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看看這滿地屍骸,對歐陽伸出手。歐陽問道:“你是誰?”“六品,竇六品。”歐陽立刻明白了:“從那個被鬼子屠的村來?”“是竇村。”歐陽掙紮著起來,“六品,托你件十萬火急的事,你進城去守備司令部,跟他們說鬼子來了,裝成難民。”

六品攙著歐陽向沽寧城奔走。

這時在沽寧城裏的滿江樓,高三寶、蔣武堂和本地幾個知名士紳都到了,龍文章帶領小隊人馬在樓下列隊。高昕也到了這裏,何莫修跟著她。

送完歐陽的四道風正好回頭,遇到人群擁擠已很不耐煩,這時一個矮子猛搖他的黃包車。結果兩人一言不和便動起手來,矮子掏出把刀來,四道風一手搶下刀。就在此時,一個刀臉人從巷子裏閃出來:“他是個瘋子!實在對不起啦!我這就帶他回去!”刀臉人推著矮子向巷子裏掉頭,四道風看看手上的刀,那是柄三八軍刺,可他不認識,隨手扔在了車上。

9、撤離

這時集會中心的滿江樓披紅掛彩,高三寶、蔣武堂等人在臨街的窗前坐下。刀臉人與和四道風打過架的矮子以及一些難民在人群裏,無形中他們占領了最佳的射擊位置。

思楓的一名手下,外號“郵差”的地下黨員尾隨著,一種暗藏的殺機已經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滿江樓上,龍文章的演講總算收攤,高昕趁機散著傳單,郵差趁亂擠到巷口,思楓在那觀察著人群。

“不是衝咱們來的。”郵差匯報。

“不是衝咱們來的。”思楓茫然地隨了一句,她看著人群突然明白了可怕的事實:“我們挑這個時候走是對的,可以說是千鈞一發……”她頓了頓說,“可能今天沽寧就會失守。”

“幹嗎這麽說?”郵差不解地問。

“那些人不是特務,當然也不是難民,我想,可能是鬼子。”

幾個人一下炸了窩,血氣最旺的郵差立刻就想往街上去。思楓一把拉住他:“陳六七,你給我回來!鬼子已經混進了城,肯定不止我們看到的那些。這座城要守不住了,所以才要轉移!”

思楓冷靜地布置:“提前行動,送走電台。通知船老大在河邊等,傍晚前全部撤出沽寧。”那幾個人也冷靜下來,怏怏地跟在她身後。

沽寧河邊,船遲遲不來,思楓心事重重。不一會兒,郵差急忙跑來:“船老大還得半個時辰到。”思楓點點頭:“讓撤離的同誌走南城,鬼子該是從北邊來。”

郵差忽然捶了下自己的頭:“上午走的那家夥可是從北邊走的,可不撞槍口上了?”

人們都愣愣地看思楓,思楓迎河水北望,好像能看見歐陽一般。“他吉人天相。”她輕輕地說。幾個人互相看看,無論如何這不像老唐同誌該說的話。

郊外,歐陽衣服滲出血跡,六品攙著他向沽寧城奔來。牌樓已近在眼前,歐陽停下,傷口還在流血。他聽著自己粗重的喘氣聲,覺得那都不像自己發出的。六品說:“你肯定有挺要緊的人在城裏。”

“什麽?”歐陽看著六品憨厚的臉,自己都沒覺察的心事居然被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人說了出來。

“你臉上寫著嘞,我看得出來。我老婆孩子已死啦,我都快瘋啦。”

“大概是吧。”歐陽望著百米外的牌樓,這裏太安靜,有點死氣沉沉。兩人終於走過那條吉凶未卜的長街。

“你不是說鬼子進了城嗎?”歐陽近乎寬慰地笑笑:“也許沒有……”

忽然長街邊的巷子裏出現三個守備團的人:“你們兩個,靠牆站好!”

歐陽說:“軍爺,鬼子進城了,趕緊去報信!”

排長對眼前的兩人半信半疑,而遠處閣樓上,一支機槍正瞄準歐陽他們。幾個日本兵正擦拭著戰刀,血滲過樓板滴在幾個死去的守備團士兵的身上,這幾個士兵死後還被扒去了軍裝。

10、襲擊

沽寧河邊,船已靠岸。思楓坐在河邊發呆。郵差走過去:“老唐,上船啦。”

思楓沒動,郵差這才發現她在無聲哭泣。思楓站了起來:“都上船吧。”

同誌們都已在船上,郵差上了船,然後向思楓伸出手。思楓看著船上的人,“好了,你們走吧。我去放這個槍。”她把密碼本往船上扔去,“用命護著它。”她轉頭走開,向著滿江樓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