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俱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但也不是不諳世事的笨蛋。能夠成為郡王,並且被秦王信任,說明禦俱還是有些眼色的。

因此劉誌這個時候到來,本身就已經讓禦俱覺得有些懷疑。他請方玄過來,雖然大家都知道,但是後麵發生了什麽,卻不可能告訴他人。而劉誌這個時機過來,實在過於巧合。如果劉誌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禦俱自然就會有些想法。

正是因為知道禦俱會這麽想,又怕禦俱認真起來,順藤摸瓜,把之前的所有計劃完全打亂。劉誌才需要想一個合適的理由,過了眼下這一關。隻是倉促之間,哪裏能夠想到這麽嚴絲合縫的理由,隻能隨口說了一句喜事,腦子裏又在想著後麵怎麽說才好。

聽見劉誌說了喜事,禦俱有些不耐煩的說:“有什麽喜事,趕快說了吧。”

劉誌垂著頭,說:“我想和郡王求一門親事。”

方玄進入郡王府,到後來混亂一片,其實時間不過一個時辰。此時正是戊時,雖然已經天黑,還不算太晚。往常這個時候,禦俱還在郡王府中看侍女歌舞,要到再晚一點時間,才會安歇。求親這種事情,白天確實不太好說,倒是現在提起來,也算是時候。

禦俱聽了,眉毛緊鎖,想了想說:“你的兩個女兒早已出嫁。這要是提親,是為了哪個兒子?”

劉誌急忙躬身說:“實在是為了我的大兒子劉正。”

禦俱扭頭看了一眼麵目蒼白的瑤嫍,心中也有些猶豫不決。

劉誌的三個兒子裏,大兒子正在清虛宗的宗門中學道,據說已經是個道僮,到底怎樣,還不太清楚,總算算有個將來,娶了瑤嫍也不算壞事。道門雖然不禁婚姻,不過對婚配這件事情有著非常嚴格的限製,嫁給劉正,瑤嫍至少不用擔心自己的丈夫在外麵有什麽勾連。

禦俱自己雖然**,卻不願意自己的女婿同樣**,免得誤了瑤嫍。所以道門合婚這一項,倒也算是讓禦俱滿意。

隻是這個劉正的九品道僮身份……

想到這裏,禦俱說:“劉正也算是個選擇,不過,這個品階似乎低了一些。”

劉誌原本也沒有這個求親的心思,不過現在箭在弦上,如果表現的不那麽緊迫,那麽他今晚這個時候來,反而顯得更加突兀。想到這裏,劉誌急忙說:“其實劉正兩年前在清虛宗的大堂試裏,已經得了八品中的位置。”

八品道人,這倒不是很罕見,不過劉誌現在不過三十多歲,按照十年一次大堂試來算,就算劉誌十七八歲過了九品,中間隻用了二十年時間,就進入了八品。即使不能說是非常了不得,但也可以肯定,劉正的前途不止如此。

不知怎麽回事,禦俱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方玄,看見少年此時居然已經入定,心裏更是煩躁。禦俱本來是一個多才多藝的人,又是個多情種子,**倜儻,自然喜歡結交那些說話得體的人物。那種看上去不喜歡說話,又感覺沒有什麽其他本事,隻喜歡讀書修道的書呆子,絕對不在禦俱的眼中。

所以看見了方玄如此,禦俱對劉正會是怎樣就有些懷疑,想了想說:“既然已經是八品,先讓他來到我這裏走走。我也看一看,然後再做定奪。婚姻一事馬虎不得,還要從長計議。”

與此同時,方玄正在看著精神世界中的天地演化。那杯混沌水被卷軸吸收了七八分,隻有一點留了下來。不過就算是這一點,對於方玄來說都有莫大的幫助。

他的精神世界中,原本天地山澤四卦已經完備清晰,水火風雷四卦隻是有個框架。混沌水本是萬水之母,正所謂柔之原始,進入方玄身體裏,轉眼間就將四卦中的水填補完整。

轉眼間,方玄心中的世界開始出現濤濤洪流,這些水流經各個高山大澤,地麵上的花草樹木因為這些水分的滋養,開始變得更加鬱鬱蔥蔥。

又過了片刻,那個卷軸中光明一閃,又飛出來一個道牒。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在方玄的精神世界中一晃後消失不見。不過此時方玄早已知道那上麵寫著什麽,原來是另外一篇道法,名叫《瘟水法》。

