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釋不休這麽說,方玄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又一次成為了別人的工具。現在想想當初自己剛當上九品之後那種驕傲,實在是讓他感到汗顏。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的更為遼闊巨大,想要不再成為別人的工具,他要更為小心謹慎,還要更加強大才行。
逆轉太極,讓心中世界坍塌毀滅,這種方法在在這個世界中還從未出現,所以就算是釋不休也不知道,方玄其實已經從禁製中脫困。這個曾經睽覷秦王寶座的存兀自在那裏說:“那個烏芻沙摩果對我來說已經毫無作用,我的身體已經魔化,要那些功德幹什麽?當初那個賊禿把我魂魄從身體裏抽出來的時候,想的可不就是這個麽?我的魂魄得到大功德,我的皮囊成為積年魔身,到時候不用別人,我自己都要先自相殘殺一陣。”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嘶啞的聲音說:“隻是這個玄德得到了烏芻沙摩果,卻得到了很大的好處。”
釋不休“嗤”的笑了一聲,說:“我就是要他得了這麽大的功德,沒有這麽大的功德,他就沒有那麽多業障。事情也就不會變化到現在這個樣子。”
方玄聽到這裏,嘴角微微一牽,左右看了看,心中忽然一動。這個宮殿中的霧氣,沒有神智,說起來也應該算是靈氣的一種,而且能夠殺死虛崖,想必是特別高級的靈氣。隻是不知道這樣的靈氣,能不能被吸收進江山社稷圖中。
想到這裏,方玄暗暗念誦咒語,在他身邊,江山社稷圖悄然打開。隨著這個圖軸的開啟,整個宮殿中的氣息猛然一凝。隨後,方玄可以清楚的看見,江山社稷圖上,就像是有人在上麵作畫一樣,一道道墨跡不斷浮現出來。
宮殿中的氣息變化自然瞞不過釋不休,這個曾經的珈藍“咦”了一聲,像是到處觀察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就連方玄也能感到一股淩厲的目光從自己的臉上掃過。好在方玄還沒有那麽遲鈍,看到江山社稷圖有變化後,立刻念動咒語,收了圖軸。這個江山社稷圖雖然隻能使用一次,但是吸收靈氣的次數到沒有什麽限製。方玄也不想等到以後遇到更好靈氣的時候再使用這個圖軸,今天過不去,就沒有未來。
釋不休檢查了宮殿一遍,也沒有發現什麽問題。重新繞過去,說:“這個烏雲殿乃是當初紂王鹿台的一部分,裏麵也有萬千玄機。我們劉家發現這個烏雲殿到現在也有上千年的曆史,隻是裏麵的奧妙始終沒有參透。這裏麵的氣息波動,說不定也是正常變化。”
那個嘶啞的聲音沒有接話,這邊方玄再次悄悄釋放出圖軸,又吞噬了一陣黑霧後被方玄收起。如此往複多次,釋不休似乎已經認為這是宮殿中正常變化,索性不去理會,隻是在宮殿中又說了一會兒話。無非就是幾百年來如何怨恨,仇視,想要複仇之類的話。
又過了片刻,等方玄感到手中的的江山社稷圖已經變得沉甸甸的,再也無法吸收黑霧時,宮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陣腳步聲。這個聲音聽起來非常沉重,倒像是有人扛著非常沉重的東西一樣。又過了一會兒,方玄已經能夠把這個聲音聽得非常清楚,原來不隻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至少是個人的腳步聲。最終,這個聲音在宮殿正中停了下來,與此同時,覺思的聲音在宮殿中出現:“我們已經把釋不休的身體搬來。”
釋不休嗬嗬的冷笑著,說:“讓佛門的子弟來扛魔頭的身體,果然越走越辛苦啊。”
覺思沒有說話,倒是另外一邊的劉誌大聲的說:“釋不休,你好歹也是劉家的子弟,怎麽好去幫助外人?”
釋不休又是嘿了一聲,反問:“誰是劉家的子弟,你會比我更清楚麽?”
