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要有耐性,要能甘於淡泊,樂於寂寞。

這是誰說過的話?天賜靜靜的看向遠方,腦海無數的人影閃過,隨即一張張定格。

隙中駒,石中火,指中沙,人生到底要如何過才不算辜負?

天賜就這樣想著,十多年,次次都是這樣,然而這樣的命題,誰能理得清?

“天賜哥!天賜哥!”一聲聲輕靈的呼喚傳來,天賜循聲望去,白草之上,綠柳之下,青絲之間,一個俏生生的人兒正扶著弱柳,笑的眉毛翹起,眼角彎起,酒窩陷起。

“這裏呀!這裏呀!”柳如眉不停向天賜招手,滿臉的期盼,憧憬,聖潔如人間仙子。

那個女子,滿身都是洗也洗不盡的喜色。

眸子閃處,花花草草,笑口開時,山山水水。

一揮手,六塵境界到處都是她撒出的花種。

這樣的溫柔勝水,誰也消受不起。

天賜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已經被完全的吸引了,柳如眉一笑,全身都好像要化開,酥酥軟軟。

“這裏來呀!”柳如眉還在鍥而不舍的招手,看她擺開架勢,天賜若不過去今天一天都要耗在這裏了。

天賜便縱身一躍,跳下了兩層高的小樓,向柳如眉行去。

柳如眉跑向天賜,拉起天賜的手。

“走吧,我帶你到三生崖去玩。”

天賜能夠感覺到柳如眉拉自己的手是隨意的,並沒有包含特殊的情緒。

修煉萬丈情絲劫日久,對這些“情”的變化已是**非常。

天賜知道柳如眉隻是喜歡和自己待在一起,喜歡自己陪她說話,但為什麽我的情絲正在一節一節的生長?為什麽我會任由她牽著我的手?

柳如眉不知道天賜此刻正在胡思亂想,天人交戰。

她帶頭跑在前麵,越過一排排的垂柳,經過一條小紅橋兩條窄街道,硬底的鞋踩在青石板上“噠噠”的響,不時有人看向柳如眉,又露出會心的笑。

他們很快出了柳城,繼續向山上跑。

酷熱的天氣,在山上卻完全感受不到,冷風吹過,帶來的是一陣陣涼爽快意,披襟當風。

盤腸小路越曲越遠,在一個陡峭的山崖前,柳如眉停了下來。

這塊山崖,光滑如鏡,清可鑒人,高不見頂,一縷縷的雲嵐煙霧漂浮半空,靜靜不動。

地上鋪滿了奇花異草,幽香撲鼻,溫暖如春。

柳如眉歡呼一聲,張開懷抱,雀躍著走進了這方世界。

天賜默默看向四周,最終被前麵的山崖給吸住了眼球。

條條道道無可言狀的氣機在上麵醞釀收縮,一個個鬥大的字或龍飛鳳舞或雲淡風輕,正鋪展在眼前。

天賜如今數百米距離下的事物都可以纖毫畢露的看清,而那山崖上的刻字,卻朦朦朧朧,好像眼皮上敷了一層蕩漾的水波,怎也瞧不真切。

“咦——你們也在這裏啊?”柳如眉的聲音遠遠的在半人高的花花草草中傳來,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

天賜聞聲快步走了過去,排開一處軟柔柔的綠草,入目七八個男女顯現出來。

他的眼神瞬間明亮銳利起來。

柳如眉正滿臉歡喜的跑向對麵的男女,對麵的人也是含笑看著柳如眉。

然而當天賜的身影出現在柳如眉的後方,空氣中一根根無形的絲被拉緊,所有人都被投入了一張大網。

越掙紮,越痛苦。

柳如眉突然看見往日熟悉的人此時都收起了笑容,個個臉含冰霜,忍不住停下身子,生生打個冷戰。

十幾米處的那群人,是如此陌生而又遙遠。

柳如眉又轉身,看見了天賜,同樣臉沉若水,同樣是那般的陌生,沒有一絲麵對自己時的微笑。

柳如眉手足無措,偏著腦袋一會看這個,一會看那個,眼裏眸裏充斥滿滿的疑惑不解。

“嗬嗬,這不是天賜大少爺嗎?幸會幸會!”上宮熾烈促狹的撈撈雙手,不陰不陽的開口道。

餘下的人一個也沒有笑,也沒有開口。然而眾人的氣勢,卻開始聯係一起。

天賜殺氣沸騰,血性上湧。

他能夠清楚的感應到上宮熾烈潛藏在心靈深處的敵意與殺機,自己與他們無冤無仇,但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像欲除自己而後快。

好沒來由!

