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懷一次我們的孩子。”

穆離淵很滿意狼王的寢宮。

倒不是因為整座宮殿有多奢侈繁華, 而是因為寢宮後麵居然有一個大型廚房,各式用具應有盡有,倉庫地窖堆滿了各種從別處掠奪來的珍貴食材。

廚房是穆離淵最喜歡的地方, 在這裏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一點價值。

北辰仙君是什麽都不缺的,他們這些微不足道的螻蟻們無論努力獻上什麽都還是微不足道。

但好吃的東西除外。

雖然也很微不足道, 但帶著濃濃的人間煙火氣——穆離淵感覺江月白似乎是喜歡的。

他試著用這裏的食材做了幾道點心。

做好之後嚐了嚐, 對味道很滿意。一想到江月白醒後就可以吃到這些甜甜的東西,他心裏也有點甜味。

景馳離開前吩咐王宮的侍從們照顧好江月白, 無奈江月白一直昏睡未醒,景馳隻得勉強同意守衛和侍從們暫時聽命穆離淵。

但狼王前腳一離開, 穆離淵立刻就遣散了寢殿內所有侍從。

很奇怪的心思。

他不想讓別人看到江月白虛弱的樣子。

這種虛弱太少見了, 連他都沒有見過,別人更不可以看。

江月白已經睡了整整兩天了, 期間穆離淵替江月白擦洗身子換好了柔軟的衣物, 觸碰時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江月白的虛弱, 不僅是身體、還有靈脈。

能把整座恢弘的神殿都折騰成斷壁殘垣一片廢墟, 足以彰顯那個怪物到底有多瘋狂了。

江月白頸側的紅痕不僅沒消, 反而彌漫開了, 成了一片殷紅。

腰側寬大的指印也成了深色,仿佛濃重的顏料洇透了蒼白的宣紙, 在貪婪地向著更深處生長。

兩腿膝彎下的紅痕還清晰地保持著手指掐出的形狀——穆離淵撫摸這些痕跡的時候甚至能想出來那個怪物都用了哪些姿|勢......

看到這些痕跡是殘忍的折磨, 但他卻像自找折磨似的, 一遍遍反複地看。看得雙耳都盡是沙沙的血流聲,空氣都變成了澀的, 吸進鼻腔有點疼, 咽進嗓子裏想要咳血。

窗邊的光影隨著日升月落變幻, 穆離淵沉默地坐在床邊。

隻有江月白睡熟的時候他才敢這樣光明正大地看, 他看了兩天兩夜,卻不覺得時間漫長,隻希望這樣安靜的時候再久一點。

旁人都不在,他守著江月白,有種平平淡淡陪伴著眷侶的錯覺。

夜晚的時候起風了,微風吹過床榻,月光一般的紗幔蒙上了江月白的臉,穆離淵想去撩開,靠得極近時忽然停住了——

他忍不住順著褶皺的紗描摹著江月白的臉,從額頭眉峰、到眼睫鼻梁......

強忍了半晌,他俯身,很輕地吻了江月白的唇。

隔著一層紗幔,應當不算冒犯吧。

碰到江月白雙唇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害怕,害怕江月白知道了會生氣,更怕江月白的愛人知道了會生氣。

但很快害怕的念頭就被這個吻帶來的強烈衝擊感淹沒了。

江月白的唇是冰涼的,卻很柔軟。

越含咬就越深陷進柔軟。

淡淡的甜味透過薄紗,像在吸引著索取的人再深入一些......

失去理智的人忘情地深吻,咬住唇瓣吮吸,又卷著薄紗向裏。

這個隱秘又放縱的吻有著極強的刺激感

喃颩

,讓原本膽小的人忘乎所以,深吻時他撫摸著江月白的長發,穿插進發絲深處,可還覺得不夠深,想要讓自己的全部都陷進這朵柔軟裏......直到肮髒的地方抵到了江月白,他才猛地回神。

穆離淵慌亂地撐起身子!抿住唇壓抑著喘氣。

江月白沒醒。

呼吸仍然是平穩的。

穆離淵鬆了口氣。

他很久沒敢再有任何動作。

等平複好情緒後,才顫巍巍地伸手,撩開了江月白臉上的紗幔。

濕潤的紗在江月白唇邊拉出了一道曖|昧的晶瑩水痕。

穆離淵動作很輕地退開,半蹲半跪在榻邊。

用手帕仔細專注地擦幹淨江月白的臉。

某一刻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卑鄙的行竊者,隻敢躲在陰暗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摸一摸已經屬於別人的珍寶。

“你的傷好了麽。”

江月白淡淡開了口。

穆離淵被嚇了一跳!擦著江月白側臉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結結巴巴地回答:“還沒......好、好了。”

江月白緩慢地睜開了眼。

江月白的眼睫很長,掀起的時候周圍月光下的細小塵埃都隨之飄晃。

“好了還是沒好呢。”江月白輕聲問。

“好了......”穆離淵慌慌張張地收回手,“已經好了......”

