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國內長期的閉關國策,同種同族的香港人對國內的了解隻是點滴的、不完整的,甚至是道聽途說或誇大其詞的,有些“盲人摸象”的感覺,這正如我們許多沒有出過國的人,聽到的外國是概念化的一樣。更不用說香港不少人是國內三四十年代因內戰、五十年代因“共產”、六十年代因“反右”和饑餓、七十年代因“文革”等不同原因被迫來到香港的,諸多原因造成的不滿,加上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的惡意編造和攻擊,羅列出的國家形象是可想而知的。香港回歸,不僅是主權的回歸,更重要的是人心的回歸。因此,近距離的溝通和交流是必須的。

薑沁和楊珊服務的宴會廳、客廳是社領導宴請和會見客人的場所。他們經常請一些香港各界有影響的朋友來,話話家常、談談工作、聽聽反映,也有一些是國內到訪領導和名人的禮節性宴請。招待所包括赤柱別墅和新中社大樓兩處,主要是接待國內正部級以上的領導及隨員過境或到港公幹之用。陳燕經理除負責經理室全麵工作外,主要抓的也是這兩個重點。

林峰在人事處的工作兼管著福利委員會和青年俱樂部,是個接觸社內員工最廣的部門,林峰也自然成為一個活躍分子,社裏員工的福利、食堂、小賣部、理發室及各種業餘活動也由他所在的處負責。

薑沁、楊珊和龐娜剛剛到港,正趕上社內一年一度的廣東話培訓,當晚便被告知參加廣東話的學習。林峰既是學習培訓的組織者,也是一名學員。他按時到場,將複印好的講義和簽到表放在會場門口的桌子上,然後到後門迎接授課的教師,這位老師是從廣州單程來港的,過去是廣州某中學的一位語文教師。

她從廣東話的拚音講起,由淺入深,幾十位新到社不久的員工認真地學著,已經告別教室多年的三位姑娘開始還覺得新鮮,但時間不長便座不住了,不是心不在焉,就是昏昏欲睡。林峰看看她們無耐地笑笑,是啊,社裏並無硬性規定,一定要她們學,她們的工作本身也很難用得上廣東話,真難為她們了!一到課間休息,林峰走過來,對著龐娜說:“不想聽就不要免強,回去休息吧。”“可以嗎?”“當然”。三位姑娘巴不得有人這麽說,急忙逃離了教室。

新華社的業餘生活在林峰的精心安排下,搞得有生有色,舞會、卡拉OK、電影、SNOOKER、橋牌、各種球類,每到假日還安排有遊車河、遊船河,使人感到應接不暇。對於每個獨身來港的內派員工和緊張的工作這些無疑是一種較為實惠的休閑方式。至少大家在一起可以相互熟悉,認識認識新朋友。比起座在辦公室裏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日子,這種情況下算是一種難得的放鬆。由此,林峰與不少同事建立起了相互依賴的友誼,加上林峰為人豪爽、熱情、細致的安排和盡力的關照,使林峰獲得極佳的口杯和人緣,也使人事處名聲大噪,門庭若市。實際上,這些活動對於新到埗的三位姑娘來說並不吸引,除了工作之外,她們的心始終係於那嬉嬉嚷嚷的人群和令人眼花潦亂的商品。“行街”幾乎是她們每天的“例牌”。社內對每位新到的員工可以先行透支2000元,對於天生愛購物的姑娘們,麵對購物天堂的誘感,幾天時間已所剩無幾,個個囊中羞赦,漸漸“老實”了起來。

一九九三年新年即將來臨,在九二年的最後一晚,青年俱樂部發起了卡拉OK大賽。林峰身先士卒,帶頭參加了比賽。此時,在新中社理發室內,理發師正在為林峰理著頭發,為他今晚參加比賽做著準備。

理發師是個湖北來的小夥子,他邊理邊與林峰聊著:“林處,我還有個建議”。林峰示意他說下去。“社裏不少人都對攝影感興趣,俱樂部可以搞一個攝影、書法展之類的活動”。

“哎,好啊”。

理發師示意林峰洗頭,邊為林峰洗著頭邊說:“一些國內來港的歌唱家、運動員也可以請到社裏來,我想大家很想與他們近距離接觸。肯定受歡迎”。

這時,成誠部長進來,理發師殷勤地:“成部長,做頭發”?

“今天不做”。

林峰忙座起來,準備解開圍布:“找我嗎”?

