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不為瓦全
太監在等程儀賓的時候,麵被送了上來;他看到那麵之後,咂了咂嘴:這還叫麵嗎?
小菜真叫小,每樣隻有一小碟;六熱四涼,但是海裏的、天上的、地上跑的;肉的、素的,那是樣樣都有。
味道還是極不錯的,太監嚐了一口之口,感覺胸腹間真得舒服了,並且臉上也不再火辣辣的痛;他吃得很高興,從來不知道麵是可以這樣好吃的。
太監想了想,叫過六安縣主府的人來問:府內的麵都是這樣的?這麵是個什麽名目?
那下人看了一眼太監:“麵都是這樣的,我們寧可天天吃麵了;這是我們老爺常常吃的,隻不過小菜會按著我們老爺的要求變化一下。”
“你們老爺,特別愛吃麵?”太監回味著麵的滋味,他在心中也歎息,這種麵他也想天天吃著。
“我們老爺不喜歡吃麵;那個隻有我們縣主發話時,我們老爺才會吃麵。”那下人臉上閃過了一絲什麽。
太監聽得一愣然後就明白了,原來是這麽回事兒;不過也可以看得出來,程儀賓可是待他極好了:難兄難弟啊。
他正在感概時,就聽到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六安縣主和希蘭都換新換了衣服,頭上還沒有戴釵環,急急的跑了進來。
六安縣主也沒有和太監多廢話,進屋就問:“當真是,有死無生?”說完之後,就一直緊緊的盯著太監。
希蘭夫人一手揪著自己的衣服,一麵也盯著太監眼都不眨一下,就等著太監開口回答;而沈五老爺跟在後麵,也盯著太監,程儀賓立在六安縣主的身邊也看著太監。
太監被幾雙眼睛看得全身不自在起來,他自椅子上站了起來,欠了欠身子:“這個嘛,其實全在皇帝。”
“廢話,不是皇帝做主還是你做主不成?!”六安縣主對於他的話十二分的不滿:“你就說,你來時皇帝都說了什麽吧?”
太監看了一眼六安縣主,向程儀賓投去了求饒的目光;但是程儀賓此時卻在看自己的腳尖,根本就沒有看到他的暗示。
太監看六安縣主又在挽袖子,立時便開口把來時皇帝的話都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廳裏是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動一動;六安縣主的臉上一片的空白,什麽也看不出來。
過了片刻,希蘭才大哭著撲進了六安縣的懷中:“母親,這要怎麽辦、怎麽辦?”六安縣主抱住了女兒,一臉的苦澀卻沒有說一句話。
皇帝如果一心想要沈家人的『性』命,就算是六安縣主去大哭大鬧也是無用的:在此事上,眾人心知肚明,皇帝不會讓步的。
希蘭夫人抬起淚眼來:“母親,您也沒有辦法了嗎?”
六安縣主隻是歎氣,她的眼圈紅了起來,卻一句也沒有說出來;程儀賓在一旁勸道:“女兒,如果母親有法子,會眼看著……”說到這裏他也是一歎,沒有再說下去。
太監低下了頭,他感覺自己在這裏站著太過危險了;隻是他卻不敢『亂』說話。
希蘭夫人聽到父親的話,抬起了頭來:“公公,真得沒有其它的法子?”
太監欠身:“夫人,縣主都沒有法子,奴才更沒有法子了。”
希蘭夫人忽然握住了六安縣主的手:“讓他走,讓他現在馬上就走,好不好?”
六安夫人長長一歎沒有說話,程儀賓也別過了頭去同樣沒有說話;希蘭夫人立時看向了太監:“公公,讓他走吧,好不好?我求你了,我給你跪下了好不好?”
希蘭夫人一麵說一麵跪了下去,把太監嚇了一跳,他立時也跪了下去:“夫人,奴才給你跪下了。不是奴才不答應夫人,是奴才做不得主,而且、而且……”
“而且我走了,嶽父嶽母和你,還有哥哥們都會有罪的;說不定,會被滿門……”沈五老爺開口了,他的聲音沉沉的。
太監看了一眼沈五老爺,輕輕用衣袖擦了擦汗:不要開玩笑了,他如果放走了這人,他的小命還要不要了?
希蘭夫人急得跺腳:“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到京城去送死?”她看母親不說話,搖起了六安縣主的胳膊:“母親——!”
六安縣主的眼圈紅了,卻隻是撫『摸』女兒並沒有開口,完全是沒有丁點辦法的樣子:她就算是再疼愛女兒,也不能搭上一家人的『性』命啊。
希蘭夫人又要去求父親時,卻被沈五老爺攔下了:“蘭,不要為難嶽父嶽母了。”他看了一眼太監:“公公,容我去換成衣服,並且和夫人說兩話可以嗎?”
