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蹭動一下,因為負重後四肢和粗糙的地麵的摩擦,花月容剛結痂的手掌和膝蓋又開始磨破流血,鑽心刺骨的疼痛直接折磨著她的意誌,損耗著她那並不富裕的體力。蹭動產生的疼痛讓她努力保持平穩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平常人幾步就能跨越的短短十幾米路程,如今看起來卻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手掌和膝蓋上的鮮血越流越多,背上的張揚也越來越沉,才蹭出幾米,花月容就不堪重負地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起來……可是南疆的女人從古到今上能頂天立地、下能洗衣做飯的勤勞勇敢的秉性讓花月容沒有停下,大口喘息幾下後,她索性用自己的手肘和兩條大腿全部著地,然後努力向著堂屋爬去……
一片狼籍的草坪上,一個女人背著一個男子艱難地爬向不遠的一座小木屋,身後留下的,是一條一人寬的深深的拖痕,拖痕中,血跡斑斑,隱隱地連成了一片……
在花月容背上的張揚,雖然被無法言喻痛苦的折磨著,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花月容的想法和行動。他想製止這個傻女人,可是口不能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用那比自己嬌小一號的身體馱著自己對著屋內爬去,她的手、手肘、膝蓋、大腿、小腿上傷痕處處,鮮血直流!
這些讓他感動了,更讓他明白了這個女人的心性,明白了過去自己在網絡上認識她後,為什麽那麽依賴她……兩行熱淚從張揚眼中滾落,落在花月容滿是汗水的頭上,又合著她的汗水滴到地上,融合在她身下隨處可見的血跡裏。
終於,曆盡艱辛的花月容把張揚馱進了堂屋,然後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把張揚掀到沙發上,大口喘息著粗氣露出了成功的微笑。但是一看到張揚皮膚下那滾動著的黑色火焰和張揚看著她的那痛苦中帶著憐惜的眼神,她馬上又愁雲滿麵。
一定要解除張揚的痛苦!
花月容暗自下定決心,可是當她再次回憶了一遍知道的蠱術,她還是無法找到辦法。突然,她耳邊回響起花豔陽臨死時候說的話:“花月容……你不是愛他嗎……用人肉筍尖羹可以克製……子午斷魂歹……一個筍尖克製十天……哈哈……”
實話說花月容並不相信花豔陽的遺言,可是麵對現實而無計可施的她決定病急亂投醫,但是一想要削下自己十個指尖,她又猶豫起來:那可是指尖啊,人體最**的部位!削下十個指尖,就要經曆十遍那樣的痛苦……花月容看了一眼正在忍受無盡痛苦的張揚,心中一痛,再無其他顧慮,起身快步對著廚房走去……
躺在沙發上的張揚,在忍受非人痛苦的同時很欽佩花月容剛才的所做所為。突然他看花月容麵色變換了幾下後,起身跌跌撞撞對著廚房走去,他躺下的位置正好麵對廚房,抬眼看去,正好看到花月容拿著菜刀對她的手指比劃著……張揚一轉念便明白花月容想幹嘛了:她是想按花豔陽臨死時候說出的壓製方法削下手指尖做人肉筍尖羹。
雖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像花豔陽那麽歹毒的女人,她的話能信嗎?還有十指連心,這削下手指尖的痛苦是那麽容易忍受的嗎?
就在這時候,張揚聽到屋內的掛鍾“當”的一聲,他知道這是一點鍾的報時,意味著子時已經過了一半,自己經受的非人痛苦也過了一半……但是廚房內的花月容已經開始閉上眼睛,右手舉刀……
張揚想喊花月容停下手,可是他喊不出來!
隻看雪亮的菜刀一揮,一片雪白的肉片應刀飛落到案板上,花月容渾身一陣猛烈的抖顫,眼淚都疼得流出來了,卻緊緊閉著嘴巴一聲不吭。鮮血從她下刀的指尖湧出,就像是一個沒有關好的水龍頭一樣,流淌不停……
張揚一邊痛苦地忍受著子午斷魂蠱炎毒的煎熬,一麵眼睜睜地看著花月容在廚房裏削指尖肉卻無計可施,不由又急又氣,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他就是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或者動作來製止花月容。他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麽辦法,花月容緊緊抿著嘴唇,忍著痛又繼續揮刀四下,一片片雪白的肉片從她左手剩下的指尖依次飛落,鮮血更是噴灑得廚房裏遍地都是!再看花月容的臉上,精致的五官都移了位置,那一張張揚已經頗感熟悉的臉龐,因為疼痛都顯得有些變形了。
當張揚看到花月容把菜刀調換到鮮血淋漓的左手,再度對準右手的時候,一陣急火攻心之下,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張揚悠悠醒來,確切地說他是被一股焦糊的惡臭味熏醒過來的,他習慣性地一個翻身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旋即就回想起昨天晚上那猶如經曆了煉獄一般的經曆,他急忙抬頭去看牆上的掛鍾,下午三點!奇怪,怎麽子午斷魂蠱在中午(午時)沒有再次發作?
