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是從院門處衝到屋裏去藏東西的,他跪下,打開埋在地裏的暗箱,裏邊是幾支槍、一點藥、密碼本,歐陽在裏邊放了他們生存的必需品,四道風茫然看了看其他人,龍文章的狀況比他好不了多少。

龍文章喃喃道:“我媽沒啦!”四道風沒什麽表情,但已經完全垮了。

沽寧南郊是片相對荒涼的郊野。日軍抓來的人被集中在這裏,被刺刀和機槍威脅著,暴曬於炎炎烈日之下。不斷有人失去知覺倒下。滿天星是早就不省人事了,被何莫修和歐陽一左一右地強架著,可身邊的龍媽媽也垮了下來。歐陽一手一個架住,他的傷口早就破裂了,流血就沒有止過。

此時長穀川的車從遠處駛來。長穀川和宇多田坐在車裏,兩人談笑風生,似乎從未有過齟齬一樣。

長穀川拍馬屁:“我向總部要求的時間是三個月,但機場將在一個月內完成,當然,這都是在宇多田閣下的帶領下做的。”宇多田看著車外的人群,滿意地笑了:“長穀川君,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您是個有辦法的人。”

158、苟延殘喘

四道風擁著一個人進來,那人頭埋得很低,幾乎是被四道風卡著脖子夾在腋下。四道風把那人放開,原來是廖金頭。

四道風把玩著槍:“鬼子在幹什麽?”廖金頭趕緊求饒:“四爺,我是被鬼子逼著做點小事,可一直也在給軍師提供情報嗬!” 四道風懷疑地看看龍文章,龍文章點點頭。四道風皺眉:“軍師沒告訴過我。”

廖金頭苦著臉:“他不讓跟您說嘛,您看大阿爺多少次想找您,都讓我給壓住……”四道風愣了一下:“叔叔還在找我?”廖金頭趕緊上前:“可不!大阿爺現在睡覺都揣兩支槍,我們都說他快瘋了……”

四道風的表情越來越痛苦,怔怔地聽著。龍文章使個眼色,六品把廖金頭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廖金頭趕緊一五一十地說:“他們要修機場!”

四道風和龍文章在屋裏呆呆對坐著,他們兩人都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人。龍文章小心地說:“你要麵對現實,地上一攤血,心髒部位被打進一發取不出來的子彈,他沒被抓走也死定了……”

四道風打斷他的話:“你從來不把自己當我們一夥的,你隻是路過……可你知道我為什麽非得跟他一塊嗎?不圖他聰明!就因為他回絕你時,眼睛裏在說:兄弟,我能幫你什麽?我是你兄弟!我和你都是一樣的人!”

龍文章想說什麽,卻隻能攤攤手坐了下來。幾輛卡車停在歐陽他們眼前,一個日本人下來,惡毒地笑著,他是工程的設計師之一,叫渡邊淳良。他冷笑道:“要勞工營嗎?現在開始自己蓋吧。”

歐陽躺在黃土上,在塵土飛揚中艱難地喘著氣。其他人正在挖地基,何莫修刨出剛剛能容一人的凹槽,他回身去拖歐陽:“你休息吧,傷得這麽重,鬼子發現一定會打死你的。”他剛把歐陽塞進那凹槽,渡邊和幾個日軍監工過來。

渡邊問:“他為什麽不工作?”他指的是滿天星,後者正昏昏沉沉靠在溝邊上。何莫修解釋:“他病了!”

渡邊說:“不能讓一個病人浪費口糧!”兩個日軍打算下溝把滿天星拖上來。何莫修死命攔住:“至少你們給點水!”

渡邊想了想,走開,並對幾個日軍示意:“教會他服從。”

幾個日軍湊了過來,將何莫修從溝上踢了下來,然後揚長而去。

何莫修的提議還是有用的,一輛卡車駛過來,卸下幾隻盛滿水的水桶。人們從溝裏跳出來,開始哄搶。何莫修脫下外套,撲了過去,然後他拿著一件浸濕了的衣服,回到歐陽身邊,把水擠在歐陽的嘴唇上。

歐陽看著他,小聲說:“逃吧,小何。”何莫修愣住。歐陽接著說:“你不能落在鬼子手裏,逃吧,不要管我。”他又暈過去了,何莫修想把他扶起來,忽然一滴雨水落在手上。何莫修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如臨末日的表情,大叫:“龍媽媽,把你們的衣服給我!”

龍媽媽不解:“怎麽了?”何莫修絕望地說:“他的傷絕不能進水啊!”

159、何工頭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迅速把工地澆成了泥水奔流的沼澤。何莫修絕望之極,他把歐陽交給龍媽媽,自己搶了把鎬向溝沿跑去,狂亂地在那裏挖著。他的行動立刻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