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風看看歐陽,歐陽搖頭,四道風隻好隱忍著一言不發。於是鬼子一腳踹在四道風的膝彎上:“你的太高,要砍掉!”歐陽知道大事不好了,果然四道風臉上寫著難以掩飾的憎惡,兩隻下垂的袖管口慢慢滑出兩截刀鋒。

此時在高三寶家,長穀川正在瀏覽高家客廳裏的收藏,已經“讚”了不少古董,高三寶無奈,隻得奉上。何莫修和高昕仍在客廳裏堅持著,何莫修輕推高昕一下,示意上樓,可高昕搖頭。

長穀川終於坐下,高三寶陪著坐下,誰知長穀川又站起來,高三寶隻好也站起來,卻聽他讚道:“高會長的椅子真是舒服,想必是最名貴的紫檀吧?”

高三寶冷冷地說:“也沒那麽名貴。閣下一起列在清單上好了。閣下此來……”

長穀川終於切入正題:“久聞會長大名,在下設了個局,恭請會長光臨。”

高三寶苦笑:“沽寧現在還有哪家館子敢開門?”

[ 書客網 ShuKe.Com ]長穀川笑道:“這點盡管放心,在下今晨已下了命令,沽寧即日起無論大小店鋪、工場碼頭,一律恢複作業。”

高三寶立刻明白了:“好為你們效力?”

長穀川笑了笑:“也好讓會長賺錢哪!我帶會長去個叫無名居的地方,保證會長大快朵頤。”

高三寶感覺出來那假笑後的強硬,他站起身來。一旁的何莫修說道:“我也去。”高三寶看看他,盯住了躍躍欲試的高昕。高昕終於站住,看著高三寶和何莫修一起出去。前邊有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相迎,後邊幾個日本軍官跟隨,那樣子絕不像去吃飯。

45、意味深長

四道風的刀已經到了手上,歐陽往前一步,把他攔住。日本兵往後退了一步,刺刀對準歐陽。歐陽卻用日語說道:“我有工作,我是沽寧中學的教師。”

一個會說日本話的中國人!兩個日本兵眼睛都瞪圓了。“你是誰?怎麽會說我們的話?”歐陽繼續:“我去過你們國家,它以前很美麗。我聽出你的口音,你是廣島人。”其中一個鬼子高興地說:“是的!你去過我的家鄉?”

歐陽對著這兩個談出了興致的日軍苦笑。四道風靠在巷口牆上,刀已經收起來了,看歐陽的眼神有些蔑視。此時一隊日軍踏著正步從街上走過,四道風看著,竭力想適應這個忽然變得陌生的家鄉。

那隊日軍從另一個巷口穿過,被日軍押送的高三寶、何莫修正站在一家小館子前,店名確實是長穀川所說的無名居,門口貼了張勒令開業的告示。老板和一個夥計在那裏跑也不是留也不是,直流冷汗。

長穀川笑道:“如何?高會長。”高三寶注意力在那張告示上,無心道:“不錯。”

長穀川知道他臉上那絲嘲諷指的是什麽,故意說:“我們熟悉貴國文字的人不多,所以一定要加強和會長的合作。”

“老朽對合作與賺錢都沒興趣。”

“會長會想通的。”長穀川對著高三寶做了一個樓上請的手勢,高三寶看看那樓梯,艱難地上去。

此時歐陽終於從兩個鬼子那脫身出來,急急地走向四道風,做著眼色:“快走。你一出手就能讓他們成死屍,可那屍體就是給鬼子的路標。”他看看巷口扔著的幾個破麻袋:“扛起來。他們現在見沒活幹的就抓。”

街上居然很熱鬧,一隊難民被日軍押著從街上走過,又踢又打,那是沒有活幹的下場。歐陽和四道風冷眼看著。

四道風道:“那是藏我行裏的難民,讓搜出來了。”歐陽苦笑:“看見拿槍的那些人了嗎?他們在沒拿上槍之前都是貧民。”四道風不解:“所以以後碰上要放他們一馬?”

“不是。他們拿槍是因為在自己家裏抬不起頭來,踩在別人的土地上就能稱王。失業、貧困、資源缺乏、通貨膨脹,那個國家的瘡疤被轉嫁到這裏,這就是他們所說的大東亞共榮。”

四道風搖頭:“我聽不懂。”

“以後你會想明白。”

一個難民已經快被打死了,歐陽看著四道風扶著麻袋的那隻手上青筋突起,他輕輕把住那隻手:“對付他們的時候要記住他們沒信心,你有信心。魯莽是虛弱的表現,你不是虛弱的人。”他感覺到那隻手臂一點一點地放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