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闖而言,膠東之戰並不值得他耗費太多精神。

以徐盛之能,配以三千兵馬,拿下膠東和即墨兩縣,絕不是一件難事。兩縣人口加起來,大約在八萬人左右。這個數字聽上去很多,但實際上,兩縣麵積廣袤,可說是地廣人稀,分布的也很散。這也就注定了兩縣的兵馬不可能集中在一處,徐盛取勝,想必也極為容易。

而今,劉闖帳下可以為大將者,人數並不算太多。

膠州灣的太史慈、後錢可以獨擋一麵;東武縣有管亥坐鎮,也能夠穩住局勢。

劉闖身邊,能夠為大將者,無非許褚、史渙和徐盛三人。

其中許褚坐鎮高密,史渙屯兵夷安,需要穩定局麵。如此一來,能夠派出去的人,也隻有徐盛。

劉闖為此,也非常頭疼。

因為他再一次發現,手下可用之人,實在是太少了,少的……讓他有些難受。

周倉武安國裴紹這些人,最多是戰將,可以衝鋒陷陣,但是獨擋一麵的能力,還遠遠不足。

而蕭淩雖然不錯,卻畢竟還有些稚嫩。

劉闖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讓蕭淩在太史慈身邊多待一些時日,待更成熟一些,再派出去任用。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任何一個處於草創階段的諸侯,恐怕都要麵臨這樣的窘境。

相比之下,劉闖覺得自己運氣好多了……至少比之劉備的情況要好很多。想當初。劉備兵不過千人,將不過關張,卻一路衝殺,最後成為蜀漢之主。但這份能力而言,劉闖非常敬佩。

後世有人說,劉備是哭出來的江山。

可這哭,也是一門本事……天底下會哭的人多了去,為何隻有劉備能夠成功?

所以,哪怕劉闖對劉備再不喜歡,也必須承認。劉玄德不愧是一個梟雄,一個真正的梟雄。

這家夥能拿得起,放得下,能拉的下臉麵哭。

說出去或許挺讓人看不起。卻不得不承認,能屈能伸,此人甚得厚黑之中‘厚’字真諦。

建安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劉闖突然下令,全軍開拔。

他以許褚為先鋒,渡過濰水,直逼淳於。

同時,又發出檄文,要討伐彭璆。

對於劉闖這個舉動,北海國人大都是冷眼旁觀。

雖然劉闖是劉陶之後。有鄭玄可以作證。但你卻身無官職。有何資格去討伐彭璆?這師出無名,恐怕也難成事。管寧和邴原,都立刻書信劉闖,讓他切莫輕舉妄動,引發北海戰火。

彭璆更大怒。也發出一紙檄文,言劉闖妄動兵戈,當出兵伐之。

同時,彭璆調動北海國兵馬五千。屯兵汶水以北。

雙方都摩拳擦掌,看上去要大動幹戈,來一場火並……

“不可能打起來!”

臨淄城裏,荀諶拿著從前方送來的情報,忍不住曬然而笑。

陳夫人道:“怎打不起來?兩邊都已經派出兵馬,眼看著就要打在一處,夫君何以言,打不起來?”

“有康成公在,孟彥就不可能真對彭璆用兵。

師出無名,康成公最討厭的便是這種事情,孟彥又怎可能去頂撞康成公?而且,他入北海國還不到兩個月,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啟戰端,弄不好就會引發北海國人的反感。胖闖是個聰明人,他絕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哪怕擊敗彭璆,與他有何好處?”

“怎沒有好處。”

陳夫人道:“趕走彭璆,他豈不就隻能占居北海?”

“問題是,他真這麽做了,就會得罪康成公。”

陳夫人張了張嘴,有些不太同意荀諶的看法。但她不會明著和荀諶爭執,內心裏對劉闖,始終是不太能看得上。

在她看來,就算女兒不能嫁給袁家,也可以嫁給陳家嘛。

陳家在潁川同樣是大族,若是女兒能夠與陳家聯姻,豈不是親上加親,令兩家關係更加密切?

