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秋水接到了羅森的電話,那隻黑色大箱子已經簽收了,隻不過簽收人並不是顧晗悅,而是他的妻子莫欣雲。因為物流送達的時候顧晗悅在公司,莫欣雲又恰巧在家,所以她代為簽收的。

羅森覺得凶手很可能要行動了,他希望能夠增加人手保證顧晗悅的安全,偏偏這個時候顧晗悅又準備到赤潮市出差,雖說也是在省內,可距離林城差不多有二百公裏,羅森擔心的是凶手會不會趁著這個機會下手。

肖秋水將這事兒匯報給了沈沉,他打算讓羅森帶上幾個二中隊的人暗裏跟著顧晗悅,隻要凶手出手就一定逃不掉。

沈沉也覺得這或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顧晗悅的出差原本就是一個變數,但這對於凶手而言卻又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畢竟凶手現在肯定也知道警方已經在密切關注著這個案子,警方調查某寶的訂單就很可能已經驚動了對方。

不過沈沉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對勁,可卻又說不出來,從前兩個案子來看,那箱子指定的收貨人便是凶手的目標,這一次指定的收貨人是顧晗悅,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岔子才對。隻是沈沉覺得前兩個目標都是女人,怎麽突然就變成了男人,顧晗悅與前兩個被害人是不是有什麽相似之處呢?

沈沉仍舊沒想明白,他隻是提醒了肖秋水一句:“先這樣吧,看看我們有沒有遺漏掉什麽關鍵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麽,我這心裏有些沒底,我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太對勁。”

晚上顧晗悅有應酬,陪總公司來的一個副總一起吃飯,羅森帶人隻是遠遠地盯著,一直到九點多鍾吃完飯都沒有什麽異常。

九點四十五分,司機把顧晗悅送進了小區,羅森的車也隨後到了。

顧晗悅並沒有喝多少酒,現在的執行應酬幾乎也很少有像以前那樣喝得爛醉的情況,所以顧晗悅打發走司機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羅森,他並沒有感到好奇,警方已經找過他,和他說過之前兩起謀殺案的事情,但他卻不怎麽相信凶手會找上自己。不過麵對羅森的時候他還是很客氣地打招呼:“羅警官,這大晚上的還跟著,辛苦了!”這句話他倒不是在虛偽,雖然他不相信自己會有什麽事,但警方這種工作態度他還是很感動的,他知道警方也是在為他的安全著想。

羅森微微一笑:“客氣了,顧經理,這兩天我們的人會二十四小時守著,有什麽事情你可以直接打我的電話。”

顧晗悅點點頭,羅森的電話他是有的:“其實你們或許是太緊張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的。”羅森說道:“沒什麽事當然是最好,但我們這麽做也能夠讓彼此的心裏踏實一些,不是嗎?”

顧晗悅沒有再說什麽,進了電梯,上樓去了。

羅森靠在車旁,點上了一支煙,跟他一起的年輕警察說道:“森哥,要不你就先回去歇著吧,這兒有我看著呢,放心吧,絕對不會打盹。”

羅森看他一眼,然後笑道:“一點都不打盹那可不行,特別是蹲坑的時候就得學會抽時間打盹,就像現在,兩個人的時候一人盯著,另一個就得趁著這機會眯一會,不然的話這種疲勞戰是很傷人的。”

就在年輕警察剛想說什麽的時候羅森的手機響了,是顧晗悅打來的,電話那頭顧晗悅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充滿了恐懼:“羅,羅警官,出事了,欣雲出事了!”

羅森猛地一驚,嘴裏說道:“你在那兒別亂動,我們馬上就到。”說罷他收起手機對著身邊的年輕警察說:“趕緊通知肖隊,莫欣雲出事了。”說罷羅森就向著電梯奔去,年輕警察緊緊跟著,手裏撥打著肖秋水的號碼。

莫欣雲死了,她的屍體就裝在她簽收的那隻大箱子裏,隻是箱子還沒來得及蓋上,拉上拉鏈。顧晗悅說他一進門就看到了這一幕,他跑過去時發現莫欣雲已經沒氣了,他多少有些常識,便沒有再亂動直接給羅森打電話。

羅森蹲下身子,察看著莫欣雲的屍體,她的後腦浸著血,顯然與前兩個受害者一樣是被鈍物猛烈敲擊而死,凶器應該就是放在箱子邊緣的那隻大的圓形煙灰缸。

“這煙灰缸是你家裏的嗎?”羅森問道。

顧晗悅搖搖頭:“不是,我家的煙灰缸都沒這個大。”羅森點了點頭,看來這煙灰缸應該是凶手帶來的,那麽砸死範婭薇和唐荷的煙灰缸會不會都是凶手帶來的呢?可是這隻煙灰缸並不像是砸死唐荷與範婭薇的那隻啊!這麽說凶手選擇作案工具挺隨意的,難不成是隨機的?

