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凶手的雙眼中流出了淚水。那不是因為悲傷,而是一種喜極而泣。這十二個碗,質地粗糙,就是外麵畫著的十二生肖也並不精致。可是就因為這碗,已經死了八個人了。而那些人在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而死亡的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點,凶手為什麽要在網上寫下這三個故事。如果隻是想要告訴身體裏的其餘人格的話,那寫在一張紙上就可以。況且,在和凶手接觸的這短短的時間內,我也看的清楚,凶手身體裏的人格其實是能夠互相對話的。

那麽,這不是多此一舉麽?

而這一切,都是那個大叔人格做出來的,可這是為了什麽呢?他這麽聰明的人應該會明白,一旦警方發現了這個故事,一定會重視這個案子的。可凶手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如果我們不介入的話,凶手恐怕早就把這些碗都帶走了。

我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來,覺得這件案子一定還有背後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一時之間,我心中生出了很多疑問,想要把剛才那個大叔人格找出來。我回頭看向了凶手,凶手此刻已經掏出了之前一直都放在一旁的紙和筆,開始描畫了起來。

他身高在一米七,年齡二十歲,可他的舉止真的就好像是一個小女孩那樣。他嘟著自己的嘴,就那樣跪在地上,將自己的畫板放在桌子上,一邊唱著歌,一邊歲素描著,很是開心。看著凶手,我想要叫出大叔人格的心也沉寂了下來。

隻能聽到“沙沙沙”的鉛筆在畫板上移動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餘的聲音了。

我站了起來,在背後看著凶手的畫。凶手畫的很像,而我也能看得出來,如果凶手要自己畫的話,一定比這個碗上畫著的更好。可凶手追求的並不是畫的好看,她一筆一筆的慢慢的畫著,要和碗上的一模一樣。

畫完一個,凶手也不站起身子,就這樣蹭在地上移動著。

凶手畫的很認真,就好像一旦他完成十二幅畫之後,他的母親就會回來找他了。

可我和凶手身體裏的其餘人格都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十五年一直在堅持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好在,他被困在了原點。可其餘的人格,卻是為此困擾了十五年。十五年的時間裏,都一直在陪著主人格完成一件根本沒有希望的事情。

而現在,這件事情終於到頭了。

我身上隻有之前遮著自己下~體的環衛工人的衣服,什麽東西都沒有,甚至連那個小手機都不知道去哪裏了。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看了看凶手的手表,已經是六點鍾了。此刻,凶手已經畫了一半了。

我心中有些焦急,按照這樣的速度,大概七點鍾的時候是正好畫完的。可如果凶手是七點鍾畫完,那麽其餘的人格出現也要一段時間,我還要通知穀琛等人找到這個地方,這也需要時間,那麽,凶手至少要在六點半之前就畫完這十二個圖像。

可按照這

個速度的話,凶手根本就沒有辦法畫完。

我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幅畫麵,在一個漆黑無比的地下,關增彬一個人被綁在床~上。周圍什麽聲音都沒有,不,或許有老鼠蟲子在地下移動發出的細微的聲音。相機已經不繼續拍照,閃光燈再也不亮起來,她喊破了喉嚨,可是沒有人能夠聽到。

就好像是被人活埋在了地下一樣,孤獨和無助。淩晨的天氣越來越冷,可是關增彬卻沒有穿著一件衣服。寒冷正在侵蝕著她每一寸的皮膚,讓她渾身都生出了雞皮疙瘩。

而她躺著的床,在機器自動運行中,正在逐漸的靠攏閉合。而關增彬就夾在中間,像是一根快要被折斷了的筷子。這種感覺,換做是誰也要受不了的。

她那麽怕黑,一定已經快要崩潰了吧。

一想到了這裏,不知怎麽的,我心中就泛起了一種特別難受的感情。這是一種很別扭的感情,而這種感情,我這輩子隻對兩個人出現過。一個人是關增彬,一個人是趙明坤。而這兩個人,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子的感情,可我確信,如果要我用生命去換取她的安全的話,那麽我一定是願意去做的。

而此刻,我也隻能期待穀琛已經先一步找到了這個地方。吳秀芬當初為了遮人耳目修建活動中心,實際上將紅磚和水泥用在修蓋這個地下空間裏。那麽,這個地方一定就在興東村的地下,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關增彬找到。

