年前鬼子又修好了,現在又開出來了。”

伊達耀武揚威地站在坦克上,守門的日軍老早就把大門打開,坦克駛進去。

現在渡邊對那浴室的興趣遠大過對機場,那是一間完全被分隔成兩半的木屋,從鍋爐房燒好的熱水將直接傳送到隔壁浴室的木盆裏。木盆隻有兩個,從長穀川到渡邊都沒想過讓士兵分享此種樂趣。何莫修和六品這些人在做最後掃尾。

六品輕聲道:“早上他動了一下。”

何莫修苦笑:“我從他胸口挖掉拳頭大的一塊肉,我害死他了。”他手扶著板壁,把頭頂在板壁上,他真是快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