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長這個男人,可不像是個怕什麽東西的人,我之前在這裏治療的時候,就沒有從他的嘴裏聽到過一個“怕”字。可這個時候,護士長竟然說自己害怕一個兩鬢都斑白了的老者,這實在是有些滑稽了。

我仔細的看著這個老者,從他的樣貌上來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老頭的樣子,臉上有皺紋,鼻梁上架著一個金絲邊的老花眼鏡,此刻正用手沾著自己的口水翻書。一邊翻動,老者就用鋼筆在一個小本子上記錄著什麽東西,那是老派克鋼筆了,現在很少能夠見到了。

老者穿著的是普通的休閑衣服,看上去很是素雅。一旁的茶碗裏還冒著熱氣,一個暖壺就放在桌子上靠著牆壁。而老者的身後是一張床,被子整整齊齊的疊著,床單也很是整齊,一塵不染,看起來很是幹淨。

更重要的事情是,老者的身後開了窗,雖然縫隙很窄,而且用什麽東西格擋著,但也能夠讓老者看看外麵的風景。

這老頭子看起來毫無縛雞之力,別說是能夠殺人了,怕是走到街上都會被一陣風來吹倒。

不過如果護士長說這個人同樣也是個精神病,那自然是不可能說謊的,誰會沒事會監視一個普通的老頭看書呢,這是多麽枯燥的一件事情。而護士長又很怕他,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

我真想和他聊聊,人總是這樣,好奇心是擋不住的。

如果好奇心能夠擋得住的話,那麽人類就不會飛出地球踏上宇宙了。如果好奇心能擋住的話,人類就不會每年都發現很多深海魚類了。如果好奇心能擋得住的話,人類也就不會走到今天了。

而我也實在是好奇,這個老者究竟有什麽樣子的能耐,在這個關押著眾多變~態殺人狂的精神病院裏,安靜的偏安一隅,讀讀書喝喝茶,這簡直是退休老幹部了。

我實在是頂不住自己內心的好奇,開口問道:“我說護士長啊,這個老頭子到底是怎麽殺人的呢?”

“他不殺人。”護士長看了看我,語氣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他不殺人?”我的眉頭皺的深深的,實在不能理解護士長說的話:“A區關著的可都是殺過人的變~態殺手啊,要不是因為有精神方麵的疾病,槍斃一百八十回都不算多的,怎麽這個老頭不殺人也能進來?”

穀琛盯著電視一直看,半晌才說道:“要說他是這個精神病院裏最可怕的人,為什麽你們還給他書看,還給他瓷杯,給他金屬筆,這要是想要殺人或者自殺,這麽多的東西,隨便哪一個可都是能夠置人於死地的。”

護士長諱莫如深的看了我們一樣,這才開口說道:“他不殺人,可是和他見過幾麵的人,都成了精神病了。有些人出來就瘋狂了,變成精神病了。有些人出來就要殺人,不死不休。你說這個人可怕不可怕,他不殺人,可是間接造成的殺人案可多了去了。所以我們有規定,任何人不能和他說超過三句話,而如果你不理他,他也不和你說話。”

“催眠?”關增彬摸著自己的臉蛋,說道:“我之前有幸聽過一場楊小娟法~醫的報告會,聽小娟姐講,在她們破獲的一次案子中,有人利用了催眠的手法來控製別人的行為,讓人喪失理智?”

邵組長突然重重的歎一口氣,說道:“娟娟所說的喪失理智的人,恐怕就是當年的特案組自己,不過這種催眠方法要利用一種產自巴西的特殊的迷~藥,而這個老者指定是沒有的,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不過我聽娟娟說過,有些人的催眠的確是不動聲色的,你不知不覺中就被催眠了。”

“而如果不聽到那個關鍵詞。”邵組長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傷心的往事,臉色有些陰沉,半晌,邵組長才又開了口,說道:“如果聽不到關鍵詞,可能一輩子都在被催眠中。又或許可能一輩子都沒有事情,可一旦聽到了關鍵詞,就會陷入催眠。”

說著,邵組長不說話了。

我剛想問個究竟,關增彬卻是拉住了我的胳膊。

護士長開口催促道:“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想問就問,別出什麽事情就行。我就不上去了,可如果真有事情,每個走廊外麵都有一個應急的按鈕,到時候,保安都會接到警報,然後去幫忙的。”

我們幾個點了點頭,邵組長說道:“吳夢,你們進去,我在這裏看著監控,要以安全為重。”

其實我來這個精神病院,一方麵是為了想要從這些精神病人的精神狀態上,找到凶手的心態,另一方麵也是想要找出那些英文字母所代表的含義。穀琛的話提醒了我,這或許有可能是一個邪~教組織的話,而精神病院裏,有很多自稱是撒旦的人,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懂這些事情。

我們三個走進去一段距離,穀琛問道:“楊小娟是什麽事情啊,怎麽看你們有點神神秘秘的呢?”

