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鎮之長,事情自然也是不少的,不過,柳罡也都交給了下麵的副鎮長去處理,他自己,根本就一竅不通,也沒有必要去裝什麽內行,當然,必須要他簽字的,他也會仔細的詢問一番,將其中的具體情況弄明白,對於別人的不屑也好,暗中的嘲笑也好,他也不在乎,反正他本來就啥都不明白,本來就處在學習階段,被人輕視嘲笑,總比被人糊弄被人利用來的強。

雖然不懂經濟,也不懂政府機關的管理,可是,基本的辨別能力,他卻是比一般人要強的多,而且,作為一個警察出身的人,他無疑的比較細心,每一件事情,他都能從對方的講述中找出一些問題,想要糊弄一個刑警隊長出身的鎮長,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晃眼,又是周末了,柳罡這個鎮長也當了幾天了,周末周日他也沒有準備離去,幾天的時間,他也是基本的理清楚了那一堆繁瑣的文件,也大體的搞明白了一些情況,而利用這周末的時間,他也需要對地方的一些情況做一些具體的了解,那樣,也才不至於無的放矢。

周六,一大早的吃過了飯,柳罡就到了橋頭,他也沒有開車,讓李俊給攔了輛去一井的貨車,坐上車直奔一井而去,一井井長楊新鐵乃是工人勢力一方的頭,一井的情況,那就比較的關鍵了,他雖然是鎮長,可是目前來說,那顯然是安全工作最為重要,如果連最基本的穩定都做不好,又談何發展,而且,煤礦的事情久拖不決,柳河鎮想要發展,那也是癡人說夢,柳河煤礦雖然不是柳河鎮的企業,可是,那畢竟是在柳河鎮上,雖然煤礦所交的稅大部分被上麵收走了,可是,依舊有著一小部分留在了柳河鎮,雖然這比例很小,可是,這很小的一部分在柳河鎮來說,那也是非常的可觀了,甚至說龐大,他占據了鎮上稅收的一半還多,這煤礦處於半停產狀況,他們卻還哪裏去收錢?

“師傅是當地人吧?”柳罡給了師傅一支煙,隨口的和卡車司機聊了起來,司機和李駿說了句話,那是當地的口音。

“是啊,就這水井村的人。”

“貨源問題不愁吧?”柳罡笑著問道,水井村,也就是一井井口所在的位置。

“嗨,別提了,就是看著這煤礦貨源不錯,才借了些錢買了這車,剛剛買來,煤礦就開始扯皮了,現在,差不多兩天才能遇到一車,哎,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還上這借的錢了。”司機搖頭歎息著。

“兩天才能跑一趟?那不是產量差不多減半了?”

“減半,才不止呢,以前一天是八百多噸,現在一天隻有兩百多噸,我這還算是好的,我姐夫在煤礦當個采煤小組長,還能排上號,不少的車,根本就排隊的資格都沒有,我們隊有個,比我還要晚買車,現在,去那些私人小煤窯拖煤,三四天才能輪到一車,人還得在那裏守著,要不,你就啥都別想了,這大冬天的守在煤礦,那簡直就是活受罪。”

“這煤礦怎麽就不生產呢?生產出來,那也是錢啊,有錢不就可以發工資了嗎?”柳罡隨口的道,根據柳罡調查的情況,煤礦也不是全部沒有發工資,下井工人的工資,那並沒有欠著,隻不過產量大大的降低,因此,即使是采煤工人,也沒有多少工資可拿。

“現在煤礦規定,必須現金購買煤炭,即使是那些老主顧,也都必須先付款,才能賣煤炭出去,人家廠家沒有見到煤,憑什麽給你錢啊而且,那些大廠家,更是月底才結賬,經常還要拖幾天,”師傅苦笑著搖了搖頭,“現在,有些資金積蓄的,幹脆就自己墊錢買煤,最後找買方結賬,隻有他們,才能保障充足的貨運,隻是一車煤就是好幾千塊錢,又有多少人墊的起,我還算運氣不錯,一個熟悉的小老板答應我貨到付款,三天能有一車煤,加上這一車,也才能五天跑三車煤左右,多少還有一點利潤。”

“你姐夫他們在采煤組,那應該還是拿的起錢吧?”柳罡迅速的將話題引到了采煤上來。

“他呀,倒是還不錯,他有個表哥是煤監局的,煤礦也比較照顧他,他們組上的活,基本上能夠大半開工,一個月還是能拿千把塊錢,比其他組強的多了。”

