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風這才睜開眼,“咦,我的車呢?我昨兒明明把車停行裏的!”隨著一個難聞的酒嗝,歐陽已經明白碰上怎麽一個主,他笑笑走開。“喂,你以為我喝多了嗎?”四道風瞪眼。

“沒有,隻是覺得您應該再睡一會兒。”歐陽說著走開。“你這個人說話陰壞陰壞的。”四道風拖了車一溜小跑地在他身邊跟著。

“你看我是不是跑得很穩?”“真的很穩。”“那你還不上來?”“不了,謝了,我再找個車。”四道風把車擋住歐陽的路:“不上車你把老子叫醒了好玩嗎?”

歐陽愣了愣,從口袋裏掏出些錢,“你接著去睡吧。”

“要不看你小子風雨飄搖的身板,現在已經飛馬路對麵去了。”四道風發狠。

“那你到底要什麽?”“要你上車,好看看老子喝沒喝多。”歐陽苦笑著上車。

四道風心情不好不壞:“我不愛欺侮人,可你要弄得我下不來台,就沒轍了。”

“上哪兒?”“北郊。”

“北郊?荒山野嶺的,我拉你去南邊吧?”“北郊,拜托。”歐陽一直在打量周圍,思楓他們爭取來的安全並不是永久的。

歐陽剛鬆了口氣,四道風提起的車把又放下了,他跑進旁邊的巷子,立刻傳來一陣嘔吐聲。

歐陽毫不猶豫地提起箱子,正要下車,身後傳來一聲問候:“先生早。”

歐陽回頭,身後是他班上最乖覺的學生唐真,他隻好坐回去。“先生要出門?”“出去幾天,反正你們隔三差五地遊行,也上不了課。”

唐真忽然有些臉紅,這時歐陽聽見身後那雙大腳板的撲騰聲,微笑變成了苦笑。

“這回你瞧我能跑多快!”四道風嚷著。唐真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那車已經帶著歐陽飛奔。此時高昕一幫學生帶了兩饃頭的兩輛黃包車過來了,老饃頭看見四道風,拉拉小饃頭,恭謹轉身:“四哥好!”可四道風已經跑沒影了,高昕甚至沒看清車上坐的是誰。

四道風一口氣把歐陽拉到北郊。

“你看我像不像喝多了?”“一點也不像。”

“我得再跑一趟!今兒又要遊行,人多了就跑不開了!你上來,我再拉你一趟!”

歐陽嚇了一跳:“不了,我到地方了。”“不要你錢!”

“好意心領,多謝。你空車跑更痛快,就別帶我這包袱了。”

“沒勁,不過你這人還行,以後有事找我吧。”他掉轉了車頭又運腳如風。

歐陽看著這個無韁野馬般的身影,又看了一眼那羈留三年的地方,提了自己的箱子,掉頭走開。

8、識破

一幫難民從歐陽身邊走過,歐陽試著和他們打招呼,這些難民卻露出奇怪的表情,互相低語。歐陽一聽他們的對話,猛然明白了,立刻折回沽寧方向。沽寧的城郭已經在望,歐陽抬頭看見陣地上的守備軍已全軍覆沒,有個提刀的日軍向他走來。歐陽退了一步,他把那個箱子拿在手裏。那名日軍揚刀向歐陽刺了過來,歐陽用箱子把刀鋒擋開,故意摔倒,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隔了箱子壓在刀刃之上,刀被偏轉,猛拗之下斷成兩截。半摔在地上的歐陽把整個箱子劈頭蓋臉地衝對方砸去,書和衣服散了一地,箱子上插著的刀鋒劃過了對方動脈。

剩下的幾個日本人舉著刀向歐陽衝來,歐陽爬起來奔向沽寧,但被圍在幾個日本人圍成的半圓裏了。歐陽站住,四柄刀圍了上來。

日軍嘰裏咕嚕地說著日語:“把你的頭給我,我要你的頭。”歐陽笑著把脖子伸出來,用日語說:“來吧,給你啦,快來拿。”

日本兵有些疑惑地看看同伴,歐陽現在技窮了,不過至少死前他不想再說日文:“好了,現在來吧。”日軍有點疑惑,搞不清他還有多少花樣。

突然傳來一個生硬而冰冷的聲音:“你們……誰是中國人?”

日軍回頭,身後是個難民打扮的漢子,歐陽還沒能確定對方的身份,一個日本人已經回身撲了過去,這讓歐陽肯定了對方和鬼子並非一夥。“快跑!去城裏報信!”歐陽撲過去。

一名日軍掄刀斜劈,刀從歐陽腰間劃過。紛亂中一柄刀向那陌生人砍下,陌生人甩下背上一個長條布包猛蕩,金鐵撞擊聲中日本人的長刀脫手,陌生人扯下那塊包布甩在另一個日軍頭上,布下是柄黑沉沉的鍘刀,陌生人的鍘刀甩了半個圓,身前的日軍悶聲倒下。僅存的日軍再不敢貿然攻上,正猶豫間,背後撲地一聲悶響,一截刀鋒從胸前透了出來。他倒下,身後的歐陽也筋疲力盡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