關增彬往後看了一眼,見邵組長站在遠處,這才小聲說道:“楊小娟是邵組長的女朋友,是全國很著名的一名女法~醫,十年前成立的特案組,邵組長,閆俊德,瑪麗姐,小娟姐破獲了很多大案子。”

她又拉著一張臉,有些悲傷的說道:“差不多七年前吧,一次行動中,楊小娟被槍擊中,成為了一名植物人。因為這件事情,特案組解散了一段時間。那次行動可謂是大獲全勝,可唯獨跑掉了一個人,叫做趙明坤的女人。”

聽到了趙明坤這個名字,我表情微變,心中一顫,可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關於趙明坤的事情,我隻聽到過後半段,可從來都沒有聽過前半段。我隻知道趙明坤是石華成的養女,跟著石華成犯下了不少的案子,而邵組長這次成立特別行動小組的目的,也是要抓到這個漏網之魚。

可現在聽到了關增彬的前半段,還真想多了解一些。

而關增彬也不負眾望的往下說去:“娟娟姐當時是給邵組長擋了子彈的,那顆本應該擊中在邵組長身上的子彈,打在了娟娟姐身上。而開槍的,是帶著邵組長破案的當時榆州市的刑偵大

隊大隊長石華成,而現在,石華成還被關押著。”

“關押著?”穀琛不認識石華成,和邵組長也沒有什麽交集,他說道:“直接槍斃了得了!他什麽身份,竟然走上了這條路!該殺!”

關增彬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自然有他們的考量,隻是活著的石華成遠比死了的有用。當時那是個很大的組織,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完畢呢,還有很多線索可以深挖,遠沒有那麽簡單,恐怕,除了趙明坤之外,還有他的人在外麵呢。”

我突然很想見識一下這個石華成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人,我聽邵組長說過,石華成是為了救自己的小女兒,才走上這條路的。那麽石華成的小女兒去哪裏了呢,最後到底有沒有救活呢?

“這一躺,就是七年。”關增彬一個人走在我們兩人的前麵,小聲的說道:“到現在,娟娟姐也沒有醒過來。而邵組長,這麽多年來也放不下這塊心魔,所以他才一定要抓到趙明坤,算是給當年的事情一個交代。”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開口說道:“不對啊關增彬,如果娟娟姐已經昏迷了七年了,可你今年才十九歲啊,七年前你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怎麽可能聽到過楊小娟關於催眠的報告會呢。”

穀琛被我這麽一說,也開口詢問。

關增彬站在了原地。

當她轉過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麵了,她開口說道:“是啊,因為我的姥姥和楊小娟的媽媽是親姐妹,所以按照輩分來講的話,我應該叫楊小娟一聲姨姨,而邵組長其實就是我的姨夫。”

關增彬繼續說道:“當初我還小,經常跟著姨姨到處跑,那天,我聽了姨姨的報告會,也就是從那天,我立誌要當一個頂尖的法~醫,讓死者沉冤得雪,還事情一個真~相。所以七年後,我毫不猶豫加入了特別行動小組,我一定要抓到還在逍遙法外的趙明坤!給我還在沉睡的姨姨一個交代。”

我第一次看到關增彬這樣的哭,毫無形象,卻也悄無聲息。楊小娟這個姨姨一定在她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關增彬麵對這件事情,是永遠不可能妥協的。而我,則是曾經親手放走過一次趙明坤的人。我很難想象,當初那個在我們麵前裝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關增彬,在看到趙明坤的那一刻,內心有多麽想要殺了她。

可為了整個計劃,她忍了,可趙明坤卻跑了。

我突然發覺,原來每個人都是在演戲的,不論你從外表上看到的她是什麽樣子的,總有很多麵你是不曾見過,是她深深藏在心底的。或許是和我們相處的時間長了,或許是看到邵組長的悲傷,她想起了自己的姨姨。

她告訴了我們她內心深處的秘密,也意味著她十分的信任我們兩個。

而我呢,我該如何選擇呢?如果還有下一次的機會,我是會站在關增彬的這邊,還是會放走那個和我產生過深深共鳴的,這個世界上可能隻有她一個人懂我的趙明坤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