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果園屋子的院門口,馬小樂覺得尤其親切,才兩天沒來,就有很漫長的感覺。馬小樂摸摸門鼻子,掏出鑰匙打開了鎖。在推開門的刹那,感覺是真的到家了,不管怎麽說,一個人在這裏已經住了兩三個年頭了,感情深著呢。
院門內的阿黃精神很好,馬長根每天都來喂它。院子裏的雞鴨也很有活力,沒少了半口吃的。馬小樂喜歡看著院子裏的雞鴨狗活蹦亂跳的樣子,聽著院牆外果園裏果樹葉子被風吹起時“沙啦啦”的聲音。
馬小樂找個凳子坐在院中,感覺這才是他的窩。其實這兩天根本用不著在村裏住的,可馬長根非要他在村裏,說一個人在果園裏,萬一狗日的金柱要過去找事也沒人知道,那還不知會發生啥事。
金柱才不會去找事呢,馬小樂在他眼裏根本不算一道菜,他正忙著為金朵張羅出嫁的事呢。請了幾個匠人把家裏收拾的嶄新,牆壁上刷了白灰,雪白雪白的,還用自家的柳木和楊樹木打了新桌椅,說到時迎親的隊伍來了,不能讓他們看著寒酸。
金柱的爹娘一切看在眼裏,也高興不到哪兒去。可他們對金柱也沒啥法子,管不了他,就拿金柱打馬小樂的事情說吧,老兩口執意要去看望看望,可金柱說不能去,要是去了,他就在家一把火把房子燒了。老兩口相信這事金柱能做出來,哪裏還敢去看望呢。
其實金柱要是金柱不攔住他爹娘去看望馬小樂,興許就沒下麵的事了。馬小樂不是沒有眼色的人,他覺得金柱這樣的狂妄之徒,該不惹還是不惹為好,如果他家裏人來看望看望,道個歉,說點好聽的話,他也就沒啥想法了。可是他在村裏住了兩天,啥動靜也沒有,所以他才下決心要做一番讓金柱意想不到的動靜。當然,馬小樂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也就是他真正的磨難。
一個星期後,金朵出嫁。日子很好,找人掐算過的,農曆十月十二,見雙。
迎親的隊伍是浩浩蕩蕩的,對小南莊村來說是史無前例的。來了六輛轎車,一輛紅的,車身紮滿了花,是新娘子金朵的坐的。其餘的都是黑色的,從縣城裏帶來了很多東西,讓小南莊村的鄉親們都看得眼紅。小孩子們尤其高興,因為他們可以揀到很多五顏六色的糖果,還有他們從來沒見到過的夾心糖。
金朵家剛好在大街邊上,迎親的車隊就停在大街上,豎一字排開,煞是氣派。車上的人下來了,抱著好幾盤大鞭炮,理在街邊,足有百十米長。
金柱笑得合不攏嘴,忙前忙後地招呼著。金朵躲在裏屋,一身大紅,心裏忐忑不安,有點向往,又有點不安,還有點心酸。
村裏的人幾乎都來看熱鬧了,從老一輩開始,這村上還沒有人嫁到過縣城裏呢,這排場是非看不可的。
鞭炮炸響的時候,做新郎的陸軍從紅花車裏走了出來,在金柱的陪同下,手拿鮮花一歪一歪地走進了院子。圍觀的村民們心裏一陣好笑,原來新郎是個瘸子啊,怪不得要跑到鄉下來娶媳婦呢。但是誰都沒敢說出來,他們怕金柱聽到了過來打掉他們的門牙。當然,也有人認為瘸子也沒啥,隻要中間那條腿正常就行了,因為人家的父親是縣裏當官的,有能耐。
陸軍一臉猥瑣的樣子,眼睛四處亂瞅,“金柱,金朵呢?”
“在閨房呢。”金柱一副媚骨的樣子,“不過你不能進去,按照咱農村的規矩,你在外麵等著,我們把她送出來,然後你接走。”
看來陸軍對金朵是相當的中意,按照平日的脾氣,管他啥規不規矩的就徑直闖了進去,可現在他滿臉帶笑,“好好好,我等著,等著老婆穿紅戴綠地從閨房裏出來!”
閨房這兩個字,從陸軍嘴裏出來可真是有些損了他。那金朵和馬小樂不知痛快地雲雨了多少次了,哪裏還能叫閨房呢。
按照習俗,陸軍進了正屋,和伴郎及前來的幫前幫後的人在大桌子周圍坐了下來。金柱作為大舅哥,也帶著自家的幾個兄弟坐了下來,陪新郎官喝高茶,喝完高茶,就可以帶金朵走了,自此也就以女婿的身份成為金家的高貴人了。
高茶喝完了,陸軍在金柱的指引下來到院子中間站定,等著金朵出來。
當金朵頭蓋大紅布,踏著撒了草的路走出來的時候,陸軍盯著金朵跳跳的前胸舍不得移開視線,心裏早想著扒開她的紅旗袍,亂拽一通肯定過癮。隨來的伴郎戳了戳陸軍的腰,陸軍意識到了,馬上咳嗽了一聲,舉著鮮花迎了上去。
金朵接過鮮花,心裏愈發跳得厲害,她這麽一踏出家門,那可就是真的嫁出去了,就是天塌下來也改不回頭了。要說金朵對陸軍的看法倒也還沒什麽反感,他們見過麵,是金柱帶金朵到城裏去見的麵。那天陸軍一身西裝,領帶筆挺,頭發梳得滑滑溜溜的,看起來很幹淨很有派頭。見麵是在一個咖啡廳裏,金朵了很多沒有見過的東西,覺著縣城就是好。回來的路上,金柱問金朵,“想想吧,以後就到縣城的醫院上班了,你還啥不同意的?”金朵沒說話,紅著臉低著頭,算是默許了。
帶著難以名狀的複雜心情,金朵手捧鮮花走出了院門,在陸軍的牽引下鑽進了紅色花車。金柱請來的嗩呐班子頓時奏起了更為歡快的調子,和著前來看熱鬧的人的叫喊,場麵煞是壯觀。
迎親的車隊緩緩移動,帶著金朵向村外離去。金柱作為貴賓,帶著金家的嫡係兄弟們也坐進了汽車,前往縣城參加隆重的婚宴。
小南莊村通往縣城必經村子東麵的河,河麵上有一座水泥板橋,橋不怎麽高,但在小南莊村算是最大的橋了,人們都習慣稱之為東大橋。
車子還沒行到東大橋,橋上已經有兩個人等在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