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廉聞聽,沉默了!

“那闖兒還說什麽?”

“那人還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武藝練得再好,沒有征戰沙場,沒有生死相搏,最後也隻是花拳繡腿。子文去了一遭幽州,回來之後便大不一樣,和以前相比卻懂事了許多……

叔父,而今我們和那人交鋒,沒有私怨,所為者乃公義也。

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更應該挺身而出。國家養我們多年,今日也是我們報效國家的機會!”

夏侯廉本就是一個拙於言辭的人,而郭奕卻是出口成章,滔滔不絕。

一番話下來,就連夏侯廉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他們三個來前線也是一件好事。相反自己和荀彧這些人阻止他們前來,是一件錯事。不過,夏侯廉畢竟是成年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指著郭奕,氣得手指顫抖。

“混帳東西,和我講什麽私怨公義……我奉命要抓你們回去,哪來那許多廢話?

闖兒怎麽說我不管,我隻知道你們應該回去許都。若你們回去後能說服文若和你們的母親,再來這邊我也不會反對。不過在沒有得到他們的允許之前,你們就隻有給我乖乖回許都。”

他娘的,險些被這小子給繞進去!

夏侯廉心裏也覺得好笑,雖然聲色俱厲,可是心裏麵卻是極為稱讚。

眼見夏侯廉態度堅決,典滿怒了。

“書生,你不是說你可以說服叔父的嗎?”

曹彰也瞪著郭奕道:“我不管,我不回去……你快點想辦法。”

郭奕眼珠子滴溜溜打轉,旋即擺了擺手,示意曹彰和典滿不必著急。

夏侯廉帶著一臉笑意看著郭奕,“伯益,我不管你說什麽,這一次你都必須給我回去。”

“嘿嘿。叔父莫急,且聽我道來。”

說著話,郭奕從腰間取下一把折扇,啪的打開,輕輕晃動。

這折扇是劉闖在遼東生產,觀津之戰結束之後,劉闖命人送了一百把湘妃竹製成的描金折扇送給了曹操。做曹操的生日禮物。曹操對這折扇也頗為喜愛,分賞眾人,郭奕也得了一把。

“好啊,我倒要聽聽,你如何說服我。”

“叔父,而今那人攻占平原。不日便會返回冀州。

恕我說一句冒昧之言,冀州戰局已基本明朗……主公在關中,恐怕也不會再僵持下去,在年前一定會休兵罷戰。如今我們想要奪回鄴城,難度很大。可我們可以製造一些壓力,為程世父創造突圍的機會。你說,如果我們擊敗了城外的張郃。那梁期的漢軍有會做何反應呢?”

夏侯廉聞聽這話,心裏不由得一動。

“伯益,你計將安出?”

哪知道郭奕卻啪的一合折扇,對曹彰和典滿道:“好了,咱們回許都去。”

“伯益,你幹什麽?”

夏侯廉勃然大怒,再一次拍案而起。

隻是他用力有些猛,以至於站起來後腳一軟。那腳上鑽心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一咧嘴,複又坐了下來。

“伯益,此關乎仲德和文烈生死之事,你切不可玩笑。”

“我沒有嬉笑啊……可剛才叔父說了,不管是私怨還是公義,你就是要送我們回許都。既然如此。我們留下來又有什麽意思?左右在你們眼中,我和子文還有兕子隻是不懂事的孩子。既然是這樣,我們這些小孩子的話語,你們也不會相信……哼哼。說不說的似乎也沒有用。”

說完,郭奕便轉身對曹彰和典滿道:“走吧,明天一起滾回許都。”

雖然搞不清楚郭奕是鬧哪樣,但是曹彰和典滿還是順從的和郭奕一同往外走。

一,二,三……八,九……

郭奕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暗自念叨。

眼看著就要走出衙堂大門,就聽到夏侯廉道:“你們三個小混蛋,都給我站住。”

成了!

郭奕咧嘴一笑,朝曹彰和典滿眨了眨眼,三人一同轉身。

夏侯廉從榻椅上站起來,繞過書案,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你們可以留下來,但是必須在我眼前,而且要聽我調遣。我告訴你們,這軍中不比外界,你們可別以為我會優渥你們。

好了,說吧!”

曹彰典滿和郭奕三人同時歡呼,看得夏侯廉也是苦笑著搖頭。

“叔父,其實要想取勝,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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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黃城外,漢軍大營。

到戌時左右,突然起了風,下起了鵝毛大雪。

張郃在大帳門口站立許久,突然轉過身道:“又下雪了……今年這雪可是真多。

這樣一來,明日想要攻打內黃,必然會增加很多困難。該死,怎地這老天也不肯幫襯我們?”

