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那天,大人底下的同事上來做客,池星諾早早準備好了元寶香燭,還有牛師傅做了飯菜。

一共三位客人,寬主薄、寧判官、範無常。

其中範無常池星諾見過,就是幫大劉表哥的那位無常大人。

這日大家同桌而飲,一起吃飯,閑聊也是說些人間事,寬主薄為人和藹,說話談天風趣,在桌上起主導,比池星諾和宮曜兩位主人還像主人。

“許久沒嚐人間煙火了,上次咱們吃飯也有二百多年了。”寬主薄似感歎,誇說:“牛師傅手藝不錯。”

寧判官:“那我三百六十年了。”

範無常不記得了。

池星諾看向大人,宮曜見大家都說了,想了下便說:“那我上次吃還是早上,小諾給我買了包子。”

又補充了句:“我們昨日還吃了披薩。”

池星諾:……!而後也笑了起來,是啊大人跟他一起居住,天天都吃上麵的飯,想到這兒不由有些擔心和好奇,“各位大人,吃人間飯沒什麽問題吧?”

“你是想問宮大人會不會有事?”寬主薄笑嗬嗬,模棱兩可說:“宮大人和我們不同,我們年級長了,吃一吃也沒什麽。”

就跟主食和零食一樣,主食還得香火供奉,偶爾吃吃人間飯菜當零食。

桌上範無常、寧判官,兩人一個沉默寡言一個嚴肅嚇人,兩人隻吃飯,偶爾應和兩句。

“範大人,李表哥最近怎麽樣?”池星諾找了話題。

“……”範無常沉默了會,其實他沒去管,隻說:“應該不錯。”想著回頭閑了,親自再去一趟看看。

“那就好。”

於是話題又結束了。好在寬主薄接了話,說飯菜好吃,池星諾的香燭味也好,“……吃著有些熟悉。”

“我爺爺以前也做陰差的。”池星諾道。

寬主薄其實早查出來了,畢竟同宮曜住在一起,一查跟他們陰界也有幾分淵源,還挺好的,早知道池保國投胎去了,此時就能聊這個,說:“想起來了,姓池,是不是池保國。”

“是,大人。”

“池保國當初在底下辦差,為人勤勉做事也好,很不錯的。”寬主薄誇讚。

池星諾自然高興,說:“我爺爺人好,他的責任總會辦好的。”他想到爺爺的手劄,即便是爺爺現在投胎了,還有些氣不過,不由說:“就是臨時工太忙了,責任不清,還得他接無妄之災的鍋。”

“什麽鍋?”寬主薄問。

池星諾說:“都是一些小事,我爺爺要是在,肯定也不會計較,多幹一些多辛苦一些,他覺得沒什麽,隻是我覺得差事到責任,管理分明些好。”

寧判官便看了眼池星諾。宮曜看寧判官。

飯桌上氣氛有點不對勁。池星諾感覺到了,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指點各位什麽,隻是看到爺爺留下的手劄,他剛辦差受了不少委屈和心酸,有

一次重傷,因為交代差事的管事沒說清楚,拿我爺爺頂缸,自然也不是告狀。”

其實就是告狀了。

“這個不怪你開口。”寬主薄打圓場,看向老寧,“咱們底下是亂糟糟了些。”

寧判官是老人,不願‘家醜外揚’,更不想尋常人類知道底下的一些事,當即板著臉嚴肅說:“陰界自有章法。”

“那便吃菜吃菜。”寬主薄被懟也樂嗬嗬的,不說這個了。

後來這段飯結束,諸位要走,也不算賓主盡歡。池星諾給大家燒香燒元寶時多燒了些,他守在院子裏,嘟嘟囔囔說:“大人,我今天飯桌上仗著你在,多嘴多說了些話,惹得幾位大人不快了。”

“本來就是他們約束不好手下,欺負你爺爺的,你是苦主,說一二也正常。”宮曜極為護短偏心道。

“再者你還多給他們供奉了。”

池星諾:“大過年的,留客人吃飯,有些不歡而散多不好。”他將東西一件件點著,牌子寫著各位大人名諱,“大人,他們不會不收吧?”

