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木趕緊問:"啥辦法?"

小林一字一頓地說:"趕--緊--燒--了--他!"

"啊?"

"燒完撿出骨灰來,直接給十六號的家屬。"

"可是,死者家屬都去吃飯了,他們還沒跟遺體告別,到時看到骨灰能罷休嗎?"

小林四下望了望,輕聲說:"我的師傅啊,就是趁他們去吃飯,你趕緊燒了,別讓人發現!回頭,你就告訴十六號的家屬,今天時間緊迫,上午臨時通知,排到了十六號,沒找到家屬,隻好先燒了。實在不行,你去師娘那兒要個骨灰盒,就說是送他們的,估計這幫人見了不要錢的骨灰盒,也就不鬧了。"

張木木咽了口唾沫,咬牙說:"行,我聽你的。"

小林拍了拍張木木,走了。走到門口時,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回頭對張木木說:"師傅,你記住,這事千萬別對別人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說完,就走了。

停屍間內,張木木呆呆地看著那具十五號屍體。突然,那屍體枯黑的胳膊從白布裏掉了出來。張木木嚇了一跳。他突然意識到,他和小林都錯了,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他知小林知之外,這個十五號其實也知道。當時,他正一動不動地躺著,聽到了自己和小林的全部計謀。

張木木是個老實人,他越想心裏越怕,仿佛大難臨頭了一般。還好,正如小林說的,見到免費贈送的骨灰盒,十六號的親屬沒說什麽。那群人走後,他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按理說,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可近來,張木木卻越來越不對勁兒了,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脾氣也變得很暴燥。偶爾,老婆問起他要的那個骨灰盒給誰了,他就暴跳如雷。不僅如此,一向粘床就著的他,竟然開始失眠了。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十六號老太太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那老太太死不瞑目地瞪著他,恨他燒錯了人。

就這樣,一連折騰了一個月,張木木像變了個人一般。

這天夜裏,張木木折騰了很久才睡著。他做了個夢:

夢裏,是大白天。他路過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剛到門口,便聽見裏麵有人竊竊私語。他好奇地走了進去。奇怪的是,樓裏空無一人,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他順著聲音尋去,在一排高大的架子後麵,停了下來。他聽見一老一少在說話。

少的說:"大媽,錯了。"

老的說:"什麽錯了?"

少的說:"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老的說:"胡說什麽。"

少的說:"那天,我清清楚楚地聽見那人說,他把咱倆燒錯了。"

張木木的心一下就竄到了嗓子眼,他顫抖著把頭探出去,想看看究竟是什麽在說話。這時,他看到一堆骨灰從盒子裏跳了出來,從灰白的骨灰裏伸出一隻枯黑的手,指著他的鼻子吼道:"就是他!"

翌日,張木木老婆醒來的時候,發現張木木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嘴裏不住地說:"錯了,錯了……"

張木木瘋了。

一個星期後,考慮到張木木工工作勤奮,得病也是因為平時精神壓力過大,廠裏破例給他辦了病退。小林聽到這個消息後,一下就傻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他預謀好的。一個月前,他從科長得到信兒,知道廠裏為了減輕財務負擔要精簡人員,被提名的就是他和張木木。他處心積慮地掉換了屍體上的吊牌,為得就是拿住張木木一個把柄。如果到時被精簡的人是他,張木木工作上的疏漏,就會成為他的擋箭牌。

幾天後,小林下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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