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真的是非常偶然的,我從沒想過,我會失誤,確切說是弄錯。當小記從遙遠的成都打來電話,質問我生日祝福在哪兒的時候,我還在堅持,我已經通過電子郵箱發給他了。可十分鍾後,小記又將電話回打過來,說我在騙他,說我又忘了他生日。當時,我剛從外麵吃飯回來,醉醺醺的口氣與他說。他說你又隻顧了自己去快樂忽略我,居然還喝這麽多酒!

天地良心,我是忘了他的生日,可我沒忘到連祝福也不送!

去年他生日時,他在前一周就天天用電話狂轟,同我索要祝福和禮物。旁人若不知,真的就以為我是禮節不周之人,連朋友生日都要人家催著送祝福。知的,就說他是我前八世的債主,這一世的催命鬼。而實際上,他就是我的催命鬼。從我穿著開襠褲會跑的時候,他就拿著白手帕,對吸著鼻涕的我說:我借你手帕擦鼻子,以後,你心裏天天裝著我好不。不爭氣的我,不知是被他的幹淨震懾了,還是被他的話打動了,當真就接了那手帕。以後,我身後就不時地響著他的話,“笑雲,幫我拿個水果”“笑雲,幫我弄一下衣領,再扶一下包”……一旦我有反抗的意圖,他立刻就以我的不光彩史來恐嚇。我從小時候的懼怕抗爭,到長成大女孩後的不屑與他相爭,再到現在,成了習慣的被他追逐使喚。今天,當我想起的時候,他的生日已經過了五分之四,我就覺得愧疚萬分。如受了神的詛咒一般,滿心的對他不起。畢竟,每每我生日前兩天,都會如時收到他的禮物,生日當天一早,無論我是否睡著,也都會有他的祝福先是快樂著再是諷刺著飛過來。可我,是真的已將祝福送出了。

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爭吵,我知道,我吵不過他。我辯解也沒有用,隻對他說,我確實發了,明天打開郵箱就有了也說不定。小記信了,言語中還不忘帶著拷問,問我到底有沒有記住他生日。沒見過這麽無聊、一點眼色也看不出來的人,總是自己把自己當那麽回事。如果我是他,我一定羞恥到去撞天安門。如果我是他女朋友,我一定是做著春夢還沒醒才被他騙到手的。

他還是抱著電話講了一堆他跟他女朋友間亂七八糟的事。末了還不忘問我有沒有男孩追,有沒有對男人發癡,說如果我實在沒合適人選,他可以獻身一次。更不忘諷刺我一通,說我注定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還“好心”地囑咐我別做了老處女。去死吧!我恨罵著摔他電話。電話機上印出一張他壞笑的臉,讓人厭惡。有沒有搞錯,我才二十四歲!我著哪門子急!我衝他吼。猛一醒才明白過來,才知電話早已扣上,剛才是對著話機講的。無藥可治!。這樣下去,我非被他折騰地減壽不可。

第二天正好休班,起了個晚床。爬起來的時候,睡裙被我褪掉了一半,左邊的帶子斷開了,顯然是被強力拉斷的。天,怎麽這樣?我下意識四周看了看。窗門完好無損,應該不會是有人進來過。我四仰八叉地躺在**望著房頂疑惑,莫非我晚上做春夢了?沒記憶。

蓬頭垢麵這個詞形容現在的我最貼切。我剛燙的大卷長發,此刻蓬鬆到將我的臉掩埋到不剩巴掌大。我把睡裙拉了拉,下意識地遮蔽著自己,跑下床打開電腦,放出音樂。班得瑞的。然後,又縮回**,將自己裹在被子中。

我不喜歡與人相處,所以,租房的時候,想著法地從中介挖出這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用大放血的價錢租了下來,單租金每個月就要花我二分之一個月的工資。這在小記看來簡直可笑到要死。說我這樣的女孩,不適合居家過日子,根本不會有男人要。他的根據之一就是我花高價租房子,說明我獨不易相處;之二,是我大學時僅有的一次戀愛,在我天天絮叨跟他的吵架中走向分別;之三,我有點男人婆,不願意向男人服軟,除了他,可他不會喜歡我。

我住的地角不錯,在青島的商業區,台東。下去就是威海路步行街。那對我這樣的女孩來說,簡直是一個**,無底洞式的**。在我瘋狂購物幾次,將所有銀行卡取到不足二十元的時候,我天天祈禱在公司加班,沒事做也要泡在那兒。我必須跟時間做鬥爭,來縮減我逛街的時間。可喜的是,每每拿出公積金卡,我都望著興歎一番,畢竟,我也有存款。衝動時,我隻想馬上辭職換個城市,那樣,公積金卡上的一萬多塊,就可以取到我手上了。沒辦法,當溫飽都成問題的時候,任何可以解決的途徑我都可以去嚐試。小記說我是不計後果的女子,甚至不留後路。他說,我需找一個完全懂我又有能力養我的人,才可以生活得幸福。我對他的觀點不以為然。

這兒離我上班的地方有八站路。為了不遲到扣工資,我每天都早早起來,擠著公交車往公司趕。周一周二的早上是最難熬的,公車上的我,猶如一具懸空的殼,拉著扶手將頭靠在胳膊上,閉著眼迷糊。瞬間的睡去再驚醒,那成了我每天上班路上的最大享受。隻覺得困意被神從身上一把提走,整個人就精神起來。這個時候,也是到站下車馬上進公司了。周三到周五時,已漸漸適應了這快速的節奏,稍稍緩了些,可工作的緊張又讓我困頓不堪。最幸福的是周末,可以去瘋狂,也可以去孤獨,完全由自己來安排定奪。隻是,周末的早上也睡不到安穩的覺。我喜歡開著窗,這裏挨著路邊,過往的車輛聲與鼎沸的人聲都從窗子灌進,無法不把我從夢中叫醒。初搬來時,每天早上都輾轉難再睡去,胸中升起火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被自己強壓下。怪誰?怪自己不住公司宿舍偏偏認定這麽個房子來。那滋味,可不好受。幾個月下去,等到天涼用棉被的時候,我就適應了這樣的環境。用被子將頭捂得掩掩實實,任何聲響都被隔斷在外。現在,除非有了煩心事睡不好外,其他時候,我都可高枕無憂地與周公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