沮鵠聞聽,忍不住笑了。

“俊乂,前次你風雪襲鄴城,可說的是天助我也。”

“此一時,彼一時嘛。”

沮鵠聞聽,哈哈大笑。

“怕個什麽?這場大雪雖然會增加困難,可是於內黃而言,同樣不是一件好事。

你可別忘了,這場大雪一下,內黃的糧道必然受阻。雖然說黎陽到內黃不遠,可是每拖延一日,內黃的壓力就會增大一分。明日咱們攻城的時候固然會有麻煩,那內黃守禦同樣也會麵臨困難。

這種事情,都是相互的。

之前你偷襲鄴城的時候,大雪雖然可以為你掩去行藏,但也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險些無法按時抵達。總之,不用擔心。待天亮之後,咱們視情況而定,難道還怕那夏侯廉翻天不成?”

“子翼,你說這麽大的風雪,夏侯廉會不會偷營?”

張郃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不無擔心的問道。

沮鵠一怔,想了想搖頭道:“依我看不會……若是其他人我不能肯定。但夏侯廉這個人,沉穩有餘,銳氣不足。而今這種情況,他未必敢偷營。所以俊乂不必擔心……再說了,兒郎們已辛苦一天,便讓他們好好休息。梁期之戰也就是這一兩日之內便有結果,咱們不必擔心。”

張郃聽罷。點點頭表示讚同。

兩人又在大帳中交談了一會兒,沮鵠便因為疲憊,告辭離開。

張郃一個人坐在大帳中,左右覺得有些不太安心……到子時後,雪越來越大。張郃又睡不著,於是便披掛起來。帶著一隊人行出大帳,在營中巡視起來。日間苦戰,漢軍士卒都很疲憊。這入夜一場大雪,更讓士兵們感到非常難過,所以三五成群的聚在帳中躲避風寒。

張郃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一場情況。

就在他準備回營的時候,忽聽後營傳來一陣喧嘩……

他連忙轉身看去。卻見後營火光衝天。張郃心裏不由得一咯噔,暗叫一聲不好。

他正要喊人,卻聽得前營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

一隊身披白色戰袍的曹軍衝入漢軍大營裏……曹彰和典滿兩人一左一右,一馬當先闖入轅門。

漢軍大營的守衛雖然有些鬆懈,也隻是相對而言。

當曹彰和典滿殺進來的時候,漢軍立刻有了反應。守衛轅門的一隊門卒蜂擁而上,卻見典滿大吼一聲,掄起大斧橫掃千軍。這家夥表字兕子。這神力果然如同犀兕一般。漢軍門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隻一個回合,便被斬於馬前。整個漢軍大營頓時亂起來,曹軍衝入漢軍大營之後,四處縱火。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

眨眼功夫,漢軍大營便成了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有一隊曹軍從後營裏殺出。原本漢軍還在抵擋前營敵人,哪料到後營也有敵軍,腹背受敵之下,漢軍頓時潰敗。張郃雖然覺察到了曹軍的動作。可是想要挽回局勢卻來不及了。

他帶著一部分人馬,與沮鵠合兵一處。

兩人都不敢在此戀戰,因為風雪之中,也不清楚有多少敵軍來襲,於是帶著人馬迅速潰逃。

風雪,給了曹彰等人一個掩護。

但是也讓他們的追擊,變得極為困難。

隻追擊了不足十裏,曹彰和典滿就被郭奕攔住。

“這麽大的風雪,不要繼續追擊……我們這次是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可如果再追擊下去的話,很可能會遭到他們的反撲。”

曹彰和典滿對郭奕是言聽計從,立刻停止了追擊。

三人帶著曹軍返回內黃,就見夏侯廉親自出城,將他們迎入城中。

自冀州之戰開戰以來,曹軍是連連失敗。他們也的確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振奮居心。

夏侯廉也不禁在心裏讚歎:伯益之謀,幾如奉孝。

他的才智如同郭嘉一樣,隻是還缺少了一些經驗,需要更多曆練。

夏侯廉忽然覺得,劉闖那句話說的不錯: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些個孩子的確已經長大,他們需要更多的機會來曆練……此前,曹氏二代子弟中,真正出彩的不過曹朋曹性曹真三人。而今內黃一戰之後,恐怕又要加上曹彰郭奕和典滿三人。

想到這裏,夏侯廉的心情頓時愉悅很多……

冀州之戰或許我們暫時失利,但是曹氏家族的收獲卻更加巨大。

曹彰三人回城之後,與夏侯廉歡慶一番,便早早的回房歇息去了。

日間在城頭苦戰,夜間又偷襲漢軍大營……雖說曹彰三人的身體都很強壯,也難免感到疲憊。

這一覺,睡得極為香甜。

第二天曹彰起來,洗漱完畢之後,便叫上典滿前往衙堂。

不過這一回他不必再穿戴士兵所用的筩袖鎧,而是披掛上了他從許都帶來那那一套鎖子連環甲。

走進衙堂,曹彰卻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情緒。

夏侯廉的臉色凝重,全無昨夜大勝的歡愉,眼中流露著一抹悲傷之色。

曹彰在衙堂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心裏不由得一咯噔,一種不祥之感頓時籠罩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