可這話,她不能對荀諶說。

因為陳夫人知道,荀諶如今一門心思想要讓女兒嫁給劉闖。

可笑的是,他這心思,卻隻是因為當年醉酒之後,與劉陶的一句戲言……

但願得,那胖闖能栽一個跟頭,這樣的話,夫君對這門親事的態度,也許會發生變化。

就在夫婦兩人聊天說話的時候,忽有家臣來報,“小老爺派人送來書信。”

小老爺?

荀諶一怔,旋即便明白過來。

他家中兄弟五人,荀諶排行老四,下麵還有一個弟弟,便是荀彧。

當初,荀彧未投奔曹操的時候,也曾在袁紹手下效力。後來他離開河北,投奔剛在東郡立足的曹操,荀諶和荀彧還發生了一次爭執。最重要的是,荀諶本打算推薦三哥荀衍為袁紹效力,卻被荀彧破壞。為了這件事,荀諶和荀彧有過一次激烈爭吵,此後兄弟二人便不再來往。

而今,荀彧在曹操手下甚得重用,突然寫信來,又是什麽用意?

他讓家臣把書信呈上來,看了兩眼之後,突然臉色大變。

“奉孝好毒計,這不是把孟彥推到風口浪尖?”

“夫君,發生了什麽事情?”

荀諶臉色陰沉,拿著書信在屋中徘徊。

片刻後,他沉聲道:“郭嘉小兒獻策阿瞞,舉孟彥為灌亭侯、東夷校尉、齊郡太守。”

“啊?”

陳夫人一怔,脫口而出道:“胖闖年不過十八,便為兩千石大員,未免有些兒戲。”

“你懂什麽。”

荀諶瞪了陳夫人一眼,“問題不是他夠不夠這個資曆。而是這個詔書下來之後,大公子必然會感到不滿。孟彥而今身在北海,齊郡則為大公子所據。這詔書,分明是想要挑動大公子與孟彥反目……而且你也說了,孟彥年僅十八歲。若隻是灌亭侯或者東夷校尉,都不算大事。

以子奇之威望,得灌亭侯或東夷校尉,想必不會有人在意。

問題就在這齊郡太守……他小小年紀便為齊郡太守,那其他人又會怎麽想呢?

孟彥費盡心思,才獲得臧霸為盟友。牽製泰山呂虔。可現在,恐怕臧霸心裏,也不會舒服。”

陳夫人愕然,沉默不語。

“難道。臧宣高就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又能如何?”

荀諶背著手,在屋中徘徊,“郭嘉這是陽謀,算得就是人心。

臧宣高就算氣度再好,遇到這種事情,恐怕也會心生芥蒂……哪怕他不會與劉闖反目,但必然會產生裂痕。不行,這樣子一來,孟彥就要腹背受敵。我必須要派人警告他,免得他吃虧。”

其實。越是智謀高的人。又是心思就越簡單。

荀諶沒有見過劉闖,可就衝著當年他和劉陶的約定,已經把劉闖視為女婿。

陳夫人看著荀諶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裏更加不滿。

自家孩兒你都未如此操心,如今為了一個劉闖。卻如此上心,實在是有些過分。可是,她這話又不能與荀諶說出來。若說出來,隻怕會引來荀諶的嗬斥……但內心裏。對劉闖更加不滿。

+++++++++++++++++++++++++++++++++++++++++++++++++++++++++++

“小蘑菇,你聽說過劉闖嗎?”

臨淄荀府後花園裏,一個花季少女,好奇的詢問身邊的丫鬟。

那丫鬟胖嘟嘟的,看上去頗為可愛。

“小娘子說的可是那個北海國的劉闖?”

“嗯。”

少女道:“近來也不知怎地,時常聽人提起這個名字。

父親和母親也經常談起此人,而且聽他們的口氣,父親對此人很看重,母親對這個人卻有些厭惡。就連大兄,昨日提起這個人的時候,也有些古怪。小蘑菇,你可知道,此人究竟是何來曆?”

