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樂先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周生強,爾後扭頭往外走,“也許我不參與進來就不會失控了,我檢討,回去寫檢討書去。”

“你……”周生強沒想到馬小樂竟然還會在他麵前搞軟抵抗,“我沒說怪你!”

馬小樂站住腳,回頭道:“接到電話就趕過來,到現在腿沒停嘴沒住,好不容易把人群安頓好了,連口氣還沒來得及喘就來向周書記你報喜,結果還不落個好。”

周生強歎了口氣,背著手走了兩步,“小馬,我知道在動作調動上你有情緒,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那多謝周書記了。”馬小樂道,“我這還急著去市裏接朋友呢,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事情解決了。”

“啥朋友這麽重要。”周生強道,“現在環衛工人的事這麽緊張,你還是留下來的好。”

“匡世彥,就是那個記者,昨天就打電話約好了今天去接他的。”馬小樂歎道,“誰知道碰上這麽個不省心的事。”

“哦。”周生強聽馬小樂這麽一說,沉默了會,“小馬,你那朋友的筆頭子很厲害呐,我看這事不能讓他寫呐。”

“那當然,這事不是啥好事,對咱榆寧不起啥好作用,不會讓他寫的。”馬小樂道,“不過周書記,人心都是肉長的,環衛工人這麽鬧騰固然不對,但作為我來講,還是挺感激他們的,畢竟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現在有兩個人被公安帶走了,希望周書記說說情,把人給放了,這事也就圓滿結束了。否則,工人們再被激起來,那也不太好辦。”

“行行。”周生強道,“回頭我就跟光波局長打個電話,不能再出亂子了。”

“嗯。”馬小樂道,“周書記,那我走了,在不走就來不及了。”

“去吧,別怠慢了遠客!”周生強擺擺手。

馬小樂出去了,心裏樂嗬嗬的,事情還算是比較順利吧,不過有點把不準的是,不知道這事會不會在市裏引起一番影響。

馬小樂的擔憂,宋光明幫他解決掉了,他告訴了方瑜,雖然他和方瑜之間沒有什麽特殊的交情,但還是多了這一嘴。在宋光明看來,多一嘴就多一個打擊周生強的機會。其實在和周生強的抗爭上,宋光明本沒有這麽強烈,無非是周生強退下來,他頂上去,當然前提是沒有“空降”過來的。但是宋光明想到周生強之前對他並不好,甚至還一度遭受了很多打壓,所以他想在周生強的末任之尾來個痛快的打擊。

其實這是宋光明小人了,當初周生強是打壓過他,那隻是因為他太差勁,不是什麽權派鬥爭或個人恩怨。

但小人總有小人的得意之處。宋光明打電話給方瑜的時候,剛好是在市常委會開會之前的空閑時間,宋光明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大體都講了下。方瑜對馬小樂的境遇有點感歎,所以在會議結束時就隨口講了下,說榆寧縣有群眾為官請命,少見。

市委夏書記很感興趣,方瑜便把從宋光明口中聽來的講了一遍。梁本國聽了心裏穩不下來,因為一切都是他授意的,如果馬小樂的去向被推翻或者或者事情嚴重追求起責任來,他都會不自在。開會前,吉遠華也打過電話給他,把環衛工人堵門的事說了。

“這分明是有人策劃!”梁本國指間的香煙靜靜地燃燒,和他心裏的不平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有人策劃?”夏書記輕輕一問。

“對。”梁本國道,“據我了解,那個叫馬小樂的就是投機取巧拍馬溜須,更懂得欺上瞞下,結果還撈到不少好處,蒙蔽了部分領導的眼睛。此次環衛工人圍堵榆寧縣大院,又是一次幕後成功的指使。”

“哦。”夏書記緩緩點了下頭,“我對馬小樂不了解,不過聽說工作上還有些能耐。”

“那就是他善於投機的地方。”梁本國道,“搞表麵工程,不注重實際,短時期內看是有效果,但其實並無益處。”