四周依舊安靜著,可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十分微弱的警笛聲從我耳邊一閃而過。我看向凶手,凶手依舊安靜的畫著,似乎沒有聽到這一聲警笛聲。而我,聽的清楚。每天我都是聽著這個聲音起床,聽著這個聲音睡覺的,這一定就是警笛的聲音。

隻是不知道這輛警車到底是路過,還是已經開始在周圍搜索了。我們在地下,信號被隔絕了。可是李組長也一定能夠找到信號最後出現的位置,現在,很可能就是李組長帶著人來搜索了。

六點半了,凶手還在慢條斯理畫著,她很認真,每一筆幾乎都和上麵的圖案不差。隻是凶手有這樣的時間,我卻沒有這樣的時間了。

最後一個碗了,六點四十分。

我越來越焦急了起來,可是凶手已經畫了起來,如果這個時候打斷凶手,很可能會引發她想要殺了我的心,那麽,閻王很可能會出現,如果成了這樣,別說是關增彬了,就是我也要死在這裏。

可如果我不開口詢問,凶手畫完就七點鍾了,那個時候,關增彬很可能已經被自己手中的刀子刺穿了。而就算關增彬能夠堅持二十分鍾,可是興東村的醫療水平根本就跟不上,如果被刺穿的話,那就很危險了。

此刻我有兩個選擇,通過凶手的主人格問出關增彬的下落。或者,安心等凶手畫完,等待大叔人格出現。

如果我選了第一種,有兩種可能的結果。其一,小女孩告訴了我下落。其二,閻王出

現將我殺死。而如果我選擇了第二種,也有兩種結果,其一,凶手畫完,告訴了我地址,關增彬安然無恙。其二,凶手畫完,告訴了我地址,可關增彬已經死亡了。

可這四個結果都是未知的選項,不論我選擇或者是不選擇,關增彬生或死都是二分之一。這是一個很難的決定,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上天的人。我要通過小女孩的嘴知道關增彬的下落,我要在七點前通知穀琛。

“小妹妹。”我還是開了口。

可不知道我這個聲音是否驚嚇了正在畫著最後一個碗的小妹妹,凶手的手突然一抖,然後伸手拿起了碗,直接將碗摔在了地上。這正是那個安裝了跟蹤器的大公雞的碗,此刻,這個碗摔在地上,本就是二次成品的它,再次成了地上的大大小小的碎片。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我想到了四種可能出現的結果,卻從來都沒有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我實在也想不到,這個碗竟然會掉在地上摔碎。

我下意識的開口說道:“我,我不是有意要嚇你的。”

可這句話剛說出口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我想了想剛才事情發生的經過,這才發現,造成這件悲劇事情發生的似乎根本就不是我。當我開口的時候,凶手的手並不是不小心碰到了碗,而是伸手抓起了碗來。

凶手抓起了碗,然後將碗摔在了地上。如果說我的喊聲驚嚇到了這個小妹妹,那麽這個小妹妹的人格或許會不小心碰到這個碗,可絕對不會抓起這個碗摔在地上。那麽這就說明,是凶手自己主動將碗摔在地上的。

可是,凶手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幾個人格明明都是在幫助這個主人格的,可為什麽要在關鍵的時刻,把這個碗摔碎呢?而摔碎這個人碗的人,又會是誰呢?一時之間,我實在想不通凶手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呆呆的看著凶手的背影,而凶手也呆呆的跪在地上,什麽誰都沒有說話。那追蹤器此刻還在一閃一閃的,光芒雖然不亮,可的確能夠看到。

此刻,碗被摔碎時發出的清脆的響聲似乎還在我的耳邊回響著。

“嗚嗚嗚……”凶手的哭聲緩緩的傳了出來,是那種小孩子的哭聲,嗚嗚咽咽的,在這種環境下,就好像是有女鬼在哭泣一樣。聲音飄飄渺渺的,似乎像是從天邊傳來的,又像是有人在你耳邊輕輕的呼吸。

可就在這個時候,“嗚嗚嗚”的哭泣聲音逐漸的變成了一個人的獰笑聲,我心中一驚,閻王來了。可聽這聲音,卻又不像是閻王的聲音。我一愣神,片刻之後才聽出了這個聲音到底是誰的。

這竟然是那個大叔的聲音,可是,這個大叔為什麽會發出這樣的笑容來呢。

這是一種壓抑了很久的笑容,就像一個孩子終於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一年的玩具一樣。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我一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