“煤監局的,叫什麽名字啊?煤監局我也認識幾個人。”柳罡隨口的問道,縣裏,煤監局和安監局合署辦公,掛兩個牌子,一套人馬,煤礦的人愛說煤監局,一般人說的安監局。

“他也就一個普通職工,搞瓦斯監測的,不是什麽領導,要是領導,我姐夫大概也不用下井了。”貨車司機笑著道。

“聽說他們這煤礦要改製了,你姐夫他們也著急吧?”柳罡笑著問道。

“他們有啥著急的,一個下井工人,有啥好著急的,煤礦誰來幹,那也需要人幫他們挖煤,難不成那煤老板還自己下井挖煤不成?他們還巴不得改製呢,改製後,錢肯定還高些。”貨車司機笑著道。

“那不是前段時間還鬧了幾次,聽說聯防隊都來人了?”柳罡隨口的問道。

“那呀,其實是一些普通工人鬧起來的,這煤礦的工人,大部分是一般的工人,真正的下井工人很少,大部分下井工人都是合同工。鬧事的,就是那些正式工,他們大多是煤礦老職工的子女,幹的都是輕鬆活,幹也是一天,不幹也是一天,他們當然害怕下崗了,這些人遊手好閑慣了,哪幹的了什麽,一旦煤礦變成私人的了,人家誰錢多,養這些閑人,他們自然大多數是要下崗了,你說,他們下崗了能做什麽?聽說改製,自然是心慌了。”貨車司機笑著道。

“你姐夫是合同工還是正式工?”貨車司機的說法,倒是讓柳罡比較認同,國有單位,人浮於事,真正幹事的人很少,不少崗位都是可有可無,可這些混日子的人,都是領導的關係啊什麽的,耍的比誰都好,可拿的錢比誰都多,許多國有單位之所以虧損,也正是因為大量閑人的存在,也才讓那些國有單位很難維持。

“他雖然是正式工,其實也和合同工一樣,下崗對他們來說,影響也不大,上次他們去鬧事,那也是井上多給他們算了幾十噸煤,他們也才去湊人數的,去湊湊熱鬧,總比挖煤輕鬆不是。”貨車司機顯然並沒有多少的忌諱,原本就不是單位的人,即使有親戚在裏麵,那也是最遭罪的挖煤工人,自然的,他也就無需在意什麽領導不領導了。

“那倒是”聽到貨車司機的話,柳罡卻並沒有感覺到輕鬆,反而的感覺到更頭痛了許多,原本的,他隻是想著基層的勞動者和領導層的矛盾,此時看來,卻顯然不是這麽一回事,真正的最基層的勞動者,根本就在乎誰當老板,誰當老板他們都是幹活,可對於那些普通工人來說,就完全不同,他們或多或少的有著那麽一點點關係,或者即使沒有關係,也是老職工的子女之類的,一旦改製,私人企業誰也不可能養那麽多的閑人,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人,也就麵臨著下崗,或者是被安排去從事更辛苦的工作,他們自然是要反對了。

當然,此時還隻是貨車司機的一家之言,他也是還不能因此而認定什麽,他還需要更深入的走訪,才能確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也才能有的放矢,製定相應的方針。

“小兄弟是上麵下來調查了解的吧?”貨車司機顯然也看出了柳罡的不凡,抽玉溪,耍手機,穿的運動鞋一看就與眾不同。

“嗬嗬,我就是鎮上的,剛剛調到鎮上來工作,周末沒什麽事情,過來隨便看看,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柳罡笑著道。

“鎮政府吧?”貨車司機笑著問道。

“恩”柳罡點點頭。

“小兄弟,這煤礦究竟賣給誰啊?你們一定有消息吧?”貨車司機也反過來向柳罡打聽起了情況。

“嗬嗬,你們希望他賣給誰?”柳罡笑著問道。

“對我來說,那倒是誰買都一樣,反正我也就掙點運費,誰買給的運費也一樣,我隻希望他們早點賣掉,早點投入正常生產就是了。”貨車司機笑著道。

“那一般工人呢?比如說你姐夫呢?”柳罡笑著問道。

“他呀,當然是希望楊井長買下來了,楊井長最實幹,對工人也最好,一井的工人待遇,那是最好的,雖然一井最偏遠,可不少的人,都找關係向一井調動呢。不過,楊井長買下煤礦的可能性,那是基本上不可能的,買下這麽一個煤礦,那需要多大的一筆資金啊,楊井長自身比較清廉,根本沒有多少積蓄,支持他的人雖然很多,可那都是些苦哈哈,能湊多少錢?別說買整個煤礦,大概就這麽一口井都買不下來吧。”貨車司機搖了搖頭。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