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著王安來到了趙老師的家裏。

趙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臉上眼角都是皺紋,但是仔細去看,依舊能看出其溫文爾雅的特質。

趙老師看了看我們,似乎沒有想到來找她的是我們幾個年紀在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趙老師熱情的說道:“沒想到你們幾個挺年輕的,快進來吧。我這裏正做著飯呢,一會兒啊,就在我家裏來吃飯啊。”

說著,她看到了跟在我們身後的郭峰,看著郭峰身上被炸開的一個個毛線小團,趙老師眉頭湧動,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她強忍著自己的情緒:“小峰,是不是那些孩子又欺負你了?別和他們玩,知不知道?”

郭峰此刻卻是很開心,明顯沒有感受到自己母親的悲傷。他高興的說道:“媽媽,這些都是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我也想當警察,我也要抓壞人。”

趙老師點頭說道:“好好好!你當什麽都行。快回屋子裏把衣服換了,一會兒我們吃好吃的。”

郭峰聽到了要吃好吃的,一邊高興的喊著要吃好東西了,一邊跑進了一個房間裏。

趙老師看了看郭峰的背影,又看了看我們說道:“郭峰小的時候,發燒把腦子燒壞了。醫生說,他隻有四歲小孩的智商了……”

說著,趙老師也沉默了。在此期間,我看到了家裏的擺設,從整個家裏的情況以及裝飾來看,這個家是沒有男主人的。可作為一個母親來說,那種心裏的悲傷我們是感受不到的。趙老師也沒有繼續說這件事情,而是招呼我們坐下來。

“我去給你們做飯,你們要問什麽,就喊我。”趙老師走進了廚房。

我們坐了下來,王安坐到了我們的對麵。這個八~九歲的小孩子顯出了和這個年齡不符合的老練:“警察叔叔,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為什麽,為什麽我姐姐房小琪會自殺呢?”

我看了看王安,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道:“具體說一說,你最後離開家裏的時候,家裏都還有些誰?”

王安沉思了片刻,開口說道:“我被爸爸送過來的時候,趙小麗姐姐還在外地打工,沒有回來。我哥哥杜子規已經失蹤了,到現在也沒有見過他。我姐姐房小琪還在,我被送過來的時候,他和爸爸還在家裏。”

看著王安有些焦急的樣子,我開口說道:“你的姐姐在昨天,也就是年三十晚上十點鍾左右,從彩虹橋上跳下去自殺了。”

“可。”王安站起來問道:“我姐姐房小琪從來都沒有這種自殺的傾向啊,就是那些年最難的時候,她都沒有要自殺,可為什麽,她現在要自殺。”

我沉默了片刻,還是將那封房小琪的遺書交給了他。

雖然隻有小學二年級左右,但是王安都認識這些字,裏麵倒也沒有什麽生僻字。而當王安看完這封遺書的時候,豆大的淚珠就好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往下掉。關增彬趕忙把王安抱在懷裏,盡管在王安小的時候,或許就經曆了很多事情。

可畢竟,他還是個小孩子。

但王安還是掙

脫了關增彬的懷抱,他說道:“我沒事。”

接著,我們能看到他強忍著淚水,然後說道:“我姐姐房小琪不會自殺的,如果要自殺的話,一定是有人對她做了什麽事情。”

王安看起來是個倔強而且有自己主意的人,我問道:“那麽為什麽你爸爸會把你送過來,是不是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定是他們三個做的。”王安的眼神中滿是凶狠和憤怒:“一個半月之前,曾經有三個人來我家找過我爸爸。當時我的爸爸還在外麵找工作,家裏隻有我和房小琪姐姐。那三個人推開院門走了進來,可我和房小琪姐姐沒有開屋子的門。”

“他們三個站在外麵罵了很長時間,然後用石頭把我們家的玻璃砸碎了。我很生氣,在家裏拿了一把菜刀就衝了出去。那三個人見我拿了一把菜刀出去,非但沒有躲避,還繼續辱罵我和姐姐。”

王安似乎回想起了當天的事情,他咬牙切齒,惡狠狠的說道:“他們說我連毛都沒有長齊,還敢用菜刀嚇唬他們。他們還說我姐姐房小琪長的模樣很俊俏,要玩一玩。他們說的都是些不好的話,我很生氣。”

而此刻的王安似乎也生氣了,他說道:“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和爸爸學過拳法刀法,這些人我根本不怕。我爸爸從小就告訴我,作為男生,要保護女孩子。我爸爸還告訴我,如果連家人都保護不了的話,那還能保護什麽人。”

