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從板壁縫裏把鞋挑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然後嫌惡地扔掉,繼續前行。

老饃頭久久地站著,直到被兒子推了一下,他驚跳起來,然後在屋裏尋找廢舊木板,把屋裏門窗的所有縫隙全部釘死:“躲起來!等鬼子走了咱再走!”小饃頭看不慣,卻也沒辦法,隻得由他。

此時在日軍司令部,折騰一天的日軍也休息了。長穀川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就是原來蔣武堂的住處。伊達進來時,長穀川正在椅子上打坐,那張粗糙的椅子讓長穀川一臉痛苦之色,頻頻變換著姿勢。

伊達敬禮匯報:“我們的巡城部隊與守城的殘軍發生遭遇戰。”

長穀川感覺不解:“守備軍居然還有作戰能力?”

“他們傷亡慘重,但是又逃走了,相信還在這座城裏……”

長穀川打斷他:“我不關心他們的死活,可希望盡快消滅這城裏抵抗的槍聲,這樣才好把它移交給友軍。我們的目標不是滯留此地,而是繼續推進。”

伊達說道:“您說得很對,這座城市已經被征服了。”

長穀川笑了笑:“被征服了?倒也未必。明天我要去見一些人,沒有他們,我們在這裏永遠是過客,也永遠得聽這些抵抗的槍聲。”

伊達佩服地說:“您一定能成功,我能看出您已經計劃好了。”

長穀川有些得意:“是的,在五年之前。”他喜歡看伊達尊崇和驚訝的目光,他哈哈大笑著又拍拍伊達。

42、唯一生路

歐陽醒來,思楓倒了杯熱水給他。現在歐陽終於可以看清思楓的樣子了,她蒼白又消瘦,一隻胳膊被繃帶包裹著,歐陽不由有些歉疚。思楓從枕頭下拿出一瓶藥,按老習慣把藥片放在瓶蓋裏,歐陽感動地看著:“你一直留著這藥?”

思楓點頭:“從知道你沒走就一直留著。”歐陽苦笑,摸出那個思楓寫了字的藥瓶蓋給她看:“慎服,保重。我要愛惜身體,這藥救得一時,害了一世,我得準備新的活法。”

思楓很認真地看了他一會,把藥片又放回瓶裏:“我有種感覺,好像什麽都結束了,又什麽都剛剛開始。”

歐陽道:“壞事都結束了,好事才剛剛開始。也許你在挖地道時就想到了,有一天咱們家會從地上搬到地下。”

思楓若有所思,“嗯。”

歐陽笑道:“這樣和鄰居串門也方便,對吧?老唐同誌。”

思楓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歐陽看著她:“都已經承認地道是你挖的,那你當然也就是老唐同誌了。向你發過很多牢騷,可我想我要真見了老唐,先得感謝她這些年一直在保護我,費了那麽多心思。”

思楓笑了笑:“這是我應該做的,為每一個需要的同誌……”歐陽故作不解:“你叫我什麽?同誌?”

思楓有些慌亂地坐開了些,而歐陽回頭瞄了瞄,低聲說:“簾子拉著呢。”思楓沒再避開。歐陽鼓足勇氣,坐在思楓身邊,如同情竇初開的小學生。

歐陽忽然小聲地罵,“該死的地下生活,毀掉了我的初戀。”

思楓忍不住笑了起來,突然外邊傳來激烈的爭吵,兩人愕然,隨即出去看個究竟。原來是四道風鬧著要上去,和郵差吵了起來。歐陽上前解圍,他清楚,對這主說正經話不如打諢到底:“介紹一下,老四,這就是你久仰大名的我那匪婆子。”思楓也道:“是我久仰四哥的大名,四哥這些年不知道為鄉親做了多少好事呢。”對著清麗而又如此老練的思楓,四道風居然臉紅了,可還是說道:“我還是要出去!”歐陽衝郵差使了個眼色:“你要透氣?我陪你上去一會好了。”

四道風忍不住喊道:“誰要透氣?我是……”他忽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拍了一下腦袋一屁股坐在階梯上。歐陽莫名其妙地看看古爍和皮小爪,古爍轉過頭,皮小爪幹咳一聲,隻好道:“老四是想去給這些軍爺弟兄借條路。”

四道風叫道:“閉嘴!”皮小爪不敢再說,思楓一看,故意說:“四哥和沙門會沙老爺子有叔侄親情,沙門會做的就是道路生意,四哥是想借這重關係幫守備軍的弟兄出城。”四道風詫異地看了思楓一眼,因為對方說話給足麵子又有些感激。歐陽思忖道:“這倒是個辦法。”思楓也道:“確實是唯一的法子。”思楓的話讓歐陽最後下了決心,他上了梯子,小心地將頂蓋打開:“老四,我陪你去。”看了一眼思楓後,他和四道風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