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皆為凡夫俗子

天機秘境中寶門分三個等級,下一級別寶門須在上級寶門開啟過半之後才會現世。

但秘境之內凶陣機關密布,前行之路推進艱難。兩天過去,八十一道門隻開了不到二十。

第三日傍晚,各家修士們終於聽到了一聲悅耳的聲音——

殘月落下之時秘境內沉聲驟起,提示尋寶修士第二級寶門已開。

第二級別寶門中首關名曰“陰蠱門”。

顧名思義,門內皆為陰毒秘蠱。

蠱毒不同於其他法器,並不要求使用者自身修為有多高,隻要掌握了製蠱控蠱的方法,便能發揮出恐怖的效力——顯然對修士們頗具吸引力。

寶門剛開,已有諸多修士湧進。

入門之後水霧氤氳,荷花點點浮在水麵,通向最裏麵的鎮門之寶。

第一隻腳踩上水麵荷花,潮濕黏膩的空氣中立即飄散開了淡淡的花霧粉末!

“不好,有毒!”

“快!快閉五感!”

陰蠱門內遍布毒蠱,每一處機關都在感知到活人氣息時噴出毒霧粉末。

後麵的修士們立刻屏息凝神,封閉感官,依靠靈訣指引前行。

穆離淵遠遠跟在那些修士們之後,看著他們聲勢浩大地破了陣門機關,浩浩****闖入了門內,才現了身。

他沒有直接進門,而是在門外抱臂站了片刻——聽到裏麵打鬥響動不斷,又聽到叫囂與謾罵,最後是淒慘尖銳的哀嚎......

直到門內聲音漸漸安寂,他才不緊不慢地晃了進去。

進門之前就感受到了危險的毒氣。

但穆離淵沒有關閉五感,這裏的毒霧到處都是,躲不開,也沒有必要躲。

地上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液逐漸幹涸凝結,在蠱毒的作用下發酵成魅惑的味道。

他踩著血漬向前走,周圍垂下的枝條藤蔓隨著衣袂帶起的微風搖擺。

血霧裏忽然響起一個柔媚的女聲:

“你有愛的人嗎?”

枝條藤蔓扭曲飄繞,仿佛不懷好意的舞姿,石壁的回音裏充斥著細細的少女笑聲:

“你對別人說過‘愛’這個字嗎?”

穆離淵麵無表情用劍柄挑開身前藤蔓,繼續前行。

魅惑的聲音換了個方位,格外勾魂**漾:“那有人愛你嗎?”

九霄魂斷留下的劍風將妖嬈藤蔓全部斬成碎片,女子的聲音散開,散落得無處不在,回音層疊:

“你吻過別人嗎?”

“有人吻過你嗎?”

穆離淵並不怕這些毒霧幻瘴。

陰蠱門內毒氣和他周身濃烈的魔息相撞在一起,還說不準誰更毒。

可毒粉幻化的精怪們仍舊對這個新來的食物緊追不舍,它們頭回碰了壁,不死心地追逐著前行人的步伐。

周圍空氣中的毒霧慢慢變成淡粉色,從藤蔓斷裂的地方飄出來,飄得到處都是。妖嬈的藤蔓變成妖嬈的美人,個個身著近乎透明的輕紗,凹凸曼妙的身姿在薄衫下清晰可見。

“你沒有吻過誰嗎?”

“你有做過情|愛之事嗎?”

“你出不去了......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歡愉吧......”

精怪們像花蝶般一湧而上,香風彌漫,讓人瞬間沉淪。

香氣太濃烈,連九霄魂斷都不再不受主人的控製,在花香中變得綿軟。

好像醉了。

穆離淵握緊了劍柄,徑直向前走。

身形撞破了女子們的虛影!

妖嬈的身姿在驚呼和嗔怨中散作輕塵飄開。

所有精怪都被這個刀槍不入的人激怒了,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領情的家夥。

毒霧重新匯聚成女子模樣,美眸含水,晶瑩玉唇開合恰到好處的幅度,呢喃著細碎的小調,將那些令人麵紅耳赤的動作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

“把你的手放在這裏。”

“很軟的。”

“裏麵更軟,你來試一試。”

穆離淵似乎什麽都沒有聽見,他的視線直直穿過搖晃的藤蔓,看向幽暗石室的最深處——

水霧之後人影重疊,還有隱約的交談聲。

瀑布飛流直下,濺起五彩的水花,瀑簾後一點明珠熠熠生輝。

鎖情珠。

傳聞能鎖住情與愛的秘蠱。

讓服蠱的人永生永世甘付真心。

言聽計從,絕無背叛。

能來到鎮門之寶禁製前的修士,隻餘精英數人。

他們還未商議出如何取寶、如何分寶,忽感身後罡風逼近——

好強的威壓!