看了這個名字,方玄也是一片恍然,這個瘟法雖然是道法中的一種,卻不在地水火風四個框架內,獨行一幟。當初方玄身上兩道先天玄機,也沒有掌握瘟法,現在看來,原來這個瘟法與水有關,或者還和地有關,是個複合道法。難怪就連琅琊那樣的先天道法之體都無法施展出瘟法,實在是因為琅琊對土法和水法都沒有什麽掌握,那就更談不上感應到瘟法。

這篇瘟水法似乎和之前的雲羅道法有些不同,或者說可能在品質上不如雲羅道法,隻是一個七品前使用的瘟法。因此也沒有區分上下之類,轉眼間方玄就已經學會掌握。

直到現在,方玄五種道法已經全部掌握,雖然還有三個卦象不得齊全,不過至少現在已經摸到八品的邊緣。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盡快把其他三個卦象補齊,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遇而安,渾渾噩噩的等待機遇。

一邊想著,方玄一邊看著那個卷軸。在卷軸上,那個角落的龜紋看上去沒有什麽改變,不過在龜紋的下麵,卻多了一行細小的文字。

“合婚在彼,利涉風雷”

方玄看著這行字,實在想不出這句話的具體意義。就這樣慢慢睜開眼睛,正好聽見禦俱說的那句話來。心中當時就是一動,卷軸的龜紋沒有變化,多半是指最近沒有什麽先天感應或者能夠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事情發生。但是那些多出來的文字,多半還是會和自己的進步有關。不管這些文字究竟說的是什麽,有一點可以肯定,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所以等聽見禦俱的這些話後,並不知道禦俱本意就是推脫,方玄忍不住插嘴說:“自己的婚姻,不是應該自己來定麽?”

忽然聽見方玄插嘴,幾個當事人一起扭頭看他。瑤嫍的眼中全是激動,她原本對這樣的婚姻就沒有什麽興趣,現在突然多了一個人幫腔,心中自然感激。禦俱看著方玄,眼裏的憤怒已經非常明顯。道門幹涉世俗是非常忌諱的一件事情,尤其是禦俱和劉誌之間,又不是簡單的世俗人家。一個個也有自己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人的地位還要超過方玄。俗話有說,閑言碎語惹因果,貿然插嘴動糾葛。偏偏方玄之前就讓禦俱不滿,多種因素下來,禦俱更是對方玄沒有什麽好感。這時聽見方玄這麽說,禦俱反而有了一種“我就要這樣做”的想法。

倒是另外一邊的劉誌,看了一眼瑤嫍,瑤嫍此時看著方玄,眼中全是感激。隻是這種感激被劉誌看來,卻像是有了情意一樣。看到這裏,劉誌心中咯噔一聲,暗說:“幸好今天來了,要不然事情隻怕又有變化。”

之前劉誌給自己的兒子提親也就是敷衍而已,等看到瑤嫍和方玄,劉誌又有了新的打算。以瑤嫍現在的身份和姿容,就算是不嫁給眼前這個玄德,嫁給一個七品上人也不是問題。隻是如果真的有這樣一樁婚姻到時候禦俱有什麽事情,瑤嫍的夫君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這個上人的整個宗派都會聞風而動。到時候別說趕走禦俱,隻怕劉家在波陽城的根基都要被連根拔掉。

幸好現在想起了這件事情,劉誌暗說僥幸的同時,急忙對禦俱說:“小孩子的事情,我們大人用不著和他們囉嗦什麽。如果郡王有心,我這就讓劉正回來。到時候,郡王見了,一定喜歡。”

禦俱再次看了方玄一眼,對於自己女兒的表情視若無睹,點了點頭說:“也好,見見麵也好。怎麽都是八品的道人,比起那些自不量力的人來說,實在有前途多了。”

方玄聽了,倒也不去爭辯自己有沒有前途,而是垂目說:“我們這些修道人,一個個都是與天爭命,和天地較量,我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自不量力。”

這句話也說出來,那些上人臉色都是一變。方玄這句話說的簡單,但是卻很有道理。大家都求個長生,一個八品道人難道就會比一個七品上人更有前途?

就算是六品道長都不見得能善始善終,現在去談什麽更有前途,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坐在方玄身後的修瑉已經說:“玄德說的倒也不錯,我們道門求取婚配,一向講究情願。如果雙方有任何一方不情願,到時候糾葛一起,再談進步那真是千難萬難了。”

方玄微微一笑,抬起手,就要端起剛剛拿上來沒有多久的那杯茶水。就在此時,忽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稟報:“郡王,代洛川死了。”

禦俱愣了一下,問:“怎麽死的?”

“我們也不清楚,隻知道代洛川是服毒而死。至於他究竟為什麽自殺,我們也沒有什麽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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