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應當埋葬

“碧滔劍永不對同門。”

這是蘇漾在神木麵前起的誓。

不對同門, 更不可能對手足。

劍上的誓言禁製一日不除,這把劍就刺不進同門的身體。

否則蘇漾自己也要受反噬。

可現下這把碧滔劍不僅被黎鮫拔了出來、還被她插|進了雲樺的胸口。

蘇漾卻毫發無傷。

禁製早就解了,他的殺心已經不是一日兩日。

雲樺毫無防備, 但臉上的震驚卻並未持續多久,他在被長劍穿身時沒有看拿劍刺向自己的黎鮫, 而是轉頭看著被濺了滿臉血的蘇漾。

“長清......”雲樺笑了笑, 說了曾在攬月亭說過很多次的話,“長清的劍......還是這麽快......”

快劍殺人不痛苦, 雲樺對這個結局還算滿意。

隻有一件事可惜。

殺他的人不是江月白。

彩雲鏡開的時候他就可以走,但他還是選擇來見一見江月白, 整好了衣裝, 甚至還用黎鮫屋裏的檀木梳理了理碎發。

確切地說,不是見, 是來尋一個他想要的死法。

輸給江月白的人生, 活著也等於死了, 沒什麽意思。

何不陪著江月白最後風光一回。

隻可惜江月白不願, 或者說不屑對他出手, 哪怕他用了最惡心的法子去激——不是對江月白來說最惡心, 而是對他來講最惡心。

他怨恨江月白,不怨恨江月白的幹淨, 隻怨恨幹淨裏的那點髒。

要麽就做永遠拉不下神台的月, 別讓他去肖想著能比及。

要麽就被他踩在腳下, 髒得徹徹底底。

可江月白偏做他夠不著的月、卻能被別人壓在身下褻|玩的奴。

真給他這個師兄丟臉。

黎鮫率先支撐不住身體,向下跌跪, 但她的手仍舊不鬆劍柄, 拉得雲樺也向下跌進血泊。

曾經“死同穴”的惡毒詛咒成了現實, 雲樺覺得可笑。

......和愛過的姑娘死在一起, 倒也不錯。

不過“情”這個字真真假假,誰能說得清。他也許愛過,也許沒有——少年人總有滿腔的熱血不服輸,賣力的深情可能隻是攀比和賭氣。

這麽一想,黎鮫也是個沒得到過什麽真心的可憐女人。

雲樺艱難地向前傾身,用帶血的手摸了一把黎鮫帶血的臉,露出了個同病相憐的慘笑。

劍插得更深了,好似兩心連枝,顯得他怪癡情的。

反正也要死了,誰知道呢。他這一輩子的情義都真假參半,和他說的話一樣,半是謊言半是真,連他自己也沒法分辨。

但有一句話,他很清楚是假的。

他說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江月白。

如果一個人,一生裏沒有見過江月白......那樣的一生該多無趣啊,光是想想就可怕。

他下輩子,一定還是要和江月白相見的。

做朋友也好、仇人也罷,

都其樂無窮。

* * *

默蘇本以為穆離淵去赴江月白的約,恐怕要去上很久。畢竟登仙台上搞得那麽大的排場,沒個三五時辰結束不了。

她有些不放心,想要調幾個魔侍跟著她易容隱息去瞧瞧,結果還沒和魔侍們吩咐交代好,穆離淵就已經回來了。

她杵在半路,進退不是,被對方將“不聽命令”的行為撞了個正著。

“尊上......”她小心翼翼問,“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默蘇深感這次要不妙了,穆離淵去受了那種刺激和羞辱,回來之後想必要新事舊事一起和他們清算。

就如十年前他從天機秘境回來,可把他們這些魔界的手下折騰得夠嗆。

她已經做好了迎接疾風暴雨的準備,然而穆離淵隻神色寡淡地說:“送了劍穗就回來了。”

回答了她的問題。

甚至還心平氣和地回答了。

默蘇對這種態度感到惶恐,一時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去斷了通界入口。”穆離淵留給了默蘇一句話,便向著天魔淵底走。

他本就是去送東西的,不是去參加婚典的,當然不用等典禮結束,因為典禮是什麽樣的結果都不重要。

他隻是想要一個答案。隻用一眼,他就已經知道了江月白給的答案。

默蘇回過神時,穆離淵已經走遠了。

她忙不迭地去執行交代給她的任務。

魔界與其他地方的通界入口千百年來一直是不開放的,隻不過魔尊前些年與仙門人士多有恩怨往來,才短暫地開啟了一段時間。

如今那個與尊上有舊時恩怨的人已經做得那般絕情,也沒有什麽留戀的必要了。

默蘇給通界結界的魔衛們傳音發令,又親自帶著黑鷹去巡視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仙魔通界一關閉,漫天刺目的仙雲也消散無影,幽深夜幕瞬時籠罩起魔界。