小蘑菇道:“小婢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聽人說,他是在去年才開始崛起,而且一出來,就惹了好大的事情。

聽人說,最開始他好像是東海郡麋家的家奴,後來反出家門,還劫走了糜家小姐。但又不知怎地,他變成了中陵侯之子,而且還是皇親國戚。外麵傳言,說這個人殘忍好殺,而且好色如命。據說,他身高過丈,腰大八尺,一頓飯能吃一頭牛,一拳能打死一頭老虎,很嚇人的。”

少女聞聽,頓時露出曬然之色。

“胡說,哪有這樣的人?

身高過丈,腰大八尺,那幾乎就是個方塊。

小蘑菇,你不要每天在外麵聽那些胡言亂語……不過說他一拳能打死老虎,我倒是有些相信。”

小蘑菇撅著嘴,一臉不高興。

明明是你問我嘛,怎地又變成胡言亂語?

“小娘子,為何突然問起此人?”

“沒什麽,隻是最近聽人提起他次數多了,故而有些興趣。”

哪知那小蘑菇卻露出一抹古怪笑容,“小娘子,小娘子,我前兩日聽大公子無意間露出口風,好像是說,這個劉闖和小娘子有很深的關係。”

“亂講!”

少女頓時露出不快之色,“我都沒聽說過這個人,與我有什麽關係?”

“可是我那天聽大公子酒後說,小娘子將來要嫁給劉闖。”

“胡說!”

少女一聽,頓時急了。

“小蘑菇,你如果再亂講,我可要生氣了。”

“我哪有亂說,真的是大公子那天說的……還說小娘子沒出生就和那個人定下了親事。

這些年隻是因為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所以才沒有人提及此事。大公子還說,老爺和夫人為了這件事。還發生過爭吵。加上這個劉闖,人在北海國,所以才沒有和小娘子提過……”

“這不可能!”

少女呼的站起來,一臉的惶恐。

“對了,這件事你不許和任何人講,如果我聽到外麵有人嚼舌頭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小娘子,小婢是不會亂說的。

今天要不是小娘子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不過,大公子那邊……他喝多了酒就喜歡胡說八道。我可不敢保證,大公子會不會對外人說。”

“好啦好啦,我知道分寸。”

少女似乎一下子變得煩惱起來,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小蘑菇在一旁一吐舌頭。不敢再開口。

而少女徘徊片刻,大步走出涼亭。

“小娘子,你要去哪裏?”

“我們先去找大兄!”

少女惡狠狠的說道,那模樣,可端地是有些嚇人。

+++++++++++++++++++++++++++++++++++++++++++++++++++++++++++++

不過,正如荀諶所猜測的那樣。

為許多人所期盼的北海國大戰,並沒有發生。

劉闖在揮兵渡過濰水之後,屯兵淳於縣城外,便沒有繼續前進。

在這一點上,他非常好的遵循了當初與鄭玄的約定。不會出兵渡過汶水。

可即便如此。淳於縣令卻被劉闖這一舉動嚇得膽戰心驚。許褚兵抵汶水河畔之後,淳於縣令二話不說,帶著家小妻兒,便逃出淳於,渡汶水北上。找彭璆哭訴去了。如此一來,卻使得淳於亂成一團麻。城中兵馬,全都逃匿無蹤,剩下一座無人問津的空城。令百姓更感緊張。

淳於,也是北海大姓。

淳於縣的存在,更是因為當年緹縈救父而來。

眼見劉闖兵臨城下,卻弄不明白劉闖的真實意圖。

淳於縣的縉紳在商議之後,便推薦淳於名士淳於俊代表淳於百姓,出城與劉闖接觸。

這淳於俊,年三十歲,精通易。

其父淳於嘉,更在朝中拜為司徒,也是一個極為影響力的人物。

當然了,淳於嘉是東漢老臣,自然是屬於漢帝一方。不過他很聰明,在到了許都之後,便效仿金人三緘其口,冷眼旁觀朝中局勢。

劉闖方抵淳於,麵對淳於這種狀況,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淳於先生,有何見教?”