幾人彼此對視交換眼神:

來人如此狡詐,待他們破了一路上所有機關才姍姍來遲,此刻不顧先來後到,竟直接要明搶,想必是胸有成竹的高手。

仙門高手中哪個會對鎖情蠱感興趣?

似乎隻有秦嫣。

秦嫣本就精通秘藥毒蠱,再加上有傳言說她曾有過黯然情傷,想必心念鎖情蠱已久。

幾名修士已經密語布陣,卻在轉身時微微一愣——

沒有凶殘的刀光劍影,更沒有預想中的奪命毒瘴。

隻有不急不緩的腳步,慢慢走出白靄蒙蒙。

墜著銀線的黑靴踏出水霧,黑袍如同出水的墨畫,披著流淌的水汽。遮臉的麵紗隨步履的輕風微微飄動,襯得漆黑的眼眸更加深邃。

深邃得危險。

幾名修士皺眉:“你是何人?”

黑衣修士的嗓音很年輕:“無名小輩。”

修士們紛紛在心裏鬆了口氣。

每次曆練都會碰上這樣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來出風頭,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這些後起新秀自然氣焰囂張,但隻要不是秦嫣那個毒辣女人,其他人都好說,他們好歹修煉多年,不見得會輸給一個低齡晚輩。

其中一名修士道:“來這兒做什麽?難道也想要鎖情蠱?”

穆離淵笑了一下:“不然呢。”

聞言,修士們也不再掩飾麵上的不悅:“‘先來後到’這個詞沒聽過嗎?”

穆離淵沒停腳步,已經走到了近前:“才疏學淺,沒聽過。”

修士們喝住他:“別往這兒走了!哪家的毛頭小子?你師父沒教過你規矩嗎?”

“我師父?”

穆離淵腳步頓了一頓,眸底神色微變。

他挑挑眉,嗓音忽然變得極其低冷,“你們也配提我師父。”

修士們被這句囂張的話激起了怒火:“你師父是什麽金貴東西?為什麽提不得?你再往前......”

水汽彌漫的空氣驟然劈裂,黑紅交錯的巨蟒騰空而起!

鮮血如綻放的巨大花朵,無數花點落地之後,淒厲的慘叫聲才後知後覺地回**開。

赤羽魔鞭吮吸夠了人血,意猶未盡地落回穆離淵手中。

修士們身體被魔鞭割裂,血塊遍地,可靈息未褪,想死也不能,隻能痛苦地蠕動殘破的身軀,斷斷續續地哀嚎。

連陰蠱門內密布的毒霧似乎也都受到了驚嚇,紛紛逃命般地散開。

霧靄消失,鎮門機關前風清氣朗,水簾上映出高長的身影。

穆離淵抬起長睫,透過瀑布注視著那顆旋轉的彩珠。

鎖情珠。

真的能鎖住人心嗎。

居然讓本該無欲無求的仙門修士們趨之若鶩。

何其可笑。

穆離淵緩緩抽|出了九霄魂斷劍,水瀑感受到了凶猛的魔氣,紛紛扭曲避開,露出了一段空隙。

毒瀑是鎮門之寶的最後一道機關防線,若用肌膚觸碰,會中鎖情蠱的劇毒。

劇毒需用交|歡來解。

可解與不解,下場都是一個死。

傳聞上次天機曆練中,有修士中了鎖情之毒,被迫與毒霧幻化出的精怪妖女糾纏深陷,等旁人發現時,已成了一具被吸幹精血的枯屍。

九霄魂斷替主人擋開了毒液,穆離淵伸手取到了鎖情珠——

細膩溫潤的質感,觸及微燙的掌心,好似一滴涼水。

穆離淵微微側身,借著九霄魂斷的劍光打量這顆珠子。

珠內波紋繚繞,其間似乎含著無數細小跳躍的曼妙佳人。

鈴鐺輕響,穆離淵眉頭微蹙。

他聽到了遠處的腳步聲。

又有人進了陰蠱門。

穆離淵將鎖情珠收起,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鎖情珠,這個沒有什麽靈力、更無法增益修為的東西,卻能如此吸引人。

看來修道也修不去那點俗世塵念,世間不過全都是欲|望纏身的凡夫俗子。

穆離淵握緊了九霄魂斷,暗紅的劍刃在微微顫動,等待著下一個見血的獵物。

但下一刻,他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聞到了風雪夜歸冰涼的氣息。

穆離淵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

江月白居然也想要鎖情蠱?