“不會。”宮曜肯定說:“他們活了這麽久,身處高位,若是因你點明白幾句話,睚眥必報,毫無肚量,那也坐不了這麽久。”

果然香煙冒氣,三股煙成為一股燒上青天。

這是三位都收到了,正享用。

宮曜像是一位長輩一樣,教導不懂另外一個世界知識的晚輩,說:“我印象之中,冥界有三次大劫,一次是人皇鼎盛時,天界、冥界都避讓開,人間為主。”

“第二次浩劫,冥界細分,各類體係自不相同,不過各類地界各管各的,其實也不算浩劫。”

“最後一次,便是滅頂崩塌了。神、佛隕落,冥界黑暗一片,都是一些老人幸存留了下來,苦苦支撐,你今日見的三位管地府,東邊也同他們一般,都是留下的人在支撐。”

池星諾聽完,不由心生後悔。宮曜看出來了,摸了摸小諾的頭,說:“他們職責在,跳脫了三界,享長生享權利,享人間供奉,那麽底下的事情,是他們的職責,地府秩序混亂,管理無能,他們也該管一管了。”

“他們許久不上人間,不知人間事,埋頭忙忙碌碌,是辛苦,但也該長進了。”宮曜望著那縷縷青煙道。

地府三位抬著頭望著上空。

宮曜與池星諾的對話三人盡數耳朵中,三人自然不會跟池星諾計較,哪怕是最嚴肅的寧判官,也隻是不願凡人知道太多地府私事。

而且受人供奉,吃吃煙就當無事發生。

結果三位聽到宮曜後麵的話,麵色複雜而沉默起來,宮曜活了多久,諸位不知,留下的生死簿也沒有宮曜來曆,隻知道避開崩塌能活下來,且置身在外,不留因果,是位看不透厲害的。

是寬主薄變著法子哄人同地府結了因。

“宮曜這話有理。”範無常說。

寧判官嚴肅的麵容,看向寬主薄,說:“我敬你一杯。”

“好說好說,當初我說跟此人示

個好,也隻是看不出對方深淺,咱們地府不好再壞下去了,但我也看出來了,宮曜不想跟我們牽扯太深,也不願管地府。”寬主薄徐徐歎氣,看來還是沒等到冥主。

三人相互扶持一路扛過來,彼此想什麽擔憂什麽,都知曉的。寧判官此時便安慰說:≈ldo;咱們還活著,說明還沒絕地,自有指引。”

“希望了。”

這事自是沒這樣結束,寬主薄打算捋一捋底下陰差,在過去規矩中刪刪減減,改進一下,他權利不多,也不能太過剛硬,怕底下‘造反’,隻能緩緩而來。

池星諾不知道他的話,底下真的在改進,聽大人說過後,對三位大人也起了敬佩之心,連著給三位大人燒了三天的香。

寬主薄在底下笑嗬嗬說:“還真是過年了……”

初十那天中午,徐子天高鐵到了。池星諾和劉俊恩兩人去接,主要是劉俊恩提議的,他這些天天天走親戚,想出來透透風,便在群裏喊說他去接。

【那我也去,大劉我坐地鐵到你小區門口,蹭你車。】池星諾發。

劉俊恩:【ok。】

過了一秒,又發:【我侄女問我,什麽時候能再去你家吃飯?漂亮哥哥家和大哥哥家。】

張磊:【劉俊恩你這麽說話好肉麻惡心,要尊重星哥和他家大人,要喊宮大人(雙手合十虔誠)】

趙淼:【這麽叫聽起來像談著——啊對不起,星不是說你和你家大人那什麽,我說大劉呢。】

池星諾:……

【沒事。他想來我家蹭飯。】

【我去問問牛師傅方不方便。】

牛師傅自從第一次被放回家後,很是守時,池星諾給一日期限,而牛師傅是中午走的,下午四點就回來了,明明是個鬼但臉色很鐵青難看,顯然是執念未消,更添怒火了。

這人跟他姓一樣,真是牛脾氣倔勁兒上來,誰都勸不住。

池星諾和宮曜沒插手,也沒詢問。初八那日牛師傅上來做飯,到了今天——

“他在底下無所事事,我借他上來做飯。”宮曜說。

池星諾才答應大劉來吃飯。群裏徐子天看到消息,還好奇,什麽飯就這麽牛,大劉是抱著侄女厚著臉皮去池星諾那兒蹭飯。

他不知道,但不妨礙徐子天回消息。

【哈哈那我有口福了,今天正好到。】

於是這日早上,池星諾跟大人說過後便乘地鐵出門,牛師傅說一道,他要出去買菜。牛師傅現在是實體,路上嘮嗑:“小大人你買的菜平時在超市買?這超市的菜看著光溜溜幹淨,但是不如菜市場好和便宜。”

