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焦頭爛額,她暫時收起了監視沈喬的心思,成天成天的和律師見麵,商量對策和說辭。
雖然自己準備了很多,有信心最起碼達到沈喬一起下水的心理預期,可這個事就像是考試,縱使已經複習了很多次,但在開考前還是會緊張。
而此刻作為起訴方的沈喬心裏同樣不太好受,但她不是因為沒把握,而是……
站在母親的墓碑前,沈喬慢慢抬起手,指尖碰上了冰涼的石碑,還是沒什麽真實的。
這不是她第一次直接接觸到死亡,可她還是不敢相信,她就這麽死了。
她似乎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平時的時候想說,在來的路上想說,可是在看見她之後,她就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喧囂的風安靜了下來,樹葉不再飄動,鳥兒不再鳴叫,流水不再潺潺。沈喬無言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盤腿坐下。
照片是黑白的,但她穿上得體,笑得溫和,和她印象中總是在客廳、院子、走廊上發呆、等待她的母親重合上了。
她是什麽時候開始變成孤零零一人的呢?
沈喬打開了包,拿出了吃食給她擺上。這些都是她愛吃的。
“媽,對不起啊。”沈喬低聲道歉。
不用細細想來,她能很輕易的說出她對不起母親的事。可即使這裏隻有她們兩個人,她還是說不出口。
可能是因為在她心中, 對她的感情自始至終都是複雜的,不隻是感謝,幸福,歡喜,還有怨,怒,和失望。
她不喜歡她總是逆來順受,賢良淑德,即使被沈玉章沈楠沈媛還有她排斥遠離,都不會怒,不會氣,盡心盡力的扮演好她沈太太的身份。
她不喜歡她……
這些似乎她以前說過,現在再提起,就有些累贅了。
沈喬笑容嘲諷苦澀,她拿出紅酒,打開木塞,拿出高腳杯給她倒上,放在了她的墓碑前。
母親不常喝酒,這一款是她以前常喝,很喜歡的一款。
她也給自己倒了杯,杯身傾斜,輕輕的和她碰了杯。
酒香清新醉人,沈喬的酒量不差,剛才也隻淺嚐了兩口,根本不醉,可那杯酒似乎是打開她話匣子的鑰匙,讓她在成年後,終於有機會和母親好好的聊聊天了。
她和她說了許多,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得見,會不會相信她,但她還是和她保證,一定會給她報仇。
不僅如此,她還要拿回沈家原本屬於她和她的那份,如果有必要的話,她會曝光沈媛的身份。
說實話,她很好奇沈媛的親生母親是誰,為什麽母親到了臨死前才告訴她這個真相。
是因為她其實是剛知道?沈媛親生母親的特殊身份?還是……為了保護她?
“媽,我現在有些累。”沈喬愣愣的看著母親的照片,將近日的疲倦和煩惱都揉成了這一句。
都說家是港灣,為什麽她會認為是相反,家才是她的戰場,是一切的導火索
“我好累啊,工作好多,忙完這一茬還有下一茬,根本處理不完。人際交往好累,不像是朋友,像是合作方,每一次的聚會見麵都是利益交往。家人……他們是我的家人嗎?”沈喬真切的發出了疑問。
她不認為是,可現實意義上,他們確實是,她還永遠甩不開沈玉章這個‘父親’,以後還要給他養老。
“還有我自己的小家……媽,你還不知道我已經結婚了吧,對不起啊,我沒有把這事告訴你。”沈喬抓了抓頭發,對於陸澤安,她不知如何說起,“雖然我們是因為利益而結婚,但…我好像不太……幸福。”
她原本好像已經和陸澤安慢慢走向了正軌,不可否認的是,她對於這段婚姻已經失了最開始的初衷,慢慢的有了感情的參與,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陸澤安就這麽失憶了。
很輕易的把他們的關係清了零。
沈喬有些茫然。
無論是家庭事業友情,她處理的都還不錯,可就是這個愛情,她說不上是有心無力,也算不了是有力無心。她就像是個剛恢複視力的盲人,拘謹的摸索著這個熟悉但又未知的世界。
沈喬將臉埋在掌心,消化著這股莫名的不安無措。
“老婆……”距離她幾十步遠的陸澤安靜靜的看著她的形單影隻,心口直發悶。
她好像要碎掉了。
陸澤安想上前,想抱住她,想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他。可他知道,現在的他不能這麽做。
“哢擦……”落葉被碾碎的聲音很清脆,尤其在寂靜的環境下會更清晰。
而這身突兀的動靜讓還沉浸於悲傷中的沈喬瞬間抽身,回頭看去。
二人目光相觸,陸澤安連忙斂起心疼,換上了冷淡。
“你怎麽來了?”沈喬站了起來。
被發現行蹤的陸澤安率先挪開了視線,“別說的像我是因為你才來的,誰規定隻有家屬才能來。”
“我是陪朋友來的。”死鴨子嘴硬,就不承認自己拿到了她的行蹤跟過來的。
沈喬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四處看了看,明知故問:“那你朋友呢?”
這裏除了他們倆,就隻有遠處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他們都在忙活各自的事,壓根沒看他們這邊,明顯八杆子打不著。
“我朋友……還在來的路上。”陸澤安手插著兜,理直氣不壯。
“噢,這樣啊。”沈喬收好了包包,敷衍的應了句,然後慢慢朝他走來。
其實他前兩天一直想找個時間和他接觸接觸,再探探底,確認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她,可是今天這麽一看,那種懷疑的感覺又竄上來了。
今天的陸澤安沒了當時在病房裏的冷漠,就像是之前和她鬧別扭生悶氣強嘴的他,明明演技不好,但就是不肯承認。
“沈喬,你又黏著澤安幹什麽?”
但沈喬站到陸澤安跟前,要和他說話的時候,身後一聲質問攪亂了他們的氣氛。
陸澤安扭頭,和沈喬一起看去,就見女模特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她拉上了陸澤安的胳膊,對她的敵意很明顯。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澤安早和你劃清界限了,讓你不要再來打攪他,你非上趕著黏他,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