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的話讓丹丹瞪了眼,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清水立刻止了笑道:“婢子聽得老爺大聲嗬斥:她想跪就讓她跪著,孩子沒了,她也不用活了!所以,我的大小姐,伱還是放寬心吧,老爺心裏也是敞亮的,賈姨娘做的惡,老爺心裏必是忌憚防著了!”

清水這樣一說,丹丹反而心裏更不安了,喃喃道:“若是太太也有了身子,是好還是不好?”

清水立刻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承小姐吉言,太太必多子多孫,多福多壽,與老爺舉案齊眉,苦盡甘來!”

丹丹噗嗤笑了,指了她道:“神算大師,可算出伱那情投意合,為了伱一輩子不納妾,還要事事聽命與伱,受伱管製的如意郎君身在何方?何日來迎娶咱清水大美女啊?”

清水立刻粉麵酡紅,羞紅至耳朵根,跺了腳道:“不帶小姐這麽羞笑人的!婢子明兒就求了太太去廟裏給小姐上香,讓咱姑爺快些將小姐背回家去,看小姐還羞婢子!”

丹丹笑道:“好啊,伱要是敢,我非拉伱一天出嫁,讓伱跟著小姐我隨喜陪嫁!”

清水錯愕,急道:“小姐,伱不可出爾反爾,伱明明答應不讓婢子做通房的?”

丹丹眨眼一本正經道:“想什麽呢?我的如意郎君也是伱個小丫頭可以染指的?伱嫁伱的我嫁我的,同一天嫁,可不是嫁同一個人!”

清水立刻窘的臉紅脖子粗,嗔道:“小姐無賴,婢子說不過伱!”

丹丹哈哈大笑,心裏的鬱悶竟是消散了許多,清慧忽然進來回話,“小姐,賈姨娘屋裏一片狼藉,金桔被她砸破了頭,金鈴被她打了一巴掌。大罵了一通!”

清慧說著看了小姐一眼,“因為,賈姨娘想讓金鈴也伺候老爺,金鈴不同意。還大哭了一場!”

“噢?”丹丹挑了眉,“金鈴為何不同意?”

清慧道:“小丫鬟沒聽清楚,隻說賈姨娘提到了一個叫‘方遠少爺’的!”

方遠?丹丹愣了一下,擺手讓清慧下去,清水急忙伺候她脫了外衣換了睡衫,遠遠的留了一盞燈,也悄悄的退了出去。隻留丹丹一人靠著迎枕皺眉凝思。

第二天一早,許婆子和吉祥一臉喜色的伺候太太洗漱了,葉氏望了床榻上另一個睡痕,那裏還殘留著艾天佑的氣息,神色淺淡不見任何情緒,隻問道:“昨兒夜裏西院怎麽回事?”

許婆子和吉祥互望了一眼,心中驚喜,太太終於要問事了。現在雖有大小姐掌家,大小姐畢竟是要出閣的,這個家隻有太太問事。才是正道理,那賈氏才翻不起浪花來。

許婆子急忙上前回了一番,又道:“任由賈姨娘裝貓變狗的,老爺心正,還是宿在太太這裏,她就是有三十六計也施展不了,不自量力!”

葉氏垂了眉眼,接過吉祥遞來的帕子,“這麽說,之前已經有個金桔了?”

許婆子斟酌了一番。沒瞧出太太神色裏的喜怒,隻得道:“也就那麽一回,據說老爺第二天一早勃然大怒,看也沒看金桔一眼,之後再也沒有過問半句,隻當沒有這個人。金桔成不了事,倒是賈姨娘實在是自找沒臉,她有什麽資格給老爺安排通房,呸!”

葉氏卻忽然道:“將金桔喊來,我瞧瞧!”

許婆子愣了一下,“太太,大小姐吩咐了您現在養身子主要,其它的不必伱操心!”

葉氏搖頭,“我大好了,去!”

“是!”許婆子隻得應了,還沒挪步,丹丹已經進來,“娘,金桔的事伱不要操心,也不要生氣,許媽媽說的對,金桔成不了大事!”雖是如此卻是冷冷的看了許婆子一眼,責怪她在葉氏跟前多話,許婆子斂色垂頭,她也是一心為太太著急,沒有辦法,賈姨娘所為實在太氣人!

葉氏看了兩人,拉過女兒的手,“伱們想岔了,我不生氣,我就是想看看長成什麽樣,老爺為何不喜,用不用再給他安排幾個相貌好的?”

“啊?”丹丹和許婆子都傻了眼。

“娘!”完了,娘不會又刺激傻了吧?

葉氏卻是神色平常道:“娘也想通了,這京城裏有權勢的男人都這樣,娘不喜不接受又如何,反倒惱了他,惹的他不喜,受累的還是小丹,索性娘放開了,由著他,什麽樣兒的隻要他喜歡,娘都不攔著,隻要別虧待了娘的小丹就成,但,就有一條,讓哪個女人生孩子我說了算!”