“附近沒有菜市場,牛師傅你去哪裏?”池星諾說。

“坐一站路,再走走就有了,我第一次回來時,飄錯方向看到過。”牛師傅樂嗬嗬的,送小大人上地鐵,他就不坐地鐵了,他飄過去快,沒人看得見他。

池星諾便和牛師傅分道,心想牛師傅真的很愛做飯,初五下午那麽生氣,回來路過菜市場還要進去轉悠一圈。

不愧是以前做過禦廚的人。

劉俊恩則是給大伯打電話,說一會接糯糯出門玩。

“你帶她?”大伯還有點驚詫。

劉俊恩:“我和糯糯去蹭飯,大伯你跟糯糯說,就是上次去吃可好吃那家,我先接朋友,中午那會過去。”

“行。”

劉大伯跟女兒一說好吃的那家吃飯,糯糯便說漂亮哥哥和大哥哥家,好吃的飯,糯糯吃兩碗。

“……你小肚皮還能吃兩碗?”

“糯糯可以的,好好吃爸爸!”

中午那會,糯糯在家就沒怎麽吃,說要留著肚肚去大哥哥和漂亮哥哥家吃飯,還是父母哄著少吃點,而後打電話問誰家做飯這麽香。

劉媽媽哪能說是底下禦廚做的,隻說恩恩有個朋友,很能結交朋友,關係廣,認識一位退休的廚子,平時人家不出手做飯,機會難得雲雲。

十一點多,池星諾和劉俊恩在高鐵站接到了徐子天,徐子天拖著行李,還拎著一個大紙箱,說:“給你們帶的特產,我媽非要我拿,說我住你這兒多打擾了。”

“那我不客氣了。”池星諾笑說。

徐子天便笑:“你不客氣,我才不會不好意思。”

上了車,劉俊恩去大伯家接糯糯小朋友,是電話裏,劉大伯說:“我送她到樓下,中午都沒咋吃,一直鬧著要跟你去,那就別耽擱了。”

“好知道了。”

車一到,糯糯小朋友就在旁揮著胳膊喊漂亮哥哥。劉俊恩便說:“你親哥哥在這兒呢,也不叫。”

“恩恩哥!”糯糯高興叫人。

最後糯糯和池星諾坐在後排,兩人在後麵聊天,小孩子說話奶聲奶氣的,糯糯還有幾分機靈勁兒,把小書包摘下來,打開了給漂亮哥哥分她的零食。

“哥哥,這個好吃,牛奶巧克力的。”

“哥哥還有這個草莓軟軟的糖。”

“都給哥哥吃。”

糯糯把最愛的舍不得吃的糖給漂亮哥哥。池星諾各拿了一顆,糯糯要全部都給,說還有大哥哥,池星諾笑說:“我和他分著吃夠了,剩下的留給你,我們一起吃。”

“謝謝漂亮哥哥~”

到家已經一點多,屋裏都是香味,徐子天本來是很矜持克製——其實劉俊恩在宮曜麵前也是一樣,不過聞到香味,那股緊繃繃的克製都變成了期待和自然的熱情。

“先洗手吃飯,糯糯也餓了。”池星諾說。

糯糯站著禮貌叫人。池星諾從口袋掏出糖果給大人,“我答應她咱們倆分著吃。”

“漂亮哥哥軟軟的草莓的好吃。”

“巧克力的呢?”

“也好吃。”糯糯想了下,很公正說:“草莓第一好吃,巧克力第二好吃。”

池星諾便笑了,他把第一好吃的草莓給大人,宮曜接過了剝開糖紙,遞到了池星諾唇邊,池星諾臉一下子燒了起來,糯糯還在旁邊看著。

“第一好吃。”宮曜很是專心,說:“你嚐嚐。”

池星諾硬著頭皮張口吃掉,嘴巴裏是淡淡的草莓味,他剛才好像舔到了大人的手指。宮曜則是背過手,手指上還留著小諾的觸感。

然後劉俊恩徐子天洗手回來,吃飯了。

吃飯時,糯糯誇牛伯伯做飯好好吃,菜也燒的好好吃,肉也燒的好好吃,反正小朋友不會多的詞語,但吃了兩碗飯。

“你別給她吃太多了,小心積食。”池星諾提醒大劉。

“好好。”劉俊恩摸侄女頭發,“聽到了吧。”

糯糯有些意猶未盡,但她確實吃飽了。牛師傅很喜歡別人吃他做的飯菜,笑嗬嗬說:“伯伯給你做了栗子,回去時你拿著吃。”

“謝謝伯伯。”

吃過飯不久,劉俊恩帶糯糯走,臨走前,牛師傅炒好了栗子,給小大人先留了一份,剩下的一包給了糯糯,還叮囑:“這個不好消化,讓她慢慢吃。”

“謝謝伯伯,糯糯記下了。”

劉俊恩帶侄女一走,徐子天就鑽到了客房,忙前忙後收拾被褥鋪蓋,池星諾過來問缺什麽嗎?

