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得探頭靠近沈喬,二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她睜大眼睛,黑眼圈的部分被拉長,紅血絲纏繞著她的眼球,再加上她近似癲狂的神情,讓人覺得心驚膽顫。
被她警告的沈喬默了一會,嗓音清冽如潺潺泉水,“很可惜,你現在已經進去了,唯一出來的機會就是死亡的時候。”
“而且在此之前,我會親口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寶貝兒子鄭思齊。”
“不行!不可以!你不能告訴他!無論是死刑還是懷孕,你都不能和他說!”這次鄭母直接撞上了玻璃,她的額頭、鼻尖和臉頰都緊緊貼在玻璃上,她想衝破這道阻礙,但遺憾的是,無論她怎麽撞,玻璃都佇立在那,屹立不倒,紋絲未動。
“沈喬,你不能告訴他,聽到沒有!”
見她不說話,鄭母急了,聲音又高了一個度。
沈喬故意和她唱反調,她故作猶豫的搖了搖頭,然後煩惱的重複道:“不行,我就要和他說。”
鄭母是鄭思齊唯一的依靠了,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最後的希望已如泡沫般消滅的話,一定能精準打擊他的信心。在這種時候她再分享自己懷孕的喜事上,在雙重打擊下,她能保證,他會一蹶不振。
至於他什麽時候能爬起來,那就說不一定了。
這也是鄭母為什麽這麽反對她這樣做的原因。
“沈喬,沈喬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狠心,你就算不看僧麵也看看佛麵吧,我好歹當過你的繼母, 你也喊過我一聲阿姨,那些錯事都是我做的,和思齊沒什麽關係,你有什麽怒氣怨氣你盡管衝我來,你不要把他牽連進來好不好?”見沈喬不為所動,鄭母選擇來軟的。
她在極快的時間內一改剛才的陰毒狠辣,眼淚說掉就掉,用極為可憐的語氣祈求著她高抬貴手,放鄭思齊一馬。
“你還記得你從前和思齊的點點滴滴嗎?你在工廠的時候說的,你們之前相處的不錯,也有過一段甜蜜幸福的時候,雖然現在你們已經一拍兩散了,但看在從前的那些美好回憶上,你放過他,你就放過他這一次吧……”說起兒子,鄭母丟盔卸甲,毫不猶豫的戳穿剛才刻意偽造起的防備和堅強,淚如雨下的懇求著沈喬。
看著她滾滾落下的淚水,‘惡人’沈喬不為所動。
她抱著臂,冷冷的看著她,眼神裏隻有審視。“我當初苦苦哀求你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有放過我呢?”
隻兩句話,就讓鄭母啞口無言。
她愣愣的看著她,眼睛無神,再沒有剛才的憤怒、嫉恨、決絕,或是痛苦、傷心和絕望。隻有無盡的茫然和呆滯。
因為在此刻她清楚的認識到,沈喬是不會放過她的,自己的兒子鄭思齊將會迎來一場無可避免的暴風雨。
這場暴風雨帶來的潮濕可能會貫穿他的一生。
看著麵前呆滯的鄭母,沈喬心中並無痛快的情緒,也許是這一天她等的太久,久到她有些麻木了。
她隻知道,她之前怎麽殃及安安的,她現在要原路奉還給鄭思齊。
踏出警察局的時候,暖暖的陽光照到了身上。
沈喬被麵前的燦爛晃了眼,但頃刻,又恢複了清明。
看清門口等著的人和車後,她彎唇笑笑,過去牽住了陸澤安的手。“等多久了?”她問。
“剛來沒兩分鍾,她沒怎麽樣你吧?”陸澤安打開車門,他手扶著車頂,防止她磕到腦袋。
沈喬忍俊不禁,“這可是警察局,她一個要死刑的犯人,能把我怎麽樣。”
他太多慮了,要是能在這種地方出事,那國內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鄭母的事被刊登到了報紙上,看著框裏那一排排的罪名,沈玉章是越看越心驚。
他越發覺得自己不了解鄭母,不然怎麽會被她一次次的刷新認知,可當看到她死刑的判決時,他再次於心不忍了。
“罪不至死啊……”他盯著‘死刑’二字,目光認真到仿佛要將這兩個字盯穿、燒盡。
可沒等報紙發生任何改變時,他的眼睛先遭不住了。他揉了揉發酸的眼,止不住的唉聲歎氣。
他想為鄭母做點什麽。
其實也不是為她做點什麽,而是為從前的‘茹茹’做點什麽,畢竟再怎麽樣也無法否認他們曾有過一段美好的回憶,他相信,她是真心實意的愛過自己的,哪怕時間不長,哪怕隻是鏡花水月。
但人不就是活那幾個瞬間嗎?
想清楚後,沈玉章放下了報紙,義無反顧的離開了醫院。
“我孕反嚴重,吃不了這些水果,你回去的時候把這些也帶回去吧。”
沈喬淡淡的看著桌上的兩籃水果,視線上移,轉到一臉局促拘謹的沈玉章身上。
很難想象,這個男人兩年前還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頤指氣使,但現在他仿佛已褪去所有光環,是生活中最常見的中年男人之一。
可即便如此,沈喬對他的觀感依舊不好。
因為她很清楚,他不是人變好了,而是條件受限,才被迫如此的。隻要他奪回財富,他能一秒變回從前的沈玉章。
在這種前提下,她不可能像對待沈楠那樣對待他。
“你現在不能吃這些水果了嗎?是我疏忽了,等會我給你買點其他的,懷孕嘛,還是得多吃水果,補充好維希,這樣對你和孩子都好。”沈玉章並沒有介意她的疏遠人臉,相反,他還笑嗬嗬的把錯攬到了自己身上。
“說吧,你到底想幹嘛。”沈喬完全不接他的招,單槍直入的問他此行的目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先前他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沒吭過一聲,現在拎著點破水果來關心她,擺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愧是我的女兒,果然隨了我的聰明,一下就看出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沈玉章哈哈笑了兩聲,證實了她的猜測。“也沒多大的事,就是想讓你放了鄭母。”
“看到報紙上說的了,她要被執行死刑了。她是犯了不少錯,但罪不至此,死刑…太嚴重了。”
沈喬突然也想笑了,“這件事沒得商量,我絕對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