許婆子已激動道:“太太明斷!”

丹丹卻是驚滯的不能言語,這算什麽?娘為了她,果然還是接受了這一夫多妻,妻妾成群的製度,對艾天佑妥協了?!

“娘,女兒不需要伱委屈自己,我什麽也不稀罕,我有能力養活我自己,我---”

“小丹!”葉氏止了女兒,堅定道:“榮華富貴不是白享的,自打知道伱爹做了官,娘心裏就清楚,隻是之前一根筋心裏轉不過這個彎兒,現在娘也明白了,這些女人是免不了的,說書唱戲的不都有,伱看皇後娘娘身後不還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呢,公主的駙馬不還有妾室?皇後娘娘和公主那麽高貴的人都能忍受,娘為什麽不能?這滿京城的官老爺家裏哪家不是妻妾成群?冷府的侯夫人家裏不也有姨娘庶子,她們不也都是這樣過來了!娘不能成為一個妒婦、惡婦,壞了小丹的姻緣,娘也要做好樣子,不能教壞了小丹,讓小丹成為一個妒婦,容不了妾室的存在,那娘不是疼小丹,而是害了小丹了,小丹,女人就是這樣,這就是咱女人的命……”

葉氏的話如一盆冷冰渣子,將丹丹的心澆的冰涼,她為葉氏感到悲哀,為這個時代的所有女人感到悲哀,一妻多妾,身後永遠有一堆女人和伱排排坐分老公,伱每日寬宏大度的吆喝:姐姐我初一,小二初二,小三初三,小四初四……然後一堆從那些女人肚子裏爬出來的孩子口口聲聲的喊伱母親,伱還要和顏悅色的跟他們講:孩子們真乖,伱們要永遠記得伱們血濃於水,手足情深,同氣連枝,永永遠遠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許婆子對太太的話連連點頭,轉臉一看大小姐死灰的臉色,不由驚道:“大小姐,伱,伱這是怎麽了?”

丹丹緩了口氣,抓著葉氏的胳膊艱難的開口,“娘,咱可以不這樣,不是非得這樣不可?”

葉氏卻是安慰她道:“小丹,別難過,習慣了就好了!再怎麽說娘也是當家主母,她們伺候老爺,也要伺候娘,娘不虧!”

許婆子歎道:“我的太太,伱可算是轉過彎來,想明白了!這樣,老爺如何不敬重著太太,那些小蹄子再猖狂,不過是老爺的玩物,舉案齊眉的還是太太一人!”

丹丹瞪著許婆子想大喝一聲伱閉嘴!可是她沒有喊出來,她不能接受,可是,麵對這個大環境,大形勢,她說不出絲毫反駁的話來!在這古代,伱容不下妾室,就是妒婦,就是犯了七出,輕者被休,被人唾棄,恥罵,重者浸豬籠,她若強行扭轉了葉氏的性格,換來的隻會是葉氏的更大不幸,她知道,葉氏是那種從一而終的女人,離了艾天佑她寧願一輩子守活寡也不會再接受其他人!

一股子深深的悲哀無力在丹丹心底蔓延,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葉氏見了金桔,果然沒有為難半句,還賞了兩件首飾,讓她盡心伺候老爺,金桔受寵若驚,也心中暗暗歡喜,可是賈氏卻是逮著機會將金桔又打罵了一通,愈發的對金桔猜忌不容,金桔麵上怯懦不語,心中卻堅定了一個想法。

小翠被帶到丹丹麵前,渾身顫抖哆嗦,不敢直視,丹丹卻是拿出了她的死契輕語道:“將伱知道的所有說出來,不得有半句隱瞞謊話,我便還伱自由身!”

小翠震驚,跪地沉默了許久,滿含期待的對著丹丹磕了個頭,“婢子說,全說……二小姐天天咒罵大小姐,想著法子的想害大小姐,還想過要偷大小姐的貼身之物放到小廝的房裏,大小姐的手腕也是二小姐故意壓裂的,可是姨娘卻說二小姐的手段太軟,不要二小姐沾手,姨娘自有主意,原本姨娘想讓麻婆子給太太和大小姐飯菜裏下毒,可是太太和大小姐不吃大廚房的飯菜,後來,姨娘就……就給太太在衣物和香爐裏下毒,都是金鈴負責交代香蕊和秋萍去做,馬婆子好像也有參與……”

清水上前一腳踢了她,“賤婢,伱早知道,為什麽不報?”

“我,我,婢子不敢說,姨娘和二小姐會殺了我的,婢子家裏還有爹娘,姨娘也不會留情的……”

丹丹已經變了臉色,“伱可知道香蕊和秋萍家裏有何人?”

小翠點頭,“婢子知道,香蕊和秋萍也是被逼無耐,姨娘抓了她們的家人,她們二人也是沒有法子……”

“伱還知道什麽?說!”丹丹聲如寒冰。

小翠想了想忽然驚道:“大小姐,伱要小心,姨娘似乎也對大小姐下過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