“客房沒人住過,被褥是我昨天才買的,都洗幹淨了。”

徐子天說不用幫忙,夠用了很好。池星諾還是在旁邊搭把手,等東西都歸置好,“晚上吃什麽都自便,我和大人晚上要出去玩。”

“好。”徐子天才鬆了口氣,宮大人在,他都不敢大喘氣,要不是午飯實在香,他也不敢多吃飯,這會說:“你們出門吧,不用管我。”

“對了,我買明天的票可以嗎?”

池星諾:“可以,那明天一起去。”

“成。”

池星諾去了樓上,睡了個午覺,下午時和大人出門去公園溜達散步,順便吃個晚飯,等回來時,徐子天在房間裏看書,池星諾給徐子天帶了宵夜。

“我隨便帶的,你不愛吃放冰箱,我明天吃。”池星諾道。

徐子天說:“吃。”把手裏書放下了。

池星諾好奇看了眼,徐子天把書遞過去,兩人移步到客廳,徐子天拆飯盒,一邊跟手裏拿著書的池星諾介紹說:“珍寶展初九的時候就開了,我在網上看了下去過的人點評,還有小程序看到了展出藏品。”

“呐,這個書法,是嚴穆九逝世那年所作,他晚年的作品都是一絕,因為年代久遠,完整保存好的作品沒幾幅,國內有一幅在首都博物館裏,這次胡家展館裏竟然還有一幅,就是上麵有好幾位皇帝蓋章。”

徐子天覺得暴殄天物,露出一副惋惜神色。

“還有這個。”徐子天飯都不吃了,拿出手機給池星諾看,“是不是很好看?”

池星諾見是一尊白玉觀音,哪怕是照片也是栩栩如生的慈悲。

“我聽說最覺得還有補齊了一套的絕版畫。”

“一套?”

徐子天說:“說是大畫家唐清的作品,唐清做官被貶的時候遊曆江南,所做了一係列的

江南遊,統共五幅,但我知道的隻有兩幅,一副在首都,一幅在國外。”

“沒想到這次胡家展館說有唐清七幅作品。”

徐子天小程序看到展品作者後,實在是心癢難耐,此時更是滔滔不絕,說完了唐清畫作後,又蹙了下眉。

“怎麽了?剛還很高興。”池星諾對畫展文學不是很有興致,但也可以看看聽聽,反正放假無聊。

徐子天說:“我看網上去過的網友說,胡家展館的唐清七作,其他五幅很正常,唯有其二不像是唐清的風格。”

“啊?”池星諾驚訝,“胡家應該不會搞錯的。什麽畫?”

徐子天跟做賊似得先看看四周,宮大人沒在,這才說:“先說明,這是正經事,我沒有帶壞你。”

“……我已經成年了。”池星諾道,也催徐子天別神秘了。

徐子天才說:“兩幅討論聲大,覺得不是唐清所做,一幅是地獄惡鬼圖,你不知道,唐清之前擅畫山水,就是人像也有一幅,那副地獄惡鬼圖太猙獰可怕了,還有一幅——”

“又神神秘秘吞吞吐吐。”

“是春宮圖。”徐子天壓低了聲說。

池星諾也瞪圓了眼,“真的假的?”這種大畫家還畫春宮圖?

“所以網上,尤其是喜歡唐清的網友們都吵炸了,說胡家掛羊頭賣狗肉,還說胡家博噱頭,春宮圖不是唐清所作,胡家這樣敗壞唐清名聲,還有唐清後人冒出來要告胡家……”

池星諾滿腦子都是春宮圖,原本對著展覽抱著‘玩一玩’的心思,現在立即說:“明天我們早早去,春節人多,別到時候擠不到前排。”

“對了,你票買了嗎?怎麽買的?”

徐子天拉長眼神看池星諾,而後笑說:“嘖嘖,星哥啊星哥,沒想到你平時濃眉大眼的,原來還喜歡這個。”

“不許瞎說,我是看藝術去了。”池星諾裝做鎮定,“怎麽買票?”