江月白沒再說什麽,從床褥裏撐起身,轉身坐在榻邊。

月光被江月白的身形擋住了一半,跪在榻邊的穆離淵身上映下了一半陰影。

逆著光,穆離淵看不清江月白的表情。

極度寂靜的氣氛讓他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江月白有沒有察覺到方才那個膽大妄為的親吻。

沉默片刻,江月白伸出了手,停在他臉側,

拇指撫過他還濕著的雙唇......

這一刻穆離淵幾乎是心驚膽戰的。

他已經顫抖著跪直了身子,準備好江月白狠狠給他一耳光了。

可江月白的手微微停頓後,指腹卻沿著他的下頜和頸線向下,

穆離淵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喉結不受控製地隨著江月白指腹的滑過滾動著......

緊接著感到身前一涼——

江月白解了他身前的衣扣。

又抽了他的衣帶。

穆離淵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自己脫。”江月白隻說了這三個字。

穆離淵急促的呼吸猛地停住,可劇烈跳動的心髒幾乎要衝破胸膛了。

他甚至懷疑這句是自己的幻聽。

他仰頭望向江月白。

江月白也垂眸看著他。

剛才那三個字是命令的口吻,似乎在等著他照做。

穆離淵控製著顫抖的手,脫了自己的外袍。

江月白仍然沉默著。

穆離淵低下頭,繼續解自己的內衫。

他的身子也開始抖。

陪著熟睡的江月白時他是大膽的,但其他時候麵對江月白他都是畏懼害怕的。

總害怕自己哪裏沒有做好,讓江月白不悅厭惡。

“跪近一點。”江月白說。

穆離淵深吸了口氣,挪動膝蓋靠近了江月白。

江月白冰涼的手指攬過了他的後頸,衣袖帶起的淡香縈繞在周圍。

穆離淵在江月白的味道裏失了神。

滾燙的熱流滲進皮膚的傷口,他才被痛得找回了點理智。

——他剛剛說了謊,他的傷根本沒好,滿身都是血口。

靈息應當由內通過靈脈,此刻江月白卻用靈息直接從外觸碰傷者皮膚——穆離淵不敢說話,他不知道這種這種劇痛的療傷方式是不是對他說謊的懲罰。

微微冰涼的手指一寸寸撫過他的皮膚,從肩膀、到手臂,從前頸、到胸膛,從腰側、到小腹......

很細致緩慢。

指腹是涼的,靈息卻是燙的,比火焰還要熾熱,接觸到皮膚時幾乎要把皮肉燒得融化。

但穆離淵卻逐漸感覺不到痛了。

因為另一種比痛更加難忍的酸脹從燃燒起來,自下而上沿著血管往渾身彌漫。

他很怕江月白察覺到自己的異樣。但江月白根本沒有往那個地方看,神情淡漠,似乎隻是在履行承諾給他療傷。

他鬆了口氣,甚至很奇怪地恨自己身上的傷口沒能再多一些。

這樣被江月白溫柔以待的機會太難得了,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

遐思戛然而止——

穆離淵咬著下唇的牙齒猛地顫抖!隨著他沒忍住的悶哼,一道鮮血從被自己咬破的嘴角滑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刺激讓他劇烈地喘息著,眸底浮起了一層水霧,視線變得模糊晃**。

江月白的腳踩在了他腿間。

衣袍脫了,下麵隻有單薄的一件,肮髒暴露無遺。

“你很不聽話啊。”江月白的嗓音是輕緩的。

“我......”穆離淵顫抖著吸氣,“我......錯了......”

他不知道江月白這句話是在說他現在的冒犯,還是在說方才他借著那個膽大妄為的吻的冒犯。

江月白剛從榻上起身,還沒有穿靴,兩人的體溫隻隔著一件極其單薄的衣料。

撚磨的觸感沿著最脆弱的地方緩緩滑動著——仿佛劊子手的刀,臨行前在後頸比劃著位置,不知哪一刻就要真正落下。

穆離淵屏住呼吸不敢動。

輕碰讓他酸麻顫抖,漸漸加重的壓迫又讓他劇痛難忍。

他疼得滲出了冷汗,卻不敢喊疼,隻一遍遍小聲重複:“我錯了......”