冰冷黑暗的氣息讓默蘇感到無比舒爽。

這才是此處該有的模樣。

仙魔不同道,殊途兩立,何必非要抵死糾纏,到頭來弄得遍體鱗傷。

不如斷得徹徹底底,井水不犯河水。

默蘇辦完了交代給她的事,便一路穿過寂靜的魔嶺,沿著石階鐵索下行,來到了天魔淵底。

熟悉的魔息撲麵將她包裹,魔晶燃燒冒火的聲響讓她分外熟悉安心。

這些年穆離淵基本每日每夜都與淵底的天魔血珀為伴。而他們這些黑鷹默默無聲地與尊上為伴。

就這樣在黑暗裏互相守護,挺好的。

天魔血珀在交纏晃動的鎖鏈裏緩緩旋轉,好似此間黑夜裏一輪沒有溫度的太陽。

暗紅的光照亮穆離淵負手的背影。

“默蘇,”穆離淵的嗓音不僅沒有怒火,反倒有些溫柔,“你過來。”

默蘇感到受寵若驚。

尊上很少喚他們這些黑鷹的名字,更不會分給他們一絲一毫的溫柔。畢竟溫柔全都是給那個討厭的江月白的。

今日是她在做夢嗎?

穆離淵轉過身,伸出手,又向上抬了抬手指,示意她也伸手。

默蘇不明所以地伸了手,就看到紅光一閃,一把冰冷的刀被放在了她掌心。

飄散的暗紅魔霧淹沒了她的手臂。

她低頭去看,臉上瞬間變了表情。

這是......

血珀刀!

很多年前,仙門來人逼迫穆離淵交出天魔血珀的時候,她奉命拿過這把刀,但也隻拿了一小會兒。

這把刀隻有魔尊能夠拿。因為它是天魔血珀的一部分、因為它能——劃開魔尊的心髒。

除了昔年的九霄魂斷外,它是唯一能調動魔界所有魔族的信物。

“這?”默蘇震驚地抬頭,“尊上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上一次她拿到這把刀,看到的是穆離淵心口血流成河,那幅畫麵她此生都不願再回想。

她心裏莫名漫開強烈的不安!

“拿著這個做事方便。”穆離淵語氣平靜到有些隨意,“不用事事都經我的傳音。”

默蘇聞言鬆了口氣,但很快又想到別的,試探問道:“尊上......又要去哪裏?”

“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穆離淵甚至對她笑了一下,說道,“死生之花的力量太強,我引出來些給天魔血珀,閉關幾月。”

默蘇被這個逆光的笑晃了神,幾乎懷疑自己的鷹眼是不是花了,回神之後她也徹底放下了心,保證道:“我會讓黑鷹們守好此處。”

“不用。”穆離淵的嗓音又恢複了低冷,“誰都不許進來。”

“包括......”默蘇確認道,“我嗎?”

“包括你。”穆離淵說。

淵底的石門在身後緩緩閉合,默蘇還有些怔怔,她回身看到石門魔息蒸騰——門上起了隔絕外界的禁製。

她覺得哪裏怪怪的,可又想不出。

尊上從沒有閉關過。默蘇是處理過魔界事務,但都是在尊上的指導或監視之下,這樣直接交給她全權負責,還是頭一回。

不過問題也不大,這些年她已在處理各類事情時知曉了魔界大大小小的全部信息,尊上教了她很多,不止是魔界的東西,還有人界的東西——

比如寫字畫畫。

她覺得很有趣。

雖然教的是最簡單的,兩個簡單的線條小人,看不出誰是誰的那種。

但這樣更好。

默蘇每次畫,都是畫的她和尊上。

不知道尊上每次畫的都是誰和誰,她也不想知道。

她懶得想煩心事,因為今天有很開心很難得的事。

尊上居然對她笑了。

是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事。

* * *

暮秋的滄瀾山又開始下雨。

空氣濕悶,風裏飄著濕濕膩膩的雨點。

正式葬進歸魂穀的隻有黎鮫一人,這是晚衣的意思。

那日登仙台上仙雲如幻,太過盛大的反而顯得太過縹緲,讓人覺得隻是南柯一夢。

直到此刻再見故人容顏,蘇漾才接受了那日所見並非是夢。

他知道師妹生性溫婉,一輩子活得多情柔軟,可他看到她死前那一劍明明刺得毫不留情。

她說她不需要江月白來救。

江月白為她準備過兩次婚禮,她兩次都拒絕了江月白,一次比一次堅定決絕。

蘇漾看不透黎鮫的心思。

從歸魂穀出來,晚秋薄風摻雜了冷冽。

臨近初冬,滄瀾山的雨終於舍得變了雪。

晚衣半途就遣散了峰主和弟子們,對留下沒走的蘇漾道:“師叔最近辛苦,也回去好好歇歇吧。”

