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粗野的嚷嚷聲打斷了他們彼此的注視,那自然是四道風。他光著膀子,幾條彈鏈纏在身上,站在一挺機槍和幾具日軍屍體旁邊。歐陽和思楓上來,歐陽望了一眼,臉色變了。

山的那一邊是河,河上一艘烏篷船正順流而下,就要與他們錯過。歐陽叫道:“來不及了。”思楓在看臨河峭壁上蔓生的枝藤和石縫,歐陽明白她的意思,先攀著枝藤爬了下去。思楓也在峭壁邊消失了,山頂上隻剩四道風一個,他隻好把機槍往身上緊了一緊,跟了下去。

歐陽已經下到峭壁底部,那艘船駛了過去,船上的人並沒有發現他。他把思楓接了下來,四道風卻吊在峭壁上打秋千,身上掛了幾十公斤的機槍,使他靈活不起來。突然幾發子彈從頭頂上射下來,幾個日軍的身影在峭壁頂上閃動。

歐陽喊道:“小心!”可四道風現在看不見,也沒法還擊。

101、前後夾擊

山頂上,日軍往下胡亂打槍,卻沒人敢往下爬,大部分人從原路下山追趕,幾個人留在山上。李六野在船頭往槍聲響起的地方看去,卻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高昕充滿希望地掙起身,李六野冷笑:“在掃蕩!掃了你要找的那頭畜生!”

這峭壁實在不低,日軍扔下一個手榴彈爆炸了,四道風手上的藤蔓斷落,一路撕扯著藤蔓摔了下來。歐陽和思楓剛把他拖開,另一個手榴彈就在他剛躺的地方炸開了。四道風爬起來就跑,歐陽和思楓無奈地追上。

高昕和何莫修在船尾蜷成了一團。盡管隔了整條船,李六野仍不住地打量高昕,高昕也瞪著他,咬著嘴唇。

高昕看著何莫修那張白淨的臉,苦笑笑,嘴唇輕輕在上邊蹭了一下,完成這個偷工減料的吻之後,她猛地站了起來,一隻腳已經踏上了船幫。何莫修突然明白,叫道:“不要!”

高昕正要完成這縱身一跳,眼角卻掃到岸上:四道風正追著這條船狂奔。這一猶豫她已經被幾個幫徒揪住了。

李六野冷笑:“跳吧。你進水我就打斷你兩條腿,死起來一定很好看。”

高昕瞪著他,竭力把他的目光引向另一個方向,嘴角掛起笑容:“不跳了。”她乖乖地回到何莫修身邊坐下,何莫修長舒了口氣。

船上的幫徒沒有看見四道風,四道風可看見了船上的幫徒。跑了一小段,他一屁股坐下來。

歐陽故意說:“沙門幫徒三兩千,如果見了就躲,鬼子別打得了。你回沙門,我去潮安。”

四道風壓根不信:“為個空心大少要我跟叔叔翻臉,你也說得過去?”

歐陽正色道:“高小姐也在船上,你們是故交。她還救過你,上次你被鬼子打得死狗一樣,是她給你輸的血。”

四道風現在狼狽之極,他擦著汗:“你騙我。我這身板這力氣,血怎麽會是女人的?”

歐陽說:“你可以追上她問問嘛。”

四道風跳了起來,狼狽不堪地看看手上的機槍,猛地一下把槍扔進河裏,拔足狂奔,一邊跑一邊扯下身上纏的彈鏈。

等歐陽和思楓終於趕上四道風時,天已經黑了,四道風正站在灣流處發呆。河流在這裏有個分支。四道風喃喃道:“跑沒影了,他們順風又順水。”他看看手臂,“欠她多少我還她好了。”歐陽嚇了一跳:“算了算了,你已經盡力了。”

四道風悻悻地往分流處看了一眼,轉身要走。歐陽突然指著四道風看的方向,問:“他們往那邊走的?”四道風點頭。思楓道:“那是往祭旗坡,不是回沽寧。”

歐陽大叫:“繼續追。”四道風又有些不太樂意:“你也說了,我已經盡力了。”

歐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來路上遠遠地閃動著火光和人影。歐陽苦笑:“好了,路上惹翻的鬼子追來了,現在跑不跑可由不得你。”他和思楓開路,四道風恨恨回望了一眼,隻得跟上。

102、空城計

祭旗坡是一個村落。那條烏篷船泊下,幾個幫徒掌上了燈,李六野提醒幫徒:“這地方幾天前被剿過,為了湊足屍體,你們不要大驚小怪。”他下船,幾個幫徒硬著頭皮在後邊跟著。

李六野叫道:“把那兩個也帶下船!”高昕臉色慘白地上了岸。李六野拿過一個火把,向那村落扔了過去,高昕這才發現火把照耀的地主全是死去的村民。何莫修也發著抖,強自掙到高昕身前,擋住高昕的視線。李六野哈哈大笑,拿火把四下晃著:“好看吧?再嘴硬六爺就隨便找兩個跟你綁作一堆!”他玩膩了,把火把往樹上一插:“找個幹淨屋子,我們來看看闊少爺大小姐隨身帶了些什麽細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