可江月白一直沒什麽表情,似乎沒聽到他的哀求,還在繼續專心處理他身上的血口。

直到最後一點細小不起眼的傷口也愈合了,江月白才慢條斯理地整好衣袖,站起了身。

腫脹被猛然擠壓向堅硬的地板,痛得幾乎能聽到細微的咯吱聲。

穆離淵低頭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才沒有又一次悶哼出聲。

但豆大的汗水瞬間從臉側滑了下來,順著垂落的長發一滴滴落下。

“不想下次再被他弄傷,”江月白的手替他撥開了臉側垂下的亂發,“就乖一點。”

穆離淵咬著牙點頭。

“告訴我你記住了。”江月白抬起了他的臉。

“記......住了......”穆離淵滿眼通紅,嘶啞地說,“再也、再也不敢了......”

江月白邁步朝旁邊走開了。

穆離淵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般向前傾身,酸軟的手勉強撐住了地麵,低頭大口喘著氣。

積血瞬間散開的時候是比方才鑽心疼痛還要劇烈的痛感。

浸滿濕汗的掌心打滑,他差點直接暈倒在地上。

但他不敢耽擱,艱難地去拿自己散落在地的衣服。

這樣衣衫不整對江月白更是一種冒犯。

江月白說得沒錯,如果他再做那種僭越的事,江月白的愛人下一次可能會更凶狠地報複——也許就不僅僅是用透明繩索把他勒出傷痕那麽簡單了,那樣強大的人,也許可以直接繞過江月白要了他的命。

可他痛得兩眼發黑手腳發軟,摸到了衣服卻沒力氣抓住。

江月白屈膝俯身,替他拿起了衣服。

“疼得流眼淚了,”江月白動作很溫和地替他穿衣服,輕聲問,“是我剛剛太用力了麽。”

“沒、沒有。”穆離淵立刻搖頭。

隻要江月白開心,怎麽懲罰折磨他都行。

江月白撫平他衣衫的褶皺,垂著眼拉緊他的腰帶。

這一下動作很用力,勒得他有點上不來氣。

“你什麽時候才會生氣呢。”江月白問。

穆離淵微怔:“啊?”

他有點沒明白這句話,但還是趕忙解釋:“我不會生氣的,主人怎麽對我都行......”

“你不是說生氣就會變了麽。”江月白抬起眼看他。

兩人的距離很近,穆離淵能清晰地看到江月白因為那夜激烈性|事痛哭過而仍在泛紅的眼尾——這樣安靜看著他時,讓他心裏酸澀不堪,說不出的難受。但這句問話又像是被欺負了後想找點樂子,難得一見的柔軟又讓他覺得別樣可愛。

穆離淵笑起來:“啊,那個啊,”他喉嚨裏酸酸的,可嘴角還強撐著笑容,“主人想看我變什麽?”

其實他變不了動物,前幾天隨口胡謅的“生氣就現出動物原形把人全吃了”隻是故意氣景馳的。但如果江月白想看,他可以捏個動物的殼子。

江月白說:“我想看你真實的樣子。”

穆離淵還保持著笑的表情,但接不出話了。

空氣安靜了一下,好像凝固住了。

現在的他不是他真實的樣子。

隻是個假的殼子,江月白也許早就察覺到了。

他真實的樣子是什麽。

其實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他隻記得江月白的樣子。銘心刻骨,過去幾千年仍然能在在萬千紅塵眾生裏能一眼認出自己的心上人。

但他已經忘了自己了。

那具身子早就被全世界遺忘了,也許早就腐爛在泥土深處了,他隻剩下執念,執念沒有形狀、也沒有模樣,隻有對江月白的愛。

“真實的樣子就是現在,”他笑著又很認真緩慢地說,“每一時每一刻都是真實的。”

他看向江月白的每一個眼神都是真實的他。

以前他拚命地想讓江月白認出自己想起過往,現在他隻想讓江月白永遠放下過往享受眼下的開心自在,他能陪在身邊就夠了。

江月白看著他的眼睛。

從左眼緩緩看到右眼,又從右眼緩緩看回左眼。

在這樣近的距離安靜的對視。

有種深情的繾綣,恍如隔世。

穆離淵喉嗓酸澀,眼眶也酸疼,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了。

他慌忙別過臉站起了身,沒讓江月白察覺到異樣。

“主人睡了兩天,要不要......”出了聲他才發覺自己嗓音沙啞得不自然,清了清嗓,才繼續說,“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惹了江月白這麽多次不悅,他很想討江月白一次歡心。

江月白瞧著他臉上的表情,道:“你準備了什麽。”

被一下子就看穿了心思,穆離淵隻得努力把準備的東西描述得有吸引力一些:“我做了個很有意思的東西,主人去看看吧?”