梁本國的話,方瑜聽得很受不住,“梁書記,馬小樂的事情,我想我知道的比較多一些,去榆寧縣調研的時候見過他,好像和梁書記說的有些出入。”

梁本國對方瑜的話有些不屑一顧,“事情看到的往往隻是表麵,要了解、考察一個人,必須有一個長期的過程。”

“梁書記說得不錯,但不管怎麽說,我至少是考察過了。”方瑜道,“而且我已經有段時間關注他了,從當初的沼氣建設推廣建設,到創衛工作的開展,再到現在縣級市申報的準備,可以說,每件事情都很有成效,這個成效不是麵子工程,而是實實在在的成效,現在到榆寧縣城,看看變化,那不是能否認的。”

“靠蠻幹取得一點成效,並不值得提倡。”梁本國道,“效益最大化發揮不出來,也是失敗。”

方瑜不好再接著反駁了,否則火藥味太濃。但是方瑜實在是受不了梁本國狹隘偏頗的心胸,便跳了個話題,“剛才我說了,這次榆寧縣大院被圍的事跟馬小樂有關,但原因值得深思,馬小樂剛到衛生局長的位子上,就遭受到接二連三的刁難,事實證明,確實有人幕後安排了一係列事件。正是因為這些事件,給他造成了些本不該有的影響,而這些影響,卻導致了他現在被調離崗位,去了什麽政協提案科,這裏麵到底有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

即便是這樣說,會場的氣氛已然緊張起來。

“好了,這個事情不在常委會議題。”夏書記嗬嗬一笑,他知道方瑜和梁本國之間向來有矛盾,在常委會上嗆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不能讓兩人繼續理論,“有時間再慢慢交流,散會。”

散會後,方瑜回到辦公室就打電話問周生強,到底是怎麽回事。周生強支支吾吾,隻好實話實說,調離馬小樂,是梁本國的意思。方瑜沒有說什麽,她不能責怪周生強沒有及時跟她講。實際上,她和馬小樂甚至都沒有單獨交流過,對他也沒有什麽需要特殊照顧的,隻是因為梁本國的緣故,讓她有種強烈的敵推我拉的感覺。不過馬小樂的能幹確實在在她腦海中留下過深刻印象的,這一點,也是她這次和梁本國對抗的原因。

“對馬小樂,以後沒有什麽打算?”方瑜問。

周生強見方瑜還挺入真,當然也不敢亂說,一五一十地講了,說馬小樂開始打算辭職,後來被勸住了,又提出要停薪留職下來回鄉做項目。

“停薪留職?”方瑜道,“你同意了?”

“沒,我給他出了個主意,安排他對口支援,一樣可以回到鄉裏搞事。”周生強道,“我這麽做,的確是看他有能耐,等遇到好時機,再把他弄上來嘛。”

“當初我要把他弄到市裏來你還不同意,現在好了,你根本就保不住他。”

“方市長,你再使使勁,把馬小樂給弄上去得了。”周生強笑道,“難道還真的怕梁本國了?”

“不是梁本國的問題,他有什麽怕的?如果單單是他的問題,我完全可以馬上把馬小樂給提到市裏去,畢竟馬小樂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現在這情況,就沒有那麽容易了。”方瑜道,“你們縣委都開會研究了,讓馬小樂到政協提案科,如果我迅即把他提走,那就是對你們縣委的不尊重了。”

“唉,啥縣委不縣委的。”周生強道,“我都在這個份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執行上級的命令,這樣過段時間我退下來,也好有個更好的去處。”

“不過我是要幫幫馬小樂。”方瑜道,“但得過段時間,稍微穩一穩。”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生強道,“說實話,我也不願意看到馬小樂受委屈,你幫幫他,我這心裏頭也痛快呐!”