太監看到六安縣主那一雙惡狠狠的眼睛,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連連點頭:“五老爺請便,請便。”
六安縣主和程儀賓都看向沈五老爺:“我們……”但是後麵卻說不出來話來了,還有什麽能說的呢?
沈五老爺跪在地上,對著六安縣主和程儀賓叩了三個頭:“嶽父、嶽母,小婿家的事情不能連累到家裏來,我自隨公公回京;隻是日後希蘭,還要煩勞嶽父、嶽母了。”
聽到五老爺如此說話,六安縣主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卻應不出一個字來;程儀賓也隻是把五老爺拉了起來,同樣沒有說話。
希蘭夫人哭得軟倒在六安縣主的懷裏,不停得搖晃著六安縣主,讓母親想想法子。
五老爺轉身輕輕握住希蘭夫人的手:“夫人,可以過來一下嘛,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
希蘭夫人大哭著撲向五老爺,隻是拚命的搖頭示意不會讓他單獨去京城,但是哭得卻說不出話來。
五老爺對六安縣主還有程儀賓行完禮之後,扶著希蘭夫人下去了。廳上,一片寂靜,過了好久,六安縣主搖了搖頭:“我可憐的女兒啊——!”倒在椅子上,握住程儀賓的手也哭了起來。
太監在一旁也不敢勸,也不敢動,看到六安縣主的樣子心下暗道:說倒底,再強悍她也隻是一個『婦』人;在無法可想的時候,不也隻會哭?
不過在他看來,很正常,非常的正常;女人家嘛,總是這個樣子,雖然他身為太監並沒有真得有和女子生活過,但是宮中不缺的就是女人。
程儀賓溫言安慰了一番六安縣主,可是六安縣主卻還是哭個不停;最後程儀賓對著太監道:“你可知道為什麽皇帝會想起我家小婿來?”
六安縣主立時抬頭:“對,既然他們不想讓我們好好過日子,我也不能讓他過得痛快了!”
太監心裏這個苦啊,這要怎麽說呢?此事可真沒有其它人向皇上進言,試問滿朝文武有哪一個願意招惹六安縣主;隻是,這話卻不好說話。
六安縣主看到太監吞吞吐咕的便心頭火起,就要起身去教一教他說話,卻被程儀賓給好說歹說的攔下了。如此一來,太監的話也就流利了,照實直說了。
六安縣主聽完之後,又放聲哭倒在程儀賓的懷中,不再對太監瞪眼睛了;而太監那裏已經是一頭的冷汗。
他不自禁的捏了捏袖中的銀票,這銀子還真不好賺啊;以後隻要是和六安縣主有關的差事,就是有天大的好處他也不來了。
太監等了好久,還不見沈五老爺出來便有些著急,隻是礙著六安縣主,他不敢說話;程儀賓卻看出來,輕輕撫著妻子的背道:“這兩個孩子,怎麽還不見出來?”
六安縣主聽到這裏跳了起來:“哪個著急了?是哪個著急要讓我女婿走了?他這一步就和我女兒陰陽相隔了,就不能讓他們多說幾句話?”
太監一聽立記得擺手並且搖頭:“奴才沒有著急,奴才沒有著急。”他就是再著急,看到六安縣主的樣子也不敢說啊。
窗外的紅袖和沈妙歌都已經不見了,他們原本想好的法子已經不管用了,現如今隻能臨時想法子;不過六安縣主拖不了太監很久的,因為他有皇命在身,就算是六安縣主也不能留他到天亮。
紅袖和沈妙歌正在和五老爺、希蘭夫人說話,計議著什麽;四個人不時的爭論了幾句,人人的麵『色』都很凝重:不隻是要想沈五老爺,還要保得住六安縣主才可以。
一來不能連累六安縣主一家人,二來不管日後沈家和廉親王去哪裏,明麵上總要有人在才成的:他們不能躲到深山裏永遠不出世啊。
時辰已經不早了,不可能再拖下去,紅袖和沈妙歌神『色』沉重的閃身出屋藏了起來:太監不走,他們眼下是不方便出府的。
屋裏的希蘭和沈五老爺四目相對,沈五老爺滿眼都是憐惜與不舍、還有心痛:“你跟了我,沒有享福還要和父母就此再也不能相見,我、我於心何忍?不如……”
希蘭沒有說話,隻是捂住了他的嘴:一切盡在不言中。
夫妻二人久久不語,在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之後,沈五老爺慘然一笑:“我們沈家為皇家賣命幾代,最後卻被皇帝『逼』到如此田地!”他取了桌上的酒杯:“沈家之人,可殺不可辱;皇帝想要押我回京,那是癡心妄想!”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沈五老爺一仰脖便把酒喝掉了:“希蘭,隻是對不起你和孩子了。”
希蘭夫人也取了一杯酒在手中,卻並沒有立是喝,隻是凝視著五老爺:“老爺,我們生生世世都要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