他做出彎起笑眼的表情,最後半句近乎討好祈求了。

祈求在江月白這裏是有用的。

穆離淵很成功地把江月白帶到了自己的傑作麵前。

江月白看了看他的作品,評價道:“這不就是秋千麽。”

巨大的花架之下懸掛著藤椅一樣的座椅,周圍纏繞著花枝,花枝上點綴著各種顏色的細小碎花。

在遼遠大漠的星空映襯中,每一朵碎花都像顏色柔和的星星。

“這不是普通的秋千,”穆離淵說,“這是會動的秋千。”

他拉了下花架旁的花繩,秋千緩慢地搖晃了起來,鬆手後,秋千仍然在自己搖晃。

“它不用人推。”穆離淵介紹著自己的新發明,“花繩拉一下是慢速搖晃,拉兩下,是中速搖晃,拉三下是快速搖......”

他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轉過頭,發現江月白沒什麽反應。

見他看過來,江月白才輕微地挑了下眉。

“我很好奇你今年幾歲了。”江月白說。

穆離淵閉了嘴。

這句話他太熟悉了,他很清楚江月白這句問話等於“你無不無聊。”

沉默了片刻,穆離淵抿唇笑了笑,似乎想努力緩解一下尷尬:“這個是雙人秋千,還可以把靠背放下去,那樣就是會搖晃的花床了。”

“嗯,有意思。”江月白點點頭。

但淡漠的表情像是在說“說完了麽,我可以走了吧。”

穆離淵輕歎口氣,不再笑了,語氣變得正經了些:“景馳的品味的確不怎麽樣,王宮所有的床都是寶石做的,鋪上床褥也是硬的,和神殿的王座一樣。上次主人和愛人過夜,後頸和後肩全是被硬石硌出來的淤青。”

“在這裏就不會了。”

“我去千湖邊采的絨草,又鋪了很多層花瓣,最後是一層綢緞,很軟,不會受傷了。”穆離淵抬手指了指遠處,緩緩說,“而且這裏是最好的觀景視野,坐著可以看到遠處的千湖沙洲,躺著可以看到銀河星光,很浪漫,很適合愛人一起賞景。”

江月白望向遠處。沉默半晌,輕聲道:“是不錯。”

穆離淵問:“主人要試試嗎?”

“當然,今晚就試。”江月白淡淡說,“你可以先離開了。”

穆離淵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

雖然這花床是為江月白和那個愛人做的,但他本來打算把花床的第一次試躺機會留給江月白和自己的!

“他......”穆離淵問道,“今晚......又要來嗎?”

穆離淵右手都捏成了拳。

那個怪物身形完全不是正常人體格,巨大龐大得恐怖。被那種怪物折騰一次,江月白虛弱無力到昏睡了快三天!

他悉心照顧了好幾日,剛養好就又來?!憑什麽?!

江月白沒說話,解了披風搭在花架,在秋千裏靠坐了下來。

花枝顫動著,把雪白的衣衫染成溫柔的淡紫。

見江月白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穆離淵也不再追問什麽了。

“正好我......”他笑了笑,沒話找話,“我待會兒要去一趟千湖,采點綠洲漠菇回來,明天給主人燉菌湯,我做的湯很好喝的,而且能補身體,主人別太......”

他其實有很多事情想交代囑咐,又怕多嘴會惹江月白厭煩,猶豫再三,還是大著膽子說了:“主人可不可以讓他不要在......”

那些滾燙的**和常人的不同,金屬顏色的,似乎對人的皮膚有著極強的腐蝕性,他替江月白清理的時候,看到很多地方都被浸得殷紅。

“......在裏麵,”穆離淵很坎坷地說完了這句,“對身體不好......”