天賜一想到這些,就感覺心靈深處,無盡的怒火燃燒而起,熊熊不可滅,刹那便布滿了心髒。

一顆心,在怒火中炙烤。

一把戰劍光燦燦,落到了天賜手上,天賜氣勢飆升,戰意昂揚。

一劍在手,天下我有。

天賜不屑的看向對麵眾人,霸道,暴戾,瘋狂。

“你們,小小螻蟻,也想要殺我?放馬過來吧!”

“好,好膽識,夠狂妄!”上宮熾烈大笑,眉心飛出一把戰槍握到手上,餘下的人也紛紛取出各種靈器。

霎時間山崖下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你們,你,怎麽能這樣!”夾在中間的柳如眉用手指著上宮熾烈,又指向天賜,氣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柳如眉,你走開!”雙方異口同聲,旋即狠狠盯住對方。

道道意念交錯,精氣滾滾而出。

狂風突起,吹皺了柳如眉的發絲衣裳,眉毛卷起。

柳如眉好像一個瘦弱的小貓,要找到自己的依靠。

她跑向天賜,帶著傷心,帶著彷徨,帶著無助,隻是一聲聲喊道:“天賜哥,你不要這樣呀!”

天賜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對麵一幹人身上,渾身殷紅,流淌的精氣都好似淋漓鮮血,高度繃起的神經讓他竭斯底裏,徹底瘋狂。

柳如眉拉向天賜的手,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樣,想要拉著天賜離開這裏。

然而一聲爆喝,猶如九天落下的驚雷。

“滾開!”

這一聲巨響,是這樣陌生而又熟悉,柳如眉拋飛而起,衣袂飄飄,就像一片柳葉紛飛,又緩緩落下。

天賜沸騰的鮮血冷卻,當那盛怒的一擊發出,是什麽東西在破裂?整顆心髒空蕩蕩。

“如眉!如眉!”一道豔紅的身影閃向倒在草叢中的柳如眉,正是上宮蝶衣。

上宮蝶衣抱起柳如眉,不停將元氣,精氣注入她的體內,又慌慌張張取出一顆藥丸塞入柳如眉嘴裏,但柳如眉的氣息依舊越來越弱。

天賜的全力一擊,等閑先天境如何受得了?柳如眉沒有當場身死,已是功力深厚了。

“如眉,如眉,你不要嚇我啊!”上宮蝶衣抱著柳如眉,居然微微帶了點哭腔,突然喊道:“熾烈,你不是有一顆仙丹嗎?快拿出來啊!”

上宮熾烈同樣焦急無比,看著柳如眉直搓手,聞言懊悔到極點:“沒了,被大哥拿去了啊!”

“你!如眉要死了,你們快想點辦法,還在這裏看著!”上宮蝶衣氣憤的瞪著圍了一圈的眾人。

“我這裏有一道藥王符,可以吊住如眉的性命,我們還是快點去找家主,隻要家主出手,不過是小事一件。”突然有人拿出一張符籙,符籙上麵一尊佛陀臉含慈悲,雙手結什。

“快點!有好東西居然還不拿出來!”一幹人齊聲催促痛訴。

那人一口元氣吹起符籙,口中念道:“東方藥師佛,琉璃大世界。護伊千百世,渡此輪回劫。”

藥王符驀然散開,一尊佛陀從中升起,跌坐柳如眉印堂之上。

一圈一圈的佛光蕩漾,將柳如眉包裹起來。

陣陣頌經聲、敲魚聲、讚美聲傳達開,一股淨化、慈愛、護佑的意念平和安詳,繚繞柳如眉周身。

柳如眉氣色瞬間就好了許多,在藥師佛留存期間,柳如眉已是被保護的嚴嚴實實。

“我們快走,藥師佛駐世隻有半柱香的時間!”眾人聞言連忙護著柳如眉就走,匆匆忙忙的遠了。

上宮熾烈走在最後,盯著天賜,怒聲道:“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如此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

天賜充耳不聞,呆若木雞,甚至連柳如眉是怎麽被救走的都不知道。

他的腦海中,完全被一道拋飛的身影占據了。

“不要!天賜哥,你不要殺蝶衣姐姐啊!”

“滾開!”

“天賜哥,你不要這樣呀!”

“滾開!”

這樣的兩個畫麵,是如此熟悉,好像經曆了千百次導演。

然而第一次時,自己留了手,沒想到第二次時,自己卻是這樣的絕情!

那樣溫柔善良的女子,我怎麽下得了手?

啊——!

天賜抱著腦袋,蹲下,臉上一片掙紮。

情絲瘋長,**滋生。

心中的惡魔,在無盡的愧疚中,又慢慢退下。

一樹柳彎腰

對夕陽的落照

說喋喋不休

走過小紅橋

誰拉誰的手

倒影成一條

逝去的時光太少

等不急回頭

相思落柳梢

紅顏一春樹

是誰在流年裏歎息

那失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