“不過也不一定。”

周生強知道方瑜說也不一定的意思,他知道,方瑜幫馬小樂,大部分原因還是出在梁本國身上。現在這情形,馬小樂是他們一次較量的落點。“那是,方市長你大事多,此類小事隻是順帶。”周生強笑道。

“嗯,不管怎麽說,現在你得做好馬小樂的工作。”方瑜道,“別讓他辭職了,要不到時想幫他都困難。”

“行,有方市長這話,我絕對能做好他的工作!”周生強滿心歡喜的掛了電話,躺倒在座椅裏,很舒暢地吐了口氣,有很有力地坐起,撥通馬小樂的號碼,“小馬,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接到電話的馬小樂,正不知如何應付眼前的麻煩呢。

鄒筠霞要過來找他!也湊巧,快到年底了,她派一副總到沙墩鄉核算藥材基地收益的事,那副總回來的時候經過榆寧縣zf門前的路,因為環衛工人堵門,車子刮蹭到了一名環衛工人,被攔住了。最後,副總沒辦法在中午及時回去,隻好向鄒筠霞匯報,說出了環衛工人為一個衛生局局長圍堵縣大院的事,很是納悶。

鄒筠霞知道馬小樂是衛生局局長,知道了這個消息後就打電話給馬小樂,問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馬小樂如實說了,鄒筠霞說這事她本可以幫上忙的。

“鄒大姐,我知道你能幫上我。”

“你怎麽知道?”

“你和方市長是好朋友嘛。”馬小樂道,“你是大人物,我當然知道。”

“那你怎麽不早點找我?”

“想是想到過,有次去市裏都到你公司門口了,結果又回去了。”馬小樂歎了口氣,“我不是覺得事事都麻煩你,不好意思嘛。再說了,前段時間你的事也夠操心的,我怎麽還能再給你添亂。”

“誒呀,你可真是。”鄒筠霞道,“這樣吧,下午我去找你,好好談談。”

鄒筠霞一說出這話,馬小樂就沒了主意,米婷可在呢,萬一下午偷偷去會鄒筠霞被發現了,可不是一般的罪過。

“哦,鄒大姐,要不這樣吧。”馬小樂尋思了下,“下午我還得找縣領導談幾個事,要不這樣,如果忙的順利,時間充足的話,我去市裏見你?”

“這時候你怎麽能離得開呢。”鄒筠霞道,“還是我去找你吧,你下午要沒時間那就晚上見,反正這兩天我沒什麽事。”

晚上?!晚上更糟糕!馬小樂抓起了腦袋,支支吾吾地掛了電話,他可不能對鄒筠霞說下午不能來。

好在剛掛了電話,周生強就打過來了,告訴他方市長已經知道了他的事,並且說話了,會幫他,隻是現在要先穩住,還不能行動。這個消息,讓馬小樂靈機一動,本來不讓鄒筠霞找方瑜,是怕方瑜拒絕沒有退路,現在好了,既然方瑜都跟周生強說願意幫他,那不正好麽!

馬小樂趕緊打電話給鄒筠霞,“鄒大姐,你是真的想幫我麽?”

“那還用說。”鄒筠霞道,“下午見見你,把情況了解一下,回來我跟方瑜說說去。”

“那你下午不用過來了。”馬小樂道,“剛剛我們縣委周書記跟我透露,說方市長跟他通過話,已經了解此事了,還說要幫我,下午你過去找她說一下,不正好趁熱打鐵麽!”

“哦,這樣的話,那也行。”鄒筠霞道,“等會我就找她吃午飯,好好說說。”

“鄒大姐,那可真是太感激了!”馬小樂道,“明天我去看你,有啥情況你好好跟我說說。”

其實啥情況電話裏完全可以說,但馬小樂考慮到,下午會和米婷在一起,到時接鄒筠霞的電話不方便。另外,馬小樂還有個目的,就是跟鄒筠霞說說清楚,因為米婷的到來,有些事得看情況了。

馬小樂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以前也有過類似失意的事,但從來沒像現在這般壓抑。再仔細想想,這可能是和米婷有關,他對米婷的在乎,好像已經超出了對自己仕途的關注。

“如果是這樣,那米婷對我來說,究竟是該可喜地抓住,還是該可惜放開?”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馬小樂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