不願回想的昨夜重新湧進他的心頭......

那是他第一次沒到結束就放過了對方——

他說想看江月白流淚,可後半夜大雨瓢潑,澆濕的卻是自己。

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很輕,還在緩緩靠近。

穆離淵收回九霄魂斷,隱匿起身形。

威壓消失,湍急的冷水重新匯聚,滑下流光溢彩的毒瀑。

江月白停在了飛瀑前。

白衣不沾鮮血,太過清冷出塵,與四周的毒粉與彩霧格格不入。

地上躺滿了身受重傷的修士,他們見到江月白時,都痛苦地伸出手,艱難地往更深處指,喉中發出嘶啞的“嗬嗬”聲,試圖向北辰仙君描述他們被一個可怖的惡人所害。

可是殘破的唇齒讓他們發不出完整的語句,破裂的身體血液半幹不幹,扭曲爬動著,如同滿地的蠱蟲。

江月白順著那些修士所指的方向,一步步走進水霧飄搖的洞穴深處——情毒的蠱粉已經濃鬱到凝結成了幻景。

精怪們曼妙的虛影如藤蔓扭曲纏繞著,織成五彩斑斕的牢籠......

風雪夜歸陡然出鞘!

雪白的劍光斬斷了纏繞的藤蔓。

“你瘋了嗎。”江月白冷冷說。

霜雪飄散,靠坐在蠱潭邊的穆離淵緩緩抬眼,瞧向江月白。

卻沒有起身。

他看著江月白拿劍的手。

修長蒼白,唯獨手腕處深紅的勒痕格格不入。

這隻手昨夜還在他的掌心裏忍著痛緊繃指節,今日卻又拿起了令人生畏的風雪夜歸。

漫天淡粉的霧靄中,一身白衣依然纖塵不染。

“她們邀請我留下啊。”穆離淵抬手掃了下周身的彩裙飄搖的幻景殘影,“溫柔鄉,何樂不為。”

他很奇怪地希望江月白的表情裏出現點憤怒或是厭惡。

可江月白什麽表情也沒有,像是沒聽這句話,收了劍轉身向著鎖情瀑布走。

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有沒有和這些女子精怪們做什麽。

“師尊,我受傷了。”穆離淵忽然說。

江月白回過頭。

這一瞬間,穆離淵終於如願以償地從江月白眉眼間觀察到了一絲生厭的神情。

穆離淵手臂沾染情蠱花粉的地方黑紫了一大片,滲著血絲,他低頭挽起衣袖,借著檢查傷勢的動作露出了更多花粉傷痕:“她們太厲害了。”

傷是他自己拿匕首刮的,露出來的時候隻恨剛才沒再下狠手多刮點。

江月白沉默地走近幾步,帶來點淡淡寒霧般微冷的威壓。穆離淵沒抬頭,但餘光能看到江月白的手指間淌出了靈流——是個召喚法器出戰的動作。

穆離淵卻莫名感到愉悅,甚至興奮。

他終於做了件惹怒江月白的事情。

江月白召出了一張琴。

碧玉朱漆,琴尾雕花,比昨夜更加美豔動人幾分。

獨幽銀弦上的血已經被擦拭幹淨,江月白臨著潭邊而坐,將琴橫放膝上,琴弦輕動時碧波流轉,在江月白指下發出柔和的清音。

穆離淵剛感受到的一點愉悅瞬時消失了。

江月白居然沒有趁他受傷虛弱時出劍除魔衛道,反而為他這個魔彈了一首療傷之曲。

療傷清心曲能夠驅除毒瘴,靜心安神。可穆離淵隻覺得更折磨,不僅傷口在疼,胸口也在痛。

清心曲用獨幽這張琴彈出來,便根本不是清心曲了,琴音清凜,落入穆離淵耳裏卻變得無比肮髒——因為他滿心都隻能想到昨晚那個肮髒的夜。

獨幽琴弦在鮮血與汗水裏奏曲的夜。

摩擦迸濺的血、難以抑製的喘息、惹人沉淪的淚痕......紛紛從琴音裏飄**而出。

逼得穆離淵燥熱的血液逆流,若不是咬緊了牙,幾乎要吐出一口血來。

“師尊這是做什麽.....”穆離淵一把按住了跳躍的琴弦!