“於是。”王安胸口起伏著,緩緩說道:“我用菜刀砍在了一個人的手臂上,那個人喊了一聲,還想要搶我手上的菜刀。可我們習武之人,怎麽能讓別人把兵器都搶了呢?於是我又砍了他手臂一刀,然後三個人就跑了。”

看著眼前這個的僅有八~九歲少年,實在想不到他揮舞著菜刀砍人的場景。而在樓下的時候,我們也看到了王安的凶狠,如果不是那些小孩子跑的快,可能也會被王安狠狠的揍一頓了吧。看起來王安有點暴力的性格,可麵對自己的朋友,王安又溫柔耐心。

我們幾個人都沉默著。

片刻,還是我打破了幾個人的僵局:“他們走之前有沒有說過些什麽。”

王安認真的說道:“那三個人說這件事情沒完,一定要找回來,還說要燒了我們的房子。”

聽到了這裏的時候,我基本上已經能夠確定燒掉郝仁家房子的,就是張斌那三人了。為了保險,我還是拿出了三個人的照片,然後說道:“是這三個人麽?”

王安斬釘截鐵的點頭。

然後,王安給我們指出了被砍的人。這個人就是張斌,三個人裏的老大。

我繼續問道:“那天之後,你還見過他們三個麽?你還見過自己的姐姐麽?”

王安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說道:“從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看到過他們三個,也沒有看到姐姐哥哥。那天晚上,我把事情告訴了爸爸,可爸爸沒有表揚我,反而罵了我。他說習武之人行俠仗義不是這個樣子的,他說我隻是學了他的武,卻沒有學了他的藝。”

說著,王安

有些迷茫,他說道:“可我告訴爸爸,是他們先砸我們家房子的,是他們先罵人的,我沒有做錯。可我爸爸說我的戾氣太重,要換一個地方學學如何平靜。那天之後,我就被送到了趙老師的家裏。”

王安低著頭:“可我不懂,我不知道爸爸是什麽意思。到底什麽是戾氣,我又該如何學會平靜呢?”

我看著王安臉上的淤青,一看就是打架留下來的。對這個年紀的孩子講什麽叫做戾氣,似乎有些對牛彈琴。

我繼續問道:“從此你就再也沒見過家人了?”

王安點了點頭,說道:“剛開始的時候爸爸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可半個月後,爸爸就很少打來電話了。一個月後,爸爸就再也沒有給我打電話了,直到現在。這都過了大半個月了,都過年了。”

我皺起了眉頭,從我們調查的幾個人來看,網吧老板說三個小偷詢問了他郝仁家的地址,十通汽車修理店的老板說他們去找了杜子規。從時間上來看,都是一個半月前的事情了。而從此之後,似乎所有的人都沒有見過三個小偷和郝仁了。

那麽,這此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這幾個人都消失匿跡了呢?

現在從王安這裏,我們知道三個小偷和郝仁的矛盾升級了。如果說之前被郝仁押送到公安局的事情還能和解的話,那麽這次王安直接在別人的胳膊上砍了兩刀事情就嚴重了。從王安的話中,我們能夠明白,王安下手應該是不輕的。

那麽被王安砍了之後,這個梁子就徹底結下了。張斌為人賊眉鼠眼,也是充滿暴戾之氣,為人更是睚眥必報,小心眼的很,否則也不會一出看守所,就去找郝仁的麻煩了。這次被王安砍了胳膊,恐怕更不能善罷甘休了。或許郝仁正是怕三個人報複王安,所以把王安送到了趙老師的家裏來。

那麽,如果郝仁出去後,三個人再次來到了泰山廟胡同,家裏會不會隻有房小琪一個人在家呢。他們會不會對房小琪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呢。可房小琪遺書中的“他”,明顯不會是三人中的一人,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還是說一切都是巧合?房小琪的死和三人無關。

或許我們可以調查下張斌最近的醫療記錄,被菜刀砍傷,這不是自己在家裏就能解決的事情,說不定是要縫針的。那麽,我們應該能在醫療係統中找到張斌的就醫記錄。

想到了這裏,我對王安說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你姐姐的事情調查清楚的。”

王安擺了擺手,說道:“一定是他們做的,都不用查,把他們抓回來就好。要不然,告訴我他們的地址,我一定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郭峰走了出來,正好聽到了王安的最後一句話,他拍著手喊道:“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郭峰的喊聲響亮,趙老師在廚房聽的清楚。此刻她端著菜走到了客廳,對著兩個人說道:“你們兩個,去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幹淨再來吃飯,聽到沒有。”

郭峰有點不願意,可王安已經拉著郭峰的手往裏麵走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