成誠用手按在林峰肩上,關切地說:“別急,我等你,有點兒事,我們等會兒到辦公室再說”。

理發師繼續清洗著,然後扶林峰起來,引導到理發椅上,為他擦著頭發:“要吹一下嗎”?林峰還未及開口,成誠插話:“吹,當然吹,再上點摩絲。今晚的卡拉OK比賽得不得獎,我們部門就全靠他了”。

“這我可不太習慣,這頭一吹,整個身子都不自在”。

理發師邊為林峰疏著頭,邊望著成誠。成誠:“別聽他胡說。聽我的,吹”。理發師拿起吹風筒來為林峰吹頭發。成誠在一旁滿意地看著。

理完發,林峰手裏提著開水瓶,跟著成誠來到辦公室,成誠從桌上的多個藥瓶中拿出數量不等的藥片、藥丸,放在一個瓶蓋中,準備吃藥。林峰給她倒上開水:“我的媽,這麽多”。

“我象你這個年齡,也沒想到。我現在全靠這些藥才能維持狀態”。

“照你這個說法,我也沒幾年了”。

“人老了,什麽毛病都出來了”。

“這可不像你。而且你也不老”。

“真的嗎?我什麽樣呢”?

“說實話,在機關我也工作多年了,像你這麽有風度的不多見,幾乎沒有。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滿不平衡的,怎麽叫個小姑娘當我領導呢”。

“你總是這樣挖苦人的嗎”?

“不不,我真這麽想來著”。

成誠滿心高興,轉身走到辦公桌邊,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是一個菲力浦高級電動剃須器:“你呀,就是不修邊幅。這個,送給你,祝你新年有個新形象”。

林峰接過看了看,將剃須器裝好,然後一本正經地:“部長,我們這兒規定,500元以上的禮品可是要上交的。你是我的領導,我在這兒交給你了”。

成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輕輕打了林峰一拳,笑到:“沒正形兒的,形象是我們境外工作必須注意的,這是我對部下的要求”。

“是,我接受了,謝謝。我也有一份禮品,要過了今天,明年開年送給你”。

成誠出乎意外地:“是嗎,那我先謝了”。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準備一下吧”,她伸出右手:“祝你好運”。

林峰握了一下成誠的手:“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放心,不會給你丟臉的”。

新中社綜合廳內,人頭攢動,擠了個水泄不通,卡拉OK比賽正在進行中。林峰做為組織者,這次是下了功夫的。評委是在社內任職的國內著名詞曲作者、還有香港歌星、音樂學院院長,主持人曾是廣東電台的播音員,錄像是央視的專業人員,連社長也興致勃勃地應邀到場。

前麵一個歌手剛剛下場,眾人鼓掌,主持人上場:“一九九二年即將過去,新的一年即將來臨。今晚的月色特別皎潔,《彎彎的月亮》將再一次升起”,眾人嘩然,“今天選擇這首歌的第四位選手是人事部的林峰,下麵,我們看看他是如何演藝這故鄉的明月的”。

林峰上場,向大家鞠了一躬,音樂響起:“遙遙的夜空,有一個彎彎的月亮,彎彎的月亮下麵,是那彎彎的小橋……”歌聲一起,林峰那獨特的聲音和表現,使會場裏立時響起掌聲。“……故鄉的月亮,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心房……”

在綜合廳的一個角落裏,許慧滿眼含情,默默地注視著台上的林峰,眼裏放射著少女懷春的光芒。

身旁的同室密友龐娜轉過頭來,正準備向許慧說些什麽,發現了這一點,趕忙住了口。她眼睛掃過全場,發現在另一個角落,成誠部長一付關注林峰的神情。

林峰在熱烈的掌聲中向觀眾鞠了躬,走下台。保安部的小劉這時走過來,在他耳旁說著什麽,林峰向身旁的一位同事交待了一下,跟著小劉走出綜合廳。

林峰敲門進到薑副社長辦公室。薑副社長迎上前來:“怎麽樣?冠軍非你莫屬吧”。

“您別拿我開心了。職責所在,不得不為”。

薑副社長從桌上拿起一個盒子:“這個給你,方便工作,我先聲明:電話費自己付”。林峰打開盒子,是一部手機:“我今天真是撞大運了!禮物一件接一件”。

“怎麽,有人送禮”?

“沒什麽,成部長下午是以禮要挾,讓我玩兒命幹”。

薑副社長拿起桌上的一個檔案袋:“你可當心,她可是個工作狂。11點你去老中銀大廈中國會所與武德先生會麵,這是我們掌握的英方‘黑鷹’組織的最新動向,作為交換,他們向我們提供新疆‘白鼠’組織的資料,這兩個組織你都是熟悉的”。薑副社長說著看看林峰,林峰點點頭。

薑副社長繼續說道:“在審訊王開元替身的過程中,他透漏了一個重要信息,這個‘白鼠’組織最近與在港的台灣勢力打的火熱,看來是想有什麽行動。12點前後,A03在蘭桂坊與你接頭,方式、地點不變,他有重要情報交給你。那裏今晚可是個迎新的狂歡之地,要注意安全”。

“是”。

幾乎是在薑副社長向林峰交待任務的同時,新中社另一間高級辦公室裏,有人在打著手機:“林峰今晚與A03在蘭桂坊接頭!要阻止他們,死活不論。記住,先不要動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