劉誌頓時一噎。這個釋不休死前就是六品珈藍,別的不說,光是魂魄修持也足以讓釋不休品級有了很大的提升。即使隻是魂魄,感應誰是劉家子弟比起劉誌這樣的凡俗眼光,那要準確了無數倍。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出,那個身材不高,帶著麵具的人,是劉家哪一房的子弟。
方玄一邊將江山社稷圖送回心中混沌世界,一邊重新悄然睜開眼睛,看了宮殿中心一眼。隱約看見覺思和覺心兩個,還有另外兩個和尚安靜的站立在那裏,在他們的中間,有個被黑布蒙上的東西。聽他們剛才對話,那個身體分明就是釋不休魔化的身體,此時雖然隔著黑布,但是方玄剛一看見,就覺得心中狂跳不已,不敢再看。
微微側頭,剛好看見一名個子低矮,臉上帶著青銅麵具的人正在走向劉誌。這個人背影給方玄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似乎在此之前,已經多次看見過這個人的背影。
“十幾年前,你有一次出去飲酒,在波陽城匠戶營陳家閨女那裏做了什麽,你還記得麽?”
那個人用嘶啞的聲音問劉誌,不等劉誌回答,那人接著說:“我的母親把我生下來,屈辱而死。連同我的外公外婆,也沒有一個活的長久。從小我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拚了命活到現在,可不就是為了報仇麽?”
那邊劉誌還在苦苦思索,方玄這邊心中又是一動,按照這個人的說法,這人應該隻有十幾歲年齡,加上這個低矮而又熟悉的身影,方玄的腦海中猛然迸出一個人來。
“空弦?”
聽到方玄脫口而出的聲音,那個帶著青銅麵具的人身體猛然一凝,隨後慢慢摘下麵具,扭頭看著方玄燦爛一笑。在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的笑容顯出燦爛和猙獰兩個極端,在這個笑容後,他的雙眼同樣聰慧無比,但是又讓人覺得有些遲鈍。這個人不是空弦,又會是誰?
空弦看著方玄,說:“我以為玄德師兄這次可無法脫困了,沒想到居然還是讓師兄醒了過來。我學藝不精,實在慚愧啊。”
方玄到此時,腦海中電閃雷鳴一樣,忍不住說:“你才是在二樓上想要殺死我的那個人?”
空弦又是一笑,說:“虛崖有一種道法,可以控製人心,讓這些人聽從指揮。我和虛崖也有些緣分,因此和他暗中達成盟約。他在必要的時候幫我除去麻煩,而我幫他得到一些他需要的東西。前兩天,代洛川想要下毒殺你,我出於好心,讓代洛川自殺。卻沒有想到後麵的事情和我想的差距太大,不過到了那種時候,我倒不妨推上一把,反正也沒有什麽壞處。”
方玄問:“那你究竟為了什麽?”
聽到方玄的問題,空弦安靜了片刻,隨後問另外一邊正在開始慢慢活動的釋不休:“先祖,你說你現在活過來,又是為了什麽?”
此時釋不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正在慢慢活動身體,隱約可以聽見那些嘎巴嘎巴的骨頭移動聲。聽見空弦的問題,釋不休在黑布中嘿嘿冷笑,說:“和你一樣,既然已經入魔,那又何必在意其他?”
一邊說,釋不休那裏猛然爆發出巨大的氣流,這個氣流將整個黑布撕得四分五裂,就連黑布周圍的四名和尚,也被這樣的氣流猛然吹動,不由自主的浮上了半空。
覺思的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他在空中看著空弦問:“這麽長時間,一直在偏殿裏和我說話的,不是劉協,而是你?”
空弦微微點頭,說:“覺思大師,我在廣恩寺裏這麽多年,倒是一直受你的‘恩惠’了。”
他的恩惠兩個字聲音特別重,顯然不是真的受了什麽恩惠,而是受了不少欺辱。
覺思在空中哈哈大笑起來,說:“恩惠沒有多少,倒是你的小小身體,實在讓人……”
這個和尚的話猛然到此為止,在他的胸腹之間,已經多出了好幾隻手臂。這些手臂猛然一絞,就將覺思的身體中間拉出一個巨大的空洞。五品護法,在魔化了數百年的釋不休麵前,根本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不僅僅是覺思,就連覺心和另外兩個和尚,也同樣被釋不休轉眼殺死。
空弦這才扭頭看著方玄,笑嘻嘻的說:“你瞧,我這些年忍辱負重,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別人無法承受的痛苦。目的其實隻有一個,複仇。為我的外公外婆,為我的母親,也是為了我自己,複仇。我要把波陽城全部化為廢墟,隻有這樣,才能讓我的怒氣得到抒發。”
他的話是在笑嘻嘻的情況下說出來的,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感。就算是方玄,此時也感到身體一冷。
就在此時,宮殿中忽然傳來一個新的聲音:“阿彌陀佛,空弦啊,我這些年想用佛法感化你,讓你拋棄這些執念。可是現在看來,卻完全沒有作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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