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走過那灘血跡的時候,駐足停留了片刻,這才繼續離開了。然而他並不敢在外麵逗留的時間太長,剛走出不遠,立馬打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我看著張斌留在朝陽中的背影,卻總感覺有幾分落寞在裏麵。

而沒有多長時間之後,關增彬給我們打來了電話,電話中,關增彬告訴我們,郭峰還是死亡了。那一刀實在用了太大的力道,明顯就是要人命去的。而且耽擱了不少時間,一刀下去,腸子被砍成了好幾段。

將菜刀取下來的時候,裏麵的內髒甚至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關增彬告訴我們說,王安哭的和一個小孩子一樣,然而,王安本就是個年齡在八歲的小孩子而已。按照我國的未成年保護法,莫說王安並非是故意殺人,就算王安是故意殺人,也不會承擔法律責任。

然而少年殺人犯就算受到了法律的保護,可也不會逃過社會和輿論的譴責。但王安的這件事情,郭峰死亡的這件事情,明顯的算在了張斌的頭上,掛斷了電話,我心中泛起一種無比酸楚的感覺來。

我想到了含辛茹苦一個人把郭峰帶大的趙老師,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情的話,心裏又是一種什麽樣子的感覺呢,恐怕,一定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要來的痛苦吧。而這個通知趙老師的任務,自然是落在了我們頭上。

我實在也想不到郭峰這個傻傻的大男孩竟然會死去,而且是死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手裏。我小的時候不善言辭,老人家都說傻人有傻福,不用怕的,可為什麽郭峰會遇到這種事情呢?

僅僅是因為一個郝仁見義勇為的事情,為什麽引出了這麽多的事情來呢?人們為什麽會為了一個所謂的這樣的麵子,就做出最後令自己都會後悔的事情來呢。

我想了好久,終於準備撥通趙老師的電話,可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我還沒有撥通趙老師的電話,而趙老師的電話已經給我打了過來。看著這個並不算熟悉的號碼,我還是接通了。

沒有來得及說話,趙老師說道:“吳警官啊,剛才郝仁來我家找了我,他把上午警察局門口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

“那你知道……”郭峰的死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說出來。

趙老師的聲音很是平靜,仿佛訴說的不是自己的故事,她說:“我知道,我兒子死了,王安下的手,可他是被張斌當作了擋箭牌。這件事情不關王安的事,對了,我打電話給你,是想要告訴你,十點鍾的時候,我會在學校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到時候郝仁也會來。邀請你也來,就這樣。”

我甚至來不及說其餘的話,當嘴裏的那些安慰人的話全咽進了肚子裏,趙老師便掛了電話。

掛斷了電話,我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麽樣子的心情。從之前接觸過的短短一頓飯的時間來看,趙老師是深愛著自己的這個兒子的,那麽郭峰都死亡了,趙老師應該是悲傷無比的。或許有一種悲傷,就是讓你甚至看不出悲傷來。

我看了看穀琛,然後說道:

“十點鍾的時候趙老師要和郝仁一起舉辦一個新聞發布會。”

“新聞發布會?”穀琛疑惑的問道:“郝仁失蹤了那麽長時間,在這個時候回來,並且第一時間就被趙老師找到了?”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趙老師找到的郝仁,而是郝仁主動找到的趙老師。”

說著,我皺起了眉頭。郝仁出現的這個時刻實在是太巧了,從一開始郝仁將張斌等人扭送到公安局之後,到現在,將近有兩個月的時間了,這期間,郝仁一直都是失蹤的。他唯一的一個舉動就是把王安送到了趙老師的家裏,接著,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現在,郝仁一回來就找到了趙老師。那麽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自己家裏所發生的事情郝仁究竟是否知情呢?包括自己房子被大火吞噬,杜子規被誘使吸毒,杜子規強~奸了自己妹妹的房小琪,房小琪自殺,趙小麗被人強~奸,王安報複等事情。

我看了看穀琛,認真的說道:“走,先去醫院接上關增彬,然後我們去趙老師的小學去,現在是九點,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我們來到醫院的時候,王安已經被自己的姐姐趙小麗接走了。關增彬正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發呆,看到了我們,關增彬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其實對於法~醫來說,死亡或許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可是當麵對自己認識的人死亡的時候,誰也很難做到不會產生別樣的感情。

而這也是為什麽,當涉及到了和自己親人朋友相關的案子的時候,往往會要求警察回避這個案子。這是人之常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是聖人,而很可惜的事情是,我們都不是聖人。