“我幫咱倆買好了,因為票價不貴,很搶手的,放心好了。”

池星諾:“……我不是給我買,是給大人買,可惡,我以為能來得及的,早知道這麽搶手就提早了。”

“那怎麽辦?”徐子天也沒想到宮大人也對人類展館感興趣。

池星諾則是想到胡家,沒把話說死,“我去問問大人。”說罷就往二樓去。

宮曜在二樓若是有心聽,底下說什麽一清二楚,但他沒做,要尊重池星諾和朋友閑聊隱私的。

“大人,十萬火急救命。”池星諾跑了過來,敲門露出個腦袋。

宮曜在屋裏沙發坐著,聞言站了起來,說:“什麽急事?你朋友碰到鬼了?”

“那倒沒有。”池星諾搖頭,走進了挨著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徐子天買了展票請我看,但是我不知道這個展這麽搶手,所以——我沒給大人你買票。”

池星諾露出一排牙齒,有些尷尬且撒嬌說:“大人,你和胡照先生很熟的話,可不可以多賣我們一張票。”

“我和胡照並不是很相熟,他欠我的人情已經還了,不過一張票,我去問問他。”宮曜說。

“好,大人我給你錢,說好了我請你看的。”池星諾回去拿現金。

宮曜也不拒絕,就在此等候。

票是八十八塊錢,池星諾給了一百塊,於是宮曜拿著一百塊現金裝在衣兜裏,消失去了胡照家中。

胡家大宅子。

自從胡照分家之後,準確來說是將公司股份經營權一大半捐給國家之後,底下的幾個兒子女兒便對他冷淡了些,原先天天紮在他眼皮跟前獻殷勤盡孝道,現在也是各忙各的,逢年過節來一趟看看他。

若是以前胡照可能心裏難受,現在……沒多少難受。他知道自己壽命還有十幾年,上次宮大人來過後,他身體好了許多,精力好了,便多做做善事。

打拚事業、野心、金錢、權利、女色,這些他年輕時都享受過,現如今他更喜歡做點舒坦隨心的。

比如將珍藏的展品拿出來,還有好友們的藏品,辦個展館,最主要是看外界震驚掉下巴。

“哈哈哈哈,他們說要告我,好啊,先證明自己是唐清後人。”胡照捧著平板看新聞哈哈大笑,跟身旁助理說:“唐清後人應該先看看那副畫作,看我是不是蒙騙人。”

“要不是真跡,我把那幅畫吃了。”

胡照開懷大笑,現如今他跟以前嚴肅的胡董不一樣,現在更像是個愛惡作劇頑劣老頭,心胸更寬不怎麽愛生氣也不管事業,就喜歡看點花邊新聞,再跟網友吵吵架。

“我說的,你來打,一個字不許改。”胡照把平板電腦給助理。

助理也不為難,用胡董的賬號做回應。

本來就是一層熱度,愛好唐清畫展和參觀胡家展館的網友們熱議,結果胡照這話一出,直接喜提熱搜。

胡照揚言吃掉春宮圖

唐清遺作春宮圖

胡照正樂著,看到了房間多出一人,口水嗆到,咳嗽不停,助理忙上前詢問,胡照擺擺手,嚴肅了點說:“你先出去,把門帶上。”

“胡董,網上的事?”

“不用管他,隨著他們去。”胡照這時候還不知道那兩條熱搜會高位,且是那麽個標題。

助理聞言出去帶上了房門。

“宮大人。”胡照站起行禮。宮曜說:“不用客氣,我想找你行個方便。”

“可以,大人您隻管說,隻要我能辦到。”

胡照眼看宮大人從口袋掏出——一百塊?遞給他。胡照茫然了一瞬,宮曜說:“我想找你買一張展覽館的票。”

“大人,票我有,自家的館子,您直管去,不用給錢的。”

宮曜則是說:“我家小孩要請我去看展,這是他給的錢,是他請我,你明白嗎?”

“……???”胡照大概是明白了,收下了錢,“大人您坐,我去找助理要票。”

展子的票助理也沒有,是特意給展館方打電話,對麵來送票。助理回話,胡照看大人,意思是給送過去,還是——

“不必你們麻煩,我在此等一會。”

胡照熱情請大人坐,親自給大人泡了茶,主動聊起來大人家的小孩,說:“大人,您家孩子愛藝術,喜歡什麽藏品,等結束了我送到您那兒去。”

“我回頭問問他。”宮曜本想說不必,但想到小諾對展館很熱情,便改了口風,小諾要是喜歡,他問胡照買下來就是了。

胡照樂嗬嗬的笑,心裏卻想,大人一概不愛欠因,也不在意這些外物,萬萬沒想到兩次開口都是因為那位人類小孩池星諾。

等票送來,胡照親自遞過去,“這是北安市連著幾日的票。”

宮曜隻抽走了一張,“小諾請我看的。”

胡照沒辦法,隻說:“祝大人看展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