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天佑的話如巨石入湖,眾人心思本就亂極,眼下更是驚愕莫名,卻也個個低頭迅速做了盤算。

立刻,一個資深年老,管大廚房的肥胖婆子上前,“老爺,不可啊!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太太身體不適,但是大小姐畢竟年幼,府裏的事還好說,但是遇上外府紅白喜事,人情禮節,大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合適拋頭露麵啊!”

“是啊,是啊……”

“麻婆子說的有道理……”

有人挑了頭,便有十幾人立刻附和,見老爺皺了眉不語,大小姐又不表態,又有十幾人竊竊私語,認為麻婆子說的對,僅剩葉氏院裏的幾個丫頭和三個漿洗、刷馬桶的婆子、十來個府裏各處粗使的小丫頭垂頭不語。

丹丹挑了眉,心中肝火大盛,想不到這個肥貨還挺有號召力,這麽多人擁護賈氏!

清影冷笑,“麻婆子,你認為誰管家合適,難道是你不成?”

麻婆子四十多歲,因管著廚房的肥差,沒少偷嘴,滿身肥肉,橫豎都快一般粗了。

她素來與齊婆子、賴婆子、馬婆子交好,被人稱府裏的“四潑”,更是與馬婆子並稱“雙麻”,是賈氏的心腹,剛才見馬婆子被清影踢的爬不起來,就心中激憤,恨極了丹丹與清影,眼下聽清影直接叫她麻婆子,立刻肥厚的眼皮一眯,滿臉橫肉亂顫。

“清影姑娘,你這不是打老爺的臉嗎?老爺明明提的是大小姐,你對老婆子我說這話何意,老婆子也沒有那個資格啊,你這不是廢話嗎?”

麻婆子和馬婆子一樣,相當的得意,自恃甚高,一個是因為自己的一手針線,另一個便是自恃一手好廚藝。老爺、姨娘,就連老夫人都喜愛吃她燒的菜,平日裏哪裏將別人看在眼裏,說心裏話。在她心裏主子和小姐隻認賈氏和艾冬梅!

“你---”清影麵上一怔。

丹丹卻是一個健步上前,“啪”,狠狠地抽到麻婆子油膩膩的肥臉上,可惜是左手,還是有些力度小,隨即惡心的拿帕子抹了手甩到地上,這個老貨。一身肥油!

吉祥急忙撿了起來,小姐用的貼身之物可不能亂丟。

“大小姐,你,你憑什麽打老奴?”麻婆子立刻捂了臉,麵色漲紅,活似一頭紅光滿麵的肥豬,“老爺啊---”

“你個老貨,給我跪下!”丹丹猛的踢了她的後膝。麻婆子一聲尖叫噗通跪地,肥重的身子險些將地麵砸個坑。

丹丹又踹了她一腳才冷笑,“你個沒有規矩的老貨。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罵本小姐的人?老爺下命令還要請示你,征求你的意見,聽你的不成?!”

麻婆子心中怒火滔天,可老爺青了臉一聲不吭,根本沒有製止大小姐的意思,隻得咬牙忍了,“老奴不敢!”

丹丹卻不再管她,轉身一指剛才附和的人道:“別以為你們一個個的心思藏的很好,本小姐沒功夫跟你們鬥小心思。臨別送你們一句,但凡在府裏聽差,不管你心裏想到哪個人那裏賣好,別忘了你們吃誰的,用誰的,誰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壞什麽都不能壞了心腸。否則就是自絕後路!清影,將這些人都給我拉出去發賣了!”

這些人早都成精了,卻是賈氏的走狗,花糧食養著她們來咬自己,那才是傻了呢!

“啊!”所有人都驚呆了,特別是剛才附和的,一個個臉色煞白,噗通跪下磕頭,“大小姐開恩,奴婢真是為大小姐好啊……”

“丹兒!”艾天佑也是一怔,女兒這下手也太狠了吧,這一下子賣出三十幾口子人,那府裏還不亂套了!

丹丹雙手一攤,“這些人我看著就不順眼,還怎麽用?要不,這家爹來管?”

“你---”艾天佑緩了口氣,“馬婆子、麻婆子、金鈴留下,她們三個一直伺候姨娘,多少年了……其餘的發配到莊子上吧,將莊子上合你眼緣的調回來!”

艾天佑說完,握拳咳嗽了一聲看向她,丹丹這才發現他滿眼血絲,麵色也極差,看起來很疲憊,兩頰胡子茬青紫,不似以往英武清爽,陰沉著臉,一身戾氣。

清影也看出這是老爺的底線了,怕大小姐和老爺當場鬧翻,憑白的讓滿府下人輕賤了小姐,急忙輕聲道:“小姐,老爺守著太太,又擔心小姐,兩頭跑,一整休都沒合眼!”

丹丹咬唇想了片刻,避開艾天佑看過來的目光,轉了身去,“……好,這事爹跟許總管說一聲,讓他來辦,明兒一早就將人帶來!”

