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把這個證據給父親看?
這個問題縈繞在沈楠的心頭,久久徘徊,無法散去。
當初他對沈喬言辭懇切,和謝安安保證的信誓旦旦,他以為自己抱著一腔衝動和怒火就能辦到,可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卻退縮了。
他還清楚地記得昨天父親佝僂著身體,咳著艱難的嗽,沙啞的問他想要做什麽的時候,他的心像是被烈火灼燒,連帶著包裏的文件都像是塊燙手山竽,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把文件給父親看嗎?
父親遲早會知道的,早痛晚痛都是痛,不如現在一刀兩斷,恢複的能更快些。
明明勝利就在眼前,他在病房裏的一個小時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摘下勝利果實,但他像是魘著了,直到離開後都沒能說,沒能做到。
直到此時此刻,他終於有那個臉承認,他好像辦不到。
他無法將**裸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父親麵前,告訴他,鄭母隻是利用他,拿他當墊腳石來對付沈喬,其實她一點都不愛他,如果真有必要,她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踹開他。
沈楠扶額,太陽穴突突的痛。
他不認為父親有多麽的脆弱膽怯,可現在父親的身體情況不太好,這樣殘忍的真相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刺激。
難怪喬喬不同意現在揭發,可……
他垂眸,看著腳下的文件。
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就算他不說,謝安安也會說。鄭母差點害死她和她的孩子,她怎麽可能善罷甘休。他得在她之前把這事幹了。
喬喬雖然厭惡憎恨父親,但他能看得出來,她不想讓父親死。
也可以換個說法,還不到可以死的時候。
所以他不確定,如果謝安安搶先他一步行動,導致父親出什麽意外的話,會不會影響到她們的友誼。
他不是傻子,不是不能感覺到喬喬在避開他,拒絕他的好意,不需要他的贖罪。就當他是自作多情吧,他不希望再看到她受傷了。
但事,他必須要做。
沈楠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他彎腰,將紙張收攏疊好放回文件裏,隨後毅然起身。
手機響了。
他腳下趔趄,險些摔倒。
看是陌生來電,他有些遲疑的問:“哪位?”
是劉總。那個在股東大會上當出頭鳥和沈喬唱反調的劉總。
沈楠記得他,他當時跳的很歡,質問起沈喬更是一套一套的。
“原來是劉總,有什麽事嗎?”沈楠踢了踢鞋尖,隨手將窗戶關上。
劉總來了一套問好組合拳,先是搬出他和沈玉章的交情,用關心沈玉章和他這個小輩為開頭,然後關心起他的飲食起居,問他吃飯了沒有,又提及那天股東大會的事情,最後切入正題問他難道真的想一輩子屈於沈喬之下,放著好好的掌權人不當要當跑腿的小弟嗎?
聽到他終於點名來意的時候,沈楠想,他的話太誇張了。
就算他不和沈喬爭,也不會淪落到給人當跑腿小弟的下場。
“阿楠啊,別怪我話說的難聽,你是玉章的兒子,你爸是我的好兄弟,你按理還得喊我一聲劉叔。”
“當年我們和你爸把幾人一起渡過了多少風雨坎坷,奔波辛苦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你們這些小輩以後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人生路更順遂平安些嗎?現在好不容易到了收貨的時候,但勝利果實卻被別人摘了,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難道也不為你父親想想嗎?”
劉總說的情深意切,但是難卻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他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攛掇他爭沈氏是嗎?
至於他爭不爭得到,他們都是獲利的一方,為此他需要付出什麽代價,也與他們無關。
他和沈喬就是相爭的鷸蚌,而他們是在後的黃雀,隻等他們兩鬥的兩敗俱傷的時候,光明正大的出來撿漏當好人。
嗬,當他是傻子?
“我就算是想,也沒這個資本啊。”本想拒絕的沈楠話到嘴邊,出口的卻是另一番說法。
與此同時,他已經點下了錄音鍵。
見他態度鬆緩,恢複了從前的唯唯諾諾,劉總心中得意,麵上懇切:“你竟然喊我一聲叔,我又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劉總在慫恿沈楠的同時,沈楠也在套他的話,他故作為難道:“可是劉叔,沈喬已經徹底掌控了沈氏,當時您也聽到了,她是目前持有沈氏股份最多的人,我們就兩個,而且我還是個空有頭銜的,胳膊擰不過大腿啊……”
他沒騙他,他現在不僅身無分文還有一堆負債,能保持正常的溫飽就已經很不錯了,還和沈喬鬥。
他壓根沒這個條件。
劉總要的是他這種想法,至於什麽‘勢力’‘支持’他們都可以給,所以他大言不慚的讓沈楠放心,還說隻要他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擁護他成為最新的董事,讓他和沈喬分庭抗禮。
驚訝又驚喜的沈楠追問他們有什麽辦法能對付沈喬,還讚歎他們真是不容易,在沈喬長期的壓迫下,居然還能保存這麽多實力。
他的答應和接連的誇獎讓劉總喜不自勝,因為他已經是他們這邊陣營的人,所以他也毫不避諱的說是真相:他們的情況其實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因為有人撐腰,所以才支楞起來的。
受人支使?
沈楠想再追問那人是誰,但劉總不願說了,隻讓他找個時間,大家私下聚聚,商談細節。還表明他不用擔心暴露,因為他們給沈喬下了不止一個圈套,就算她察覺到了什麽不對,那些麻煩也夠她吃一壺了。
為了深入挖掘,沈楠答應了見麵。
電話掛斷後,他將那份長達十分鍾的錄音下載保存好。他有預感,這份錄音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候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至於現在……
他看了看文件,再沒有剛才的激動。他把文件放好,進衛生間換了套衣服。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他先去探探那些股東們的底,再來想這邊的事。
謝安安給了他幾天時間的機會,現在還沒有到最後期限,在想到最好的**辦法前,除非必要,他不想這麽粗暴的揭開父親和鄭母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