“你專門攔下我說,你受傷了。”江月白停下彈琴的動作,視線對上他的眼睛,語調比方才的清心音還要緩,“是想要我做什麽,難道要我安慰你別怕麽。”

這樣帶著細微的縱容和輕諷的語氣,殺傷力不亞於當年他竭盡全力的吼出毒誓之後,江月白一句輕描淡寫的“別鬧了”。

這樣的語氣穆離淵從小到大聽過許多次,他那時每晚纏著師尊用的理由就是“我受傷了”、“我生病了”、“我害怕”......江月白垂眸看他時他怕得發抖,幾乎以為要被戳穿懲罰了,但下一刻江月白總會輕歎口氣抱他進屋,屢試不爽之後他更得寸進尺,甚至對江月白的態度上癮——他的師尊身上有股別人學不來的氣質,像初春的霜雪,拒人千裏的高高在上,又無可奈何的寵溺包容。

這是獨屬於江月白的韻味,冷淡裏帶著別樣的溫柔,感受起來堪比折磨,卻讓被折磨的人不能自拔。

遠處修士們的哀嚎聲弱了些。

江月白的清心曲不僅為一個人而奏,也為陰蠱門內其他重傷的修士而奏,音曲療傷細潤經脈,需等待修士們自身靈脈恢複運轉,方能從劇毒裏掙脫。

一曲終了,江月白收琴起身。

穆離淵調整回了慵懶的表情,單手撐在石欄邊,手指彎曲抵著下唇,盯著江月白收琴的動作看,慢悠悠地說:

“別急著走啊,多彈幾首啊。”

江月白的動作一頓。

“師尊,”穆離淵微微向前傾身,握住了江月白的手腕,拇指摩挲著血痕,低聲說,“你才中毒了,對嗎。”

肌膚相貼,穆離淵觸摸到了那些極力壓抑著的顫栗。

滑膩溫熱的血正從江月白手腕的傷痕裏滲出來,那裏在昨夜的混亂裏留下了傷,已經被情毒花粉浸入了皮肉。

鮮血交融時,穆離淵看到了江月白置身的幻境,數不清的精怪曼妙虛影簇擁在周圍,吐息掃動著江月白的長發、撫過江月白的臉側脖頸......

她們跟著江月白,從藤林到石台。

江月白卻一路麵不改色。

“師尊,你可,”穆離淵猛地握緊了江月白的手腕,一字一頓地說,“真,能,忍,啊。”

傷口的血被這一下緊握擠壓得越流越多,情毒花粉借機侵入,呢喃細語和香魅輕風瞬間鑽進江月白的耳鼻,仿佛帶刺的細刀割劃經脈——江月白的靈脈受著雙重劇毒浸染,再多一層情蠱,全身經絡撕裂般疼,一時有些撐不住,頭暈目眩間想要扶一下身側的石壁。

穆離淵順勢將江月白攬進了懷裏。

“原來師尊也會對情毒有反

喃風

應,”他低聲笑道,“我還以為師尊真的那麽清心寡欲呢。”

江月白沒有推開他,垂眸調整著呼吸。

穆離淵右手扣著江月白的肩背,低頭貼著江月白的側臉,感受到了微燙的溫度。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痛苦無助卻又強裝鎮定的江月白——如此引人心馳神往,也如此引人不悅。

穆離淵抬眼看向江月白身後的妖嬈虛影,笑容逐漸變冷,而後徹底消失。

原來江月白並不是對那種事過分涼薄。

他隻是因為,厭惡自己。

江月白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情蠱這種東西根本幹擾不了他,但他不想多費口舌和誰解釋靈脈的問題,暫時調整好了氣息後,推開穆離淵轉身便向外走。

穆離淵被這下推得向後踉蹌了一步。

他閉眼吸了口氣,像是在壓製忍耐什麽,再睜眼時,眸底隻剩陰鶩。

江月白還沒走兩步,一隻手猛然從背後繞過脖頸,卡住了他的下巴。

冰冷的指腹蹭上同樣冰冷的唇。

江月白沒有回頭:“你又想做什麽。”

“我還想問師尊呢,來這裏做什麽,應當不是那麽好心來給我療傷吧。”穆離淵冷聲問,“師尊也想要鎖情珠?”