又指了那三個婆子和小丫鬟道:“清影,將她們的活計交給馬婆子和麻婆子,看看她們適合什麽,先安排一下,過幾天再正式調動,這些人送走之前,先將賬目給我對清楚了,少一個子兒,手腳都給我打斷!”

“是,小姐,婢子絕對一個一個的查對!”清影高聲道。

眾人白了臉色,麵麵相覷,心中震驚,在府裏當差,哪個手上是幹淨的?這大小姐可真夠狠的,更精明,不光攆了人,還讓她們將吃到嘴的悉數吐出來,再也顧不得喊冤叫屈了,個個都想著自己貪墨了多少,怎麽將窟窿填回去?

丹丹扭頭看著金鈴冷笑,“金鈴有毒害太太的重大嫌疑,先給我關押起來,讓她好好交代,不交代就往死裏打,打到她招為止---”

話未說完,丹丹身子猛的一晃,打了個寒顫,暗道糟糕。

本被冰了冷水,一天又驚又嚇,還一刻不得閑,事情稍有眉目,她卻隻覺得渾身發燙,整個人暈暈乎乎的,隻想快點回**躺著,多一會兒都堅持不住了,實在沒有精力審金鈴。

丹丹不適的片刻,一院子人,有人驚喜有人恨,那幾人見大小姐止了話,立刻欣喜的上前磕頭,而其他人麵色五花八門,個個隻得垂了頭掩去心中的恨意,馬婆子躺在地上哼哼嗨嗨還不能動彈,麻婆子卻是抱著艾天佑的大腿喊冤枉,金鈴被清影捉著瘋狂尖叫、掙紮,直喊姨娘救命,艾天佑青了臉色,正要發怒,丹丹卻是身子一軟,靠在吉祥的身上昏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好像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好像有人拉著她的手安慰,好像有人給她喂藥,吵吵喳喳,一波一波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待到丹丹睜開眼,已是第二天傍晚。

“小姐,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清水、清影和許三妹立刻圍了上來。

“好多了,太太怎麽樣?”一開口,丹丹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咽喉腫痛。

清水立刻扶起小姐,拿了簇新的緞麵石榴花迎枕倚在她身後,“王太醫說太太體內瘀血已經除盡,陳嬤嬤親自許了給太太調理,太太今兒看起來氣色不錯,就是擔心小姐,不時的遣了吉祥來問。”

丹丹點點頭,許三妹捧了藥,訕訕的上前,“小姐,喝藥!”自被小姐罰了,心裏一直委屈,幸好清水開導了她一番,竟是規矩了許多。

丹丹忍著苦喝了藥,許三妹立刻捧上一個精美的雕花小食盒,遲疑道:“小姐,這是江小姐送來的,說是宮裏的,小姐可要吃上一些?”

丹丹一怔,“江夜蓉?她怎麽來了?”

清水接了話道:“不知從哪裏聽了信兒,昨兒下午來了一回,今兒一早又來了,又給太太送了血燕和人參,我們攔著不讓進,就差讓侍衛打進來了,後來還是老爺發了話,請她入的院子!這個江小姐,也是個潑辣不忌諱名聲的!”

許三妹輕聲補充道:“說,明兒還來!”

丹丹皺了眉,捏了顆蜜餞含在口中,味道不錯,果然宮中的東西不比市井,精致味美,卻是肉質有些幹硬,口感差了點,她還是喜歡吃自己醃製的鮮果,吐了口中的殘渣,就著清水的手漱了口,問道:“還有誰來了?”

清水輕聲道:“冷府和何府都送來了燕窩、人參、冬蟲夏草等物,冷府還專門派四公子又跑一趟送來了雪梨、羅漢果和雪耳,說是給太太潤肺!那雪耳陳嬤嬤暗中說是貢品。那冷四公子這次倒是規矩了不少,本想探視小姐,又怕壞了規矩,隻問候了小姐!”

冷君揚?丹丹眉頭又深皺了一分,“那肖夫人可來賠罪了?”

清水道:“來了,又是自責又是懺悔,許媽媽攔著沒讓她見太太,又臊了她一頓,青紅白赤的訕訕走了,這次提也沒敢提那位!”清水說著努嘴撇向西院。

許三妹已端了雪耳紅棗冰糖飲,“小姐,太太讓如意姐姐送來的,潤肺止燥!”

清水接了親自挑了小銀勺要伺候,丹丹卻擺手,“放著吧,剛喝了藥,哪吃的下!”她看向清影,“金鈴可交代了?老爺有沒有處理那個女人?”

三個丫頭立刻別開臉,一臉氣憤之色,卻俱是悶聲不語。

丹丹瞪眼,“怎麽了?三妹,你說!”

許三妹早就心裏憋屈的不行,若不是清水交代小姐身子弱,不許亂說讓小姐煩心,她早就爆出來了,見小姐點她的名,立刻一臉憤憤道:“金鈴放了,又去伺候賈姨娘去了!”

“什麽?”丹丹猛的怔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