關增彬輕輕的說道:“很難相信,一個昨天還在你麵前叫你漂亮的警察姐姐的孩子,今天就這樣的死去了。”

我輕輕的擦去了關增彬臉上還殘留著的淚水,說道:“走吧,趙老師要開新聞發布會,郝仁也在。”

“郝仁?”關增彬顯然也沒有想到郝仁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十點鍾,新聞發布會。

學校特地騰出了一個大會議室來給趙老師和郝仁開這個新聞發布會,此刻大會議室裏麵都是人,大多數都是電視台各新聞平台的記者。隨著殺人視頻的火爆和小學生當街砍人的熱潮,以及一個多月之前郝仁見義勇為的舉動,三個熱點新聞拚在了一起,在民間形成了上下議論的一股洪流,幾乎沒有哪個榆木市的市民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而此刻,不少的吃瓜群眾也都聚在會議室的裏裏外外,想要聽一聽這件事情的真~相。

趙老師郝仁趙小麗甚至王安都坐在會議室的最前麵,他們的前麵擺放著的是各家電視台新聞平台的話筒。

趙老師先開口了,她有種說不出的平靜:“法律是帶給我們正義的,如果法律不能帶給我們正義,那我們還要法律幹什麽。”

嗡嗡的談論聲在趙老師的這句話中逐漸的消減了。

趙老師抬起了頭來,

看著我們說道:“現在警方的同誌也到場了,有些話就可以說了。我知道今天上午的時候,我的兒子被人砍死了。就是坐在我旁邊的這個小學生做的,而巧合的是,他也是我的學生。”

“所以我知道王安不是故意的,我也了解到是張斌用我兒子當了擋箭牌。”趙老師的雙眼發紅:“所以能讓一個小學生提著刀去殺人,這個小學生到底遭遇了什麽事情。我是王安的班主任老師,我知道王安是一個什麽樣的孩子。”

“他善良,他保護小動物,他保護同學,甚至,他會保護我的兒子。班上的同學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他和爸爸學過武術,他爸爸告訴他武術是來保護家人用的。我曾經告訴王安,法律是用來保護我們的,可法律保護不了我們的話,王安選擇了用武術來保護自己的家人。”

趙老師越說越激動:“而這一切都是源於張斌,那個小偷。就是因為郝仁將張斌送入了公安局,張斌就要燒了別人家的房子,張斌就要去迫使人家的孩子吸毒,就要逼~迫人家去強~奸自己的妹妹,就要逼死人家,就要強~奸人家的女兒,就要拿我兒子當擋箭牌!”

說著,會議室裏的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又一張的圖片,這些照片很清晰,而且邏輯很分明。一張張的看去,第一張是被燒毀的郝仁家的房子,然後幾張則是慘死的房小琪,然後是慘死的杜子規。

然而這些照片,我們從來沒有發布過。而且看這些角度,似乎也不是我們拍攝的。那麽拍攝這些照片的人會是誰呢,我皺起了眉頭,除了凶手之外沒有別人了。

每看一張照片,就能聽到下麵劈裏啪啦的照相聲,就能聽到下麵的驚呼聲。

趙老師說道:“這些照片都是真實的,警方可以證明。可這些照片是真實的,那麽幾乎所有的人都能證明張斌就是凶手,可張斌還是離開了公安局。因為什麽,因為證據不足,因為沒有直接的證據。”

“可還要什麽直接的證據?”趙老師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她說道:“難道那麽多證詞,難道一個個耳朵,一隻隻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相麽?難道所有人都錯了,張斌真的就沒有罪麽?”

趙小麗開口說道:“強~奸~我的人是張斌,雖然他蒙著臉,但是我感受到了他左胳膊上的傷痕。”

王安此刻流著眼淚,但卻倔強的說道:“就是他幹的,就是張斌幹的,張斌曾經和我說過,他要弄的我家破人亡,他做到了。我恨他,可我更恨我,我說過要殺了他為我的哥哥姐姐報仇,可是我沒有做到,我甚至殺了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王安一字一句:“如果法律不能幫助我,隻要張斌活著,我就會殺了他。”

在這麽多人的麵前,王安眼神堅定,沒有人會懷疑王安這句話的真實性。而這句話從一個小學生的嘴裏說出來,則讓人感到寒冷無比,而對群眾的衝擊力,效果自然也是非凡的。

“處死張斌,處死張斌!”不知道誰喊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