說完他就害怕了。

江月白側顏的神色很冷。

穆離淵抿了唇,知道這句話有些僭越了,低下頭想要轉身離開。

江月白向後靠在花枝裏,似乎有些困倦,半垂著眼睫。

“那種時候,”仰躺著說話時喉結在拉長的頸線上微動,江月白的嗓音因為過輕而顯得微啞,有點敷衍地道,“我說什麽都不管用。”

這句話語氣隨意,但能從這樣自然的態度裏品出點很清晰的縱容寵溺來。

穆離淵幾乎氣得渾身發抖了,他真想殺了那個東西,深吸口氣才勉強維持住鎮定,艱難說了句:“主人開心就好......”

而後他一刻都不敢再待,轉頭就走。

一路大步走出王宮的花園時差點迎麵撞上走過來的侍女。

侍女手裏端著盆金光燦燦的東西。

穆離淵問:“這是什麽。”

“這是狼王殿下臨行前吩咐我們,要王後醒來就獻給王後的,”侍女回答,“是用黃金與寶石做的盆栽,殿下說王後喜歡花花草草。”

穆離淵溫和笑笑:“給我吧,你們去幫我備匹馬,我去趟千湖。”

穆離淵捧著這盆花穿過宮殿大門,走到足夠遠的地方,溫和的表情驟然消失了。

他深吸氣又緩緩呼出來,背靠著圍牆,躲在黑夜的陰影裏,開始磨咬著自己的食指指彎。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江月白的愛人,為什麽對待江月白的態度像是憤怒的追逐。如果江月白真的愛那個人,離開那人隻是為了在這個世界收集送給那人的東西,怎麽會舍得那個人一次次損傷魂體穿梭世界來找?

他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穆離淵陰沉地盯著手裏這盆珠光寶氣奢華無比的花。

想讓江月白做自己王後的人是成功不了的,占有這個念頭產生就是失敗的開始。

讓江月白成為自己的,是追求者的癡心妄想。

讓自己成為江月白的,才是唯一能得到江月白的方法。

......

晚風輕拂,長夜未央。

江月白靠在秋千裏看著夜空。

天穹星光閃爍,遙遠的千湖也閃爍著星光,躺在花下如同躺在星河。

遠處忽然一陣嘈雜和驚呼。

而後是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越靠近越緩慢拖遝,停在了江月白身後。

沒人說話。

隻有血腥味的喘氣。

“流了這麽多血,”江月白沒回頭,“看來贏得很困難啊。”

“老師把懲戒令牌交給他,等於把我的半條命押給了他,”沙啞的嗓音帶著冷笑,“我怎麽能贏得輕鬆?”

江月白垂著眼,百無聊賴地把落在手背的花挽成小圈,套在指上:“傷成這樣,還有力氣追到這裏?”

“因為學生謹記著老師的話,贏了就可以來找你,”藏鬆一步步走近江月白,“老師處處留情,說過的承諾早就不記得了,但學生不一樣,從小到大老師說過的每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嗯,是個好孩子,”江月白給了句語調冷淡卻又帶點寵溺的評價,而後敷衍地說,“想要什麽獎勵。”

“我想要老師。”藏鬆一字一句說。

“這個要求,”江月白緩緩側過了身,“似乎有些配不上玄衍君子這麽高尚的名號。”

“高尚的事我這輩子做過太多了,但低劣的事還是第一次做。”藏鬆盯著江月白,語氣硬邦邦的,“這都怪老師,我一見到老師,腦子裏就髒了,就全剩低劣的東西了,這是你的錯,應該你來負責。”

江月白挑眉。

“你這是和老師說話的態度麽。”

藏鬆盯著江月白頸側的紅痕,牙根磨得滲出了鹹腥味:“老師身上的傷是誰弄的?是那頭野狼?還是那個鄉野村夫?還是別的什麽人?”

江月白沒說話。

“為什麽他們可以,我就不可以?”藏鬆的話音因為憤怒逐漸顫抖,“我到底比他們差在了哪裏?身份地位修為名聲!我哪一點不如他們?你告訴我我差在哪裏!”

“你不差。”江月白抬起眼睫,眸底映著花色的月光,顯得柔和,“我說‘贏了就來找我’,本來就是答應你的意思。”

藏鬆緊皺的眉頭和緊握的拳頭全都怔然地鬆開了。

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剛才那個要求其實隻是發泄的氣話。

他不要命地廝殺!又不要命地追到此處!其實根本不是為了真的做什麽、要什麽,

隻是想要認認真真問一句“憑什麽?”