蘇漾看向晚衣,目光焦點卻有些虛無:“她都和你說過什麽嗎。”

晚衣明白對方的意思,故人逝去,難免想要探尋些從前的消息,蘇漾該是在問黎鮫有沒有與自己說過些什麽。

“沒有。”晚衣回答。

其實黎鮫當然是說過的。

比如那句“衣衣,不用再來看我”。

和上次一樣,比起旁人的疑惑萬千,晚衣對黎鮫的抉擇心如明鏡——她從小到大給江月白這個哥哥添了不少麻煩,這次不願再做親人的拖累。

黎鮫是淩華托付給江月白的妹妹、是陪伴晚衣長大的親人,她的命,他們當然不能放棄,那是不得不負的責任。

但若是她自己放棄,旁人便不用承擔那份負罪感了。

可這些沒必要說出來。蘇漾曾經因為江月白的離去頹喪了許多年,現在又接二連三失去剩下的親人,說出黎鮫心裏所想隻會讓他更心疼愧疚。

不如就讓黎鮫在眾人心裏,做一個“拒絕了北辰仙君兩次”、還親手拔劍手刃仇人的瀟灑姑娘。

蘇漾顯然有些失落:“什麽都沒說過嗎。”

晚衣輕歎口氣:“師叔,我們總要往前看。”

前路很長,往事注定應當埋葬。比如黎鮫的話。

比如那個被她藏進沒人知曉地方的,紫藤花劍穗。

* * *

江月白指尖輕推,載著劍心的小船搖搖晃晃一路向前,漂向了池心中央。

“前輩不是擅長給仙倌捏身子麽,不如給這劍心也捏一個。”

盛著仙池成了翻湧的泉,劍心的跳動聲強勁,又被淹沒在更強的浪濤水聲裏。

禦澤倒酒的手停下了,“擅長給仙倌捏身子......”這話聽著......

難道他那些年派下去打探江月白消息的小仙倌,每一個都被江月白發現過?

“前輩願意幫我這個忙麽。”江月白回身看過來。

禦澤收回思緒,看向池中劍心——蓬勃鼓動,血脈清晰。

的確像是一顆真正的心髒。

也的確適合一副肉|身來養。

“這法子好啊!”青芷讚同江月白的提議,“活的血脈才能養好活的心髒。而且會蹦會跳,還能給小白做個伴。”

“也不是不行。”禦澤雙手撐住膝蓋站起身,呼出口酒氣,“你想要什麽樣的?”

江月白靠坐在池邊石上,換了個手撐側臉,食指點著眼角,垂眸說:“我想想。”

禦澤看見他用手碰眼角的動作就心驚膽戰,葫蘆裏的酒都灑出來了一半。

經了這幾遭,禦澤算是徹底明白了,隻要江月白一流淚,就準沒好事。上次喝酒的時候,他瞥見江月白拿手蹭了下眼角,就該料到他又要下狠心了。

......但沒料到會下那麽狠的心。

那日他明明喝的是自己釀的靈酒,怎麽會醉得不省人事?連睡了幾天幾夜?

分明就是被動了手腳。

等他睡醒,凡間不知多久過去了。

“你小子怎麽回事?給我的酒......”禦澤等江月白回來,上去便是質問,可問到一半就變了臉色——

因為他看到江月白的頭發竟然白了。

然而丹元修成後容貌就不會再衰老、頭發也不會褪色變白。

禦澤心裏一沉。

“我年紀也不小了。”江月白半開玩笑地說,“白發顯得我老成些。”

“少胡說八道!”禦澤一掌拍在他胸口。

卻沒感到任何傷。

經絡無損髒腑完好。

禦澤暗暗鬆了口氣。

江月白的修為他是見識領教過的,就算給千萬人渡靈氣也能幾日就恢複好,沒什麽事能真正傷到江月白。

受的傷還大部分都是裝的。

想到此處,禦澤沒好氣道:“白發不好看,顯得你更冷了。”

“那是前輩還沒看習慣。”江月白說,“等看順眼了,就該覺得這叫‘出塵絕世’了。”

“臭小子。”禦澤哼笑。

後來禦澤不放心,還去問了青芷。江月白回凡間,是有幾個仙子陪同的。可青芷隻說登仙台上黎鮫與雲樺同歸於盡,別的就沒了。

劍心在仙池水中晃**,禦澤遠遠比了下尺寸,心裏估量著身子的大小。

“小白,有句話我想問,若登仙台上沒那遭變故......”禦澤沒從仙子們那問出什麽,打算直接問江月白,“你真要娶黎鮫那姑娘嗎?她與你分開那麽多年,情分早就淡了吧。”

青芷聽到這個名字就變了臉色,禦澤蒙在鼓裏,但她很清楚江月白為什麽病成這樣——他分了一半靈元收集黎鮫破碎的魂魄。

魂魄沒散,就有機會轉世新生。

江月白丹府靈元本就缺了一半,收集魂魄直接用盡了僅剩的一半。

青芷當時就說:“你是不是瘋了?”