不過現在他沒有心思多想,他隻想盡快阻止花月容再做傻事,可是當他抬頭四顧屋內,並沒有找到花月容的身影,而從屋外傳來的那股惡臭味道越來越濃……
他急忙跑出屋門,屋外草坪上,一堆巨大的木柴堆正在燃燒著,而花月容站在火柴堆旁,時不時地給燃燒的木柴堆裏添加新的木柴。張揚顧不得看火柴堆裏燒的是什麽,眼神隨著花月容的動作落在了她的雙手上,那纖纖十指上裹著的一層雪白,晃花了他的眼睛,也晃疼了他的心……
熊熊燃燒的火堆旁,花月容用包裹著紗布的雙手艱難地抓起一塊大木柴準備往火堆投去,可能因為用力過猛手指上的傷口突然一陣劇痛,隻聽見她“哎呀……”一聲,木柴從她手中掉落,重重地砸在她的腳背上,指尖的劇烈疼痛再加上腳被木柴重砸的疼痛讓她“噓噓”地直吸涼氣……
“月容,你在做什麽?”剛走出門的張揚見狀急忙跑上拉住花月容的兩手,看著一個個指頭裹著的紗布上隱隱泛著點點血花,他的心突然好痛,更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張揚……真的……真的你能行動了……太好了!”被張揚一把拉住雙手的花月容,激動得話不成句,定了定神她又說道,“看到你午時蠱沒有發做,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可是我還是擔憂著你會像花豔陽說的那樣終日癱瘓著……”說到這裏花月容突然又停頓下來,對張揚怪腔怪調地吟唱起過去幾次每當張揚心神開始清醒時候她一慣吟唱的咒語,旋即她開心地說道:“解了,子母情蠱不藥而解了。花豔陽說的都是真的……”
不過在她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愁雲又回到她的臉上。
從問出第一句話後就插不上嘴的張揚,一直看著花月容表情變換,他也有好多話想說,隻是到頭來他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而是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謝我?你真傻……你完全可以跑開,離的遠遠的,就不用中子午斷魂蠱了……都是我害了你……”聽到張揚說出的“謝謝你”,花月容眼裏噙著淚水,用一種類似抱怨的語氣低聲說道。
看著花月容真情流露的淚水,張揚有些手足無措,雖然他和花月容早有男女之事,不過在張揚心裏覺得那是在情蠱驅使下發生的,兩人之間根本談不上感情。可今天麵對著花月容,他卻又有了一種初次見到一個在網絡知心但是在現實卻互不認識的朋友的感覺,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靜靜停頓了幾分鍾後,張揚靦腆地紅了臉,但是心胸坦誠地說道:“當時我也想過逃開,可是看到你……我又回來了。”
“你會後悔的。”接過張揚的話,花月容低聲說。
“不!”張揚灼灼的目光看看花月容,嘴裏堅定地回答道:“花豔陽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後果,我不後悔……因為我的一生裏,我可以說是一個‘廢物’男人,沒有成就感,更沒有值得自豪的東西,很多時候,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男子漢。可是今天我可以說:我是一個男人。”
聽著張揚的話,花月容不由想起那個過去自己在網絡上認識的每天感慨自己的生不逢時、抱怨就業的艱難、傾訴父母親對自己望子成龍失敗後責備的張揚,又看著現在用自豪的語氣說著“我是一個男人”的張揚,她忍不住喃喃說:“你變了……”
“是的,我變了,是你讓我變了……謝謝你,月容。”說到這裏,一陣沒理由的心靈悸動在張揚心中翻滾,他忍不住將花月容拉近自己,想把她擁在自己懷中,而花月容也忘情地看著張揚,依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