他沒指望江月白會回答他的問題。

但江月白回答了:“不可以麽。”

穆離淵的手指停頓了一下,身形忽地出現在江月白咫尺近的對麵。

“可以啊。當然可以。”穆離淵垂眸,用視線細細摩挲著江月白的眉眼,“我讓給師尊了。”

江月白後退了一步。

穆離淵逼近了一步,單手攥住江月白的雙腕鎖在了他腰後,強迫他仰頭看著自己。

“但師尊要告訴我,鎖情珠是給誰的。”穆離淵右手指腹還停在江月白唇邊,“告訴我,我就給師尊。”

昨夜風月無邊,江月白說的卻是“別弄壞了琴”。

到底是什麽樣的美人?能讓江月白為了她去奪絕世無雙的獨幽琴,又來拿能鎖住真心的鎖情珠。

江月白隻回以沉默。

穆離淵卡著江月白下巴的右手力量逐漸加劇:“萬人傾慕的北辰仙君原來也有得不到的心上人嗎,她叫什麽名字。”

江月白的口吻帶著淡淡的冷漠與不耐:“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穆離淵眸色漸深,緩緩露出冷笑:“是啊,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右手拇指猛然一彎,借著江月白開口回答的動作狠狠壓進江月白口中。

江月白想要後退,可魔息瞬間包裹聚攏,穆離淵攥著他雙腕的左手極為用力,力氣之大,掌中甚至發出了骨節錯位的聲響。

直到將右手裏的東西完全按進了江月白的喉管,穆離淵才放開了手。

江月白被嗆得劇烈咳嗽,感到冰涼又火辣的東西一路從喉嗓燒到心肝髒腑。

他咳得跌跪下去,用長劍支撐住了身體,才沒有完全跌倒。

滿嘴血味,卻什麽都咳不出來。

禁錮江月白的魔息散開,落進周圍血泊。

那些還在血水裏掙紮的修士們再次被魔息侵蝕,發出痛苦的慘叫,回聲層疊似鬼哭。

穆離淵上前一步,將江月白一把提了起來,彎腰微笑著說:“我言而有信,把鎖情珠給師尊了,師尊該如何報答我,嗯?”

江月白捂著前頸抬起眼,微微喘著氣:“你......”

“這是怎麽了。”穆離淵神色變化,驚訝地撫過江月白被鎖情珠腐蝕得血紅的雙唇,滿眼心疼地問,“是鎖情珠的味道不好麽。”

江月白嗓音沙啞:“你到底想做什麽......”

“看不出來嗎,”穆離淵居高臨下地看著江月白咳喘的模樣,一字一句說,“我想要師尊真正臣服我。不僅是身體,還有心。”

鮮血從江月白唇縫間緩緩滲出來:“好玩麽......”

“我沒有在玩,我是認真的。”穆離淵俯身半蹲,與跌跪在地的江月白視線持平,手指從江月白的頸側滑到穿著銀環的地方,隔著白衣摩挲那個恥辱的印記,溫柔地說,“師尊是我的人,心自然也應該是我的,怎麽可以去想著別人呢,嗯?”

江月白用手背蹭了嘴角的血:“你想做什麽我沒答應?何必要多此一舉......”

“不一樣啊。”穆離淵無辜地搖頭,用溫柔的語氣說,“每一次做那種事的時候,師尊看我的眼神都沒有歡愉,那樣太沒意思了。我想看師尊像其他仙奴一樣,跪著主動求|歡、討我的恩賜,師尊做一次給我看,好嗎。”

周圍躺倒在血泊中的修士們聽到這些對話,皆瞪大了雙眼,艱難地撐起殘破不堪的身軀,不可置信向這處張望著。

他們不敢相信有人敢這樣對北辰仙君說話,更不能相信到江月白到了如此地步竟然還能忍著不出手......

這個人到底是誰?

江月白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手指。

風雪夜歸的劍靈已經在替主人憤怒,憤怒得劇烈發顫,整柄長劍都散發出強烈的寒氣殺意。

但江月白眸底卻一片平靜:“換個地方。”

穆離淵怔愣。

他覺得自己聽錯了。

他的麵目在怔神一瞬間後忽然變得極度陰鬱,沉聲問:“為什麽。”

為什麽次次都有求必應?什麽樣過分的要求都滿足答應?

“你在算計什麽?”穆離淵猛地逼近江月白,幾乎咬牙切齒地說,“要去什麽地方?是不是又有什麽陰謀等著我呢,嗯?我的好師尊。”

江月白編造他的身世,騙了他整整十一年。從殺父殺母的仇人偽裝成救命恩人,讓他感恩戴德了整整十一年!

他被對方用謊言折磨得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他不相信對方這些時日的心甘情願會是真的。

江月白按住了震顫不已的風雪夜歸,眸色平靜,卻又帶著惹人遐想的淡波:“有沒有陰謀,你來試一試就知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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