她知道江月白修為高深莫測,就算暫時失去靈元靈脈,靈氣也能運轉如常一段時間,可靈元到底是修者本源,若不能及時修複,就隻有灰飛煙滅一個下場。

可江月白卻說:“不妨事,等過了通天之門,靈元身體皆會新生,我還要這副舊靈脈做什麽。”

青芷喃喃:“......什麽?”

江月白笑了笑,淡淡道:“我的劍,就要煉成了。”

江月白向來如此自信,青芷不知該說什麽,她修為境界都不如江月白,也攔不住江月白做什麽。

“隻是,請幫我向禦澤前輩保密。”江月白料理完了人間事,向仙子們提了個請求。

“前輩別......”青芷謹記任務,此刻想要幫江月白岔開話題。

“早前不是和前輩解釋過,合婚大典隻是個接人上仙界的儀式而已,”江月白卻沒有避諱,回答了問題,“她中了毒危及性命,鎖情蠱毒發,不論生死都會困在情裏,除非斬斷凡緣。”

“凡人生死有命,為什麽非要費那麽大勁去幫她解毒?”禦澤不能理解。

“因為對故人有承諾。”江月白說。

又是這個回答。

承諾、解毒、救人......

這些日子不管禦澤怎麽問,江月白都說他去登仙台隻是救人。

若隻是去救人,怎麽救完人回來,這劍心就繼續跳了。

禦澤承認是自己心裏陰暗了,他總覺得江月白是借這場婚禮傷淵兒的心。

可又覺得江月白不該會那麽殘忍冷血,也完全沒必要用這種事算計。

隻能說造化弄人吧。

“既然對故人言出必踐,”禦澤歎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問,“那你對淵兒的承諾呢?怎麽不兌現?你不是說......”

“嗨呀,說回這個劍心!”青芷插了話,“小白想好給它捏什麽樣的身子了嗎?”

“想好了。”江月手中捏訣,金霧中化出了紙筆,撐起一條腿將紙鋪在膝上,垂眸提筆。

一畫就是許久。

青芷在池邊磨藥,不覺得時間漫長。禦澤酒喝光了幾壺,瞧著江月白半晌都一動不動的神色,有些坐不住了。

“畫什麽呢。”他朝江月白的膝上看了看。

江月白沒抬頭:“畫小時候的淵兒。”

禦澤愣了愣:“你要劍心的身子......捏成他的樣子?”

“劍心是淵兒的心,”江月白一筆一筆仔細勾著畫中人的眼睫,“樣子自然也應當是他的樣子。”

青芷磨藥的手停了一下,她陪江月白去了趟人間,好像琢磨出來些江月白的愛恨情仇......但又沒琢磨出多少。

禦澤很想把話直說:想見他為什麽不去見真的他?

兩個人十年前一別到如今,連好好見上一麵都沒有過。那夜既然說了“不能言而無信”,怎麽轉頭就不守信用了。

難道......

難道穆離淵去登仙台參加了江月白的婚典?!

那就是江月白許諾的“人間相逢”?

禦澤呼吸都停了一下。

讓複明之人親眼看心上人的婚典......

他目光落進仙池中——如今劍心跳動如此強烈,可想而知那場合婚大典把淵兒傷到了什麽程度......

“月白,你......”禦澤看著江月白垂眸作畫的側顏,小心翼翼地低聲問,“你是不是想他重新恨你。”

不論是那場婚禮是身不由己還是一箭雙雕,總之是達到了劍心所要。隻要淵兒心裏的痛一日不消散,江月白就一日不會去見他。

既然這痛來得如此不容易,當然要用到極致。

然而魔妖血統的命數注定活不久,禦澤曾在仙橋見過那孩子一麵,看一眼便知道他壽元無多......

若對方還能在痛苦仇恨裏強撐壽命,劍心當然蓬勃鼓動。可若對方直接回去了結生命,那之前所做就徹底白費了。

“你就不怕他從登仙台回去後,”禦澤看著江月白的畫紙上逐漸清晰的眉眼,“不願再活了嗎。”

一直極穩的筆尖在紙上停頓了一下。

眼角的地方暈染開了一團亂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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