“劉公子,當初你和康成公曾有約定,不會在北海開啟戰端,何以食言而肥?”

劉闖聞聽,頓時心中不快。

“難不成以淳於先生的意思,我被人刺殺,難道也不能有所動作?

沒錯,老大人當初曾與我約定,不得開啟戰端;但我那時也回答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彭璆派人在高密行刺,證據確鑿。

今我兵進汶水河畔,而且也沒有違反老大人當初之叮囑,沒有讀過汶水。何來食言而肥之說?”

劉闖和鄭玄約定的時候,淳於俊也在場。

今仔細一想,劉闖的確是沒有違反當初的約定。他屯兵汶水,卻未渡過汶水,算不得食言而肥。可現在,淳於已經亂成一團。淳於俊大概弄明白了劉闖的意思,他這次出兵,隻怕是為了示威而來。想想倒也正常,劉闖遇到刺殺,若沒有一些表示的話,隻怕被他人小覷。

“劉公子,你與彭相之間的事情,我不想過問。

我隻問你,而今又準備如何安撫淳於……”

“淳於先生,我似乎並未攻打縣城,更沒有派兵進駐,何來安撫之說?”

安撫,一邊都是指占領地的行為。

淳於俊苦笑道:“劉公子雖然未對淳於興兵,可是已影響到淳於百姓的正常生活。

而今,淳於縣令和他的家小,以及淳於城中的兵馬,都已經離開,淳於變成了一座空城,需要有人進行安撫。公子既然來了,便不要走了!請劉公子入城,至少也能令百姓心安啊。”

劉闖聞聽,頓時呆愣住了。

這還有主動讓出城池的嗎?

可問題是,他現在並不想占居太多城池,因為如此一來,必然會造成兵力分散。

“劉公子,當初康成公可說過,要你擔負起淳於的安危。

今淳於正處混亂,也需要一支強兵駐守此處。淳於俊代淳於三萬百姓,懇請公子能履行當初的約定,進駐淳於,是淳於盡快安定。公子一日不入城,城中的百姓,恐怕就一日不得心安啊。”

想當初,鄭玄要劉闖在淳於、安丘和昌安三縣屯兵。

可後來劉闖聽了諸葛亮的勸說,沒有占領三縣,隻借居高密和夷安。

說實在話,淳於俊有些失望!

要知道,這淳於地處汶水和濰水之交,也是一處盜匪橫行之地。

此前曾多次出現有盜匪順汶水,或者膩濰水而來,襲擾縣城的事情發生。但淳於兵力空虛,更無強兵守衛,隻能在城中看著盜賊在城外橫行。劉闖所部,橫行三州,轉戰千裏,其武力之強盛,淳於俊倒是可以放心。他並不是想要投靠劉闖,但他卻希望有一支人馬,能夠保家鄉父老安全。

之前劉闖不肯接受淳於,那叫高風亮節,淳於俊也不好勉強。

可現在,你劉闖既然來了……

而且把淳於縣令嚇得落荒而逃,淳於俊怎可能再放過劉闖。

所以,就請你占領淳於吧。

反正有康成公鄭玄作保,我也不怕你為害鄉裏,否則鄭玄的名聲不保。

劉闖看著淳於俊,突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一次,他是真沒有想過攻城掠地,他之所以出兵淳於,完全是別的原因。他需要展示自己的存在感,卻沒有做好準備,接收淳於。

“劉公子,當初康成公曾有言,而且又有管寧邴原作保,將淳於借與公子。

公子你不願落人口實,所以不肯前來。可現在你既然來了,難道要坐視淳於,混亂下去嗎?”

劉闖,啞口無言!

這是賴上了啊……

好像如果他不接收淳於,便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

劉闖沉吟半晌,回過頭問道:“孔明,你怎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