羅森又問顧晗悅:“你今天最後一次和你妻子通話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七點多鍾吧。”他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肯定地說道:“七點零六分。”

羅森對身邊的年輕警察說道:“你去找物業安保那邊,從晚上七點到現在為止小區所有監控錄像全部拷貝一份。另外,你先讓他們查看一下這個時間段是不是有這樣一個外賣小哥出入過這個小區。”說完,他將手機上的一張並不十分清晰的圖片發了過去,年輕警察應聲去了。

肖秋水很快就帶著人趕來了,喻曉琳也同時趕到。

喻曉琳說從屍體的體溫判斷受害者遇害時間大約是一個小時前,或許不到一個小時,凶手的作案時間大約是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半之間。

羅森聽了有些汗顏,也就是凶手前腳離開他們幾乎後腳就到了,他跟著顧晗悅到小區的時候是九點四十五分,兩人又聊了幾句後顧晗悅才上的樓,接到顧晗悅電話的時間是九點五十三分。假如按喻曉琳的判斷,凶手的作案時間是八點半到九點半之間的話,那麽凶手甚至有可能與他們是擦肩而過,因為按照前兩個案子,凶手在行凶之後會轉移屍體,而不是這樣放在死者的家裏,而是會送到最近的垃圾轉動站去,這是一種儀式,至少在羅森看來對於凶手來說這就是一種儀式,但這一次凶手沒能夠完成這個儀式,甚至連箱子的拉鏈都來不及拉上,這說明凶手預感到或者說已經知道顧晗悅要回來了,可是凶手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肖秋水也提出了這樣的疑問,顧晗悅的臉色微微一變:“或許我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快回來了。”肖秋水和羅森的目光都望向了顧晗悅,顧晗悅臉有些發紅:“之前她在我的手機裏設置了一個位置共享,這是水果機專有的一項隱藏功能,這樣在她的手機上就能夠實時查找到我的行動軌跡。”

在一邊聽到他說這話的喻曉琳淡淡地說道:“她不信任你?水果機的這個功能我知道,一旦權限對外開放的話,你二十四小時去過哪兒,在某處呆了多久都能夠查到。如果她信任你的話,根本就不會這麽做。”

顧晗悅輕咳一聲:“我們隻是相互坦誠,有什麽問題嗎?”

喻曉琳沒再搭理他,翻了一個白眼:“凶手作案手法很老道,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從這三起作案的手段來看,我懷疑我們是不是遇到同行了。”

羅森愣了一下:“同行?”

“不然怎麽會對我們的刑偵勘察技術這樣的了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遺漏。從時間上推斷,凶手應該是倉促離開的,就算是這樣,我們技術人員還是一無所獲。”

肖秋水眯起了眼睛:“這麽說來凶手應該是熟悉我們的工作程序的,且具備很強的反偵察意識。但有一點說不通啊,他怎麽會知道莫欣雲的手機裏能夠監測到顧晗悅的行動軌跡呢?”肖秋水的目光望向了顧晗悅,顧晗悅也是一臉懵,羅森說會不會是無意中發現的呢?顧晗悅卻說道:“這個程序她一直都開著的,隻要點開後台運行菜單就能夠看到。”

說到這兒顧晗悅低下了頭,似乎是想找一條地縫,原本他是不想說出來的,但關乎到人命,他又不能不說,就算他不說,手機反正就在這兒,警方自己也能夠找到原因。

羅森有些明白了。

“凶手發現這個程序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卻讓他這一次險險地逃過了一劫,也就是說,沒有發現這個意外的話,凶手說不定真就被我們給逮住了。”

肖秋水卻是搖了搖頭:“沒你想的那麽容易,從凶手前兩次作案來看凶手是一個很冷靜很小心謹慎的人,前兩次作案他都從容應對,為什麽這一次會令自己這般局促呢?”羅森皺起了眉頭:“他趕時間?殺人他都趕時間?他如果不趕時間,如果目標真是莫欣雲的話,那麽明天顧晗悅就出差了,等顧晗悅離開林城,我們也跟著離開林城,那個時候他完全有更好的機會出手啊!”