憑什麽老師可以對隨便一個人有情,卻對他如此冷酷無情。

難道就真的把他們所有人都當隨心所欲的玩物?!完全看心情對待?!

他不信。

他甚至一廂情願地認為老師單單對他的冷漠也是一種獨特——那是不輕浮對待的、認認真真的感情。

可此刻對方這一句輕浮隨意的話,把他所有幻想全都打碎了。

他真的隻是對方玩物裏的一個。

藏鬆原地僵立了許久。

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劇烈,他幾乎要在江月白望著他的眼神裏發瘋。

藏鬆猛地邁步上前!手撐在花架上,把江月白圈在身下。

急促的呼吸落在江月白臉上。

江月白卻沒什麽表情,依然是向後靠著的坐姿——在這種危險的氛圍裏,過分的平靜像是在縱容邀請什麽。

離得近了,江月白眼尾的淡紅、脖頸的指印、鎖骨的牙印全都清晰地盡收眼底。

藏鬆一把撕開了江月白的衣衫!

蒼白虛弱的皮膚上遍布著紅痕,仿佛被萎靡的花汁浸透了。

他要氣瘋了。

僅僅幾天,就能把自己弄成這樣。

分開的十幾年裏,到底有多少個這樣的萎靡之夜?!

不該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藏鬆心裏一片混亂。

他始終不能相信。

老師是世上最美好的兩個字,他每次想起老師,都會想到山巔最幹淨的白雪。

他從小的願望就是長大後也能和老師在某個竹林小舍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那樣的日子隻有十幾天,卻讓他記了幾十年。

他還在出神。

江月白忽然伸手攬住了他。

他被這個擁抱一樣的動作壓在了江月白單側肩膀,聞到了衣料和發絲裏的淡香。

“別傷害他,”江月白溫和的嗓音貼著他耳邊響起。

但這句話不是說給他的,而是說給他身後的來人,“他是我的學生。”

藏鬆反應過來,立刻撐起身子轉身!

背後強大的威壓讓他在轉身的瞬間就召出了本命法器,但徹底轉過身的時候卻呆愣在了原地——

麵前的“人”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那是幾丈高的恐怖巨物。

“我知道啊。”

高大怪物的銀色觸手越過藏鬆,在江月白脖頸繞了幾圈,尖端挑起了江月白的下巴,陰冷地說,“名字叫‘學生’的情人,對嗎。”

......

不速之客夜闖和怪物再臨的變故引發了混亂,喧囂慘叫傳遍了整座王宮。

穆離淵折回花園時,看到滿地都是血。

他大步穿過歪倒折斷的花草樹木,扶起了藏鬆。

對方還要掙紮著再戰,穆離淵拉緊了他,密語道:“別再這裏礙眼,我帶你去別的地方療傷,有什麽話要和我主人說,等明早。”

藏鬆猛地扭頭看向穆離淵!似乎很不理解對方為何不和自己一起對付這個要對老師行不軌之事的怪物。

他想要掙脫開穆離淵的手,猛地一用力卻腳步一踉蹌,趴在穆離淵手臂上吐了一大口血!

怪物沒有化成人形,扭曲蜿蜒的觸手卷著江月白身子時是一幅極度**|靡,甚至肮髒的畫麵。

聞聲趕來的王宮守衛們都被這樣震撼恐怖的畫麵嚇傻了,幾個人當場暈了過去。

穆離淵帶走了藏鬆,命令其他守衛把暈了的人抬走,而後驅散了所有圍觀的侍從仆人。

全程都麵無表情的鎮定,沒有朝著花架那處看一眼。

直到聽到怪物嘶啞地對江月白說了一句:

“我應該再讓你懷一次我們的孩子,你是不是就會收心了。”

穆離淵呼吸驟停!

猛地轉回了身!

仙門修士可以用法術在丹府孕育生命,但那是極少的情況,因為道侶之間完全可以用離體的方式以靈力造出孩童。除非是感情極深的愛人,才願意用最水乳交融的方式孕育生命。

他不了解別的世界是怎樣的,但那句話包含的意思足以讓他心神崩潰。

可更令他崩潰的是江月白的回答。

“你來的那夜不是已經試過一次了。”周圍混亂不堪,江月白的嗓音卻還是很溫和,平靜地望著怪物的眼睛。

——似乎是在縱容他這夜再試一次。

【作者有話說】

兩章合一補下昨天的

怪物不是小江的愛人,不用擔心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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