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現情況有變的是攻擊宋軍大陣的令淩劼遏,這小子對忠勇軍主力沒有出現一直是不大放心,雖然中軍打得看似激烈,他卻早就了藏了一手,將嘉寧軍司和神勇軍司大部都派了上去,自己身邊留下了一千親軍,這也是神勇軍司最後的一點精銳,並且全都是騎兵。前邊打得要死要活,令淩劼遏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察哥那邊,他不相信王爺會甘心等死,而且那些王牌精銳沒有動,肯定是在等待機會,他也隻能等,那邊要是跑,他船小好掉頭,隻要跟在後邊就能逃得性命。
忠勇軍打掉了潑喜軍、鐵鷂子大顯神威,令淩劼遏都看在眼裏,可看到察哥隻是打開通路,卻急急而行,不理會收縮陣型的宋軍,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王爺這是要跑啊,自己吸引宋軍火力的任務也就完成了。這時宋軍陣中升起大大的一朵煙花,前邊霍然一鬆,剛剛還拚死抵擋他們進攻的宋軍前陣忽然向兩邊退卻,讓開了通路,打了半天的夏軍高興啊,二話不說就往前衝,令淩劼遏心卻涼了,半天沒露麵的忠勇軍要來了!
果不其然,突進的夏軍就高興了半截,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便瞬間熄滅了,門旗閃過,眼前出現一堵人馬組成的牆,高舉著馬刀慢跑著迎了上來,看來人家早就等在那裏了,就等這會兒他們打得筋疲力盡上來吃豆腐的。
夏軍的士氣在忠勇軍出現的瞬間崩潰了。他們中間許多人十幾天前。甚至幾天前還是騎兵,如何不明白步兵上遇到騎兵是什麽結果,雙方相距不過五十步,兩條腿如何也跑不過四條腿,可那也得跑啊,不然就得吃刀子了!宋軍的反擊讓夏軍吃驚,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回頭時,他們的將旗雖然未到,但是卻向西移動,統軍棄他們而去。這時王爺打開了西撤的通道的消息也隨著傳開。
好消息像流行性感冒似的迅速在夏軍中傳開,死戰的勇氣、決戰的銳氣、進攻失敗的晦氣都來個能量等量轉換,全都流