肖秋水“嗯”了一聲:“或許你說得沒錯,他確實趕時間,但你想過沒有,就算他趕時間,沒能夠完成最後的儀式,但人他卻是殺掉了,且根本就沒給我們留下任何的線索,況且就算那什麽監測程序能夠在後台運行,可你覺得凶手殺人之後會去擺弄死者的手機嗎?凶手的目的隻是殺人,不為錢財,他又怎麽會去動死者的手機,除非他早就知道手機裏有這個程序,所以他在下手的時候才會毫不猶豫,他知道死者的丈夫大約什麽時候能夠到家,他能夠掐著時間大搖大擺地離開案發地點。”

羅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是說凶手在沒下手前就知道可以依仗這個程序找準時機逃離現場?”肖秋水沒說話,算是默認。

“這,這怎麽可能啊!”顧晗悅大聲叫道,他覺得不可能,這種事情莫欣雲應該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不過他或許有些不太了解女人,有時候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又或者女人在別人麵前想要顯擺什麽的時候什麽該說不該說的她們會毫無顧忌地說出來,哪怕說出來以後可能會後悔。

那年輕警察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U盤:“監控錄像已經拷貝了一份,森哥,還真讓你說對了,是有那麽一個外賣員曾經騎著摩托來送外賣,就是去的顧經理家。”

羅森的眼睛一亮:“具體的時間知道嗎?”

“視頻上顯示外賣員是八點四十五分上樓的,九點零七分下樓的,之後騎著摩托車離開了。”

肖秋水對羅森說道:“走,回局裏。”

顧晗悅愣住了:“肖隊,羅警官,你們這就要走了?可這兒的事情……”

肖秋水對顧晗悅說道:“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隨便做份筆錄。”

羅森把現場交給了另外一名警察以及技術部門的人,和肖秋水帶著顧晗悅回了警察局。

做筆錄的事情自然是交給手下人,肖秋水和羅森以及二中隊的其他幾個幹警仔細地察看著拿回來的監控錄像,並與之前拍到的那些錄像進行了比對,大家都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幾個監控錄像中出現的外賣小哥應該是同一個人,騎的也是同一輛摩托,隻是在摩托駛出小區之後在沒有監控的地方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還是老手段。

“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凶手離開的時間是九點零七分。”羅森說道。

肖秋水點點頭。

羅森繼續說道:“之前我們猜測凶手是掌握了顧晗悅與莫欣雲用的那款軟件,知道顧晗悅要回來了才倉惶逃離,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凶手離開的時間比我們預估的要早得多,我們預估他可能是九點半左右離開的,可是九點零七分他就離開了,這符合了剛才我和肖隊所說的,凶手似乎很趕時間,他之所以沒有帶走屍體再進行拋屍並不是因為擔心被我們撞上,而是因為他著急要離開,趕著去做別的什麽事。”

“嗯,拉上箱子拉鏈,帶走箱子去拋屍按說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我讚成你說的,凶手很趕時間。”

羅森像在自言自語:“那他趕時間去做什麽呢?”

眾人都不說話,肖秋水說道:“另外,我剛剛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麽凶手在作案之後非得要多此一舉,要把死者裝進箱子扔到垃圾轉運站去呢?”

羅森回答道:“因為那是他的一種儀式,它的喻義可能是既然是垃圾就應該扔進垃圾堆裏去吧。”

這時一個幹警開口了:“可是為什麽明明那訂單上的收貨人是顧晗悅,最後被殺的人卻是莫欣雲呢?是凶手有意要混淆我們的視線還是因為凶手發現我們一直在暗中保護顧晗悅而一怒之下換了目標呢?要是這樣,莫欣雲會不會是替顧晗悅死的,凶手會不會因此庭顧晗悅又或者還會對顧晗悅下手呢?”

肖秋水看了一眼,是隊裏的老莫,這是個老刑警了,再有大半年就要退休了,始終是老人,眼光就是犀利,一下子就看到了問題的所在。

老莫又接著說道:“當然,如果一開始凶手就有意要混淆我們的視線,他的目標根本就是莫欣雲的話,那麽他確實是做到了,至少在莫欣雲死之前我們誰都沒往她身上去想過。”

肖秋水突然回想到了沈沉之前說過的那句話,有沒有什麽是他們遺漏了的,很重要的事情,或許沈沉指的就是這種凶手混淆視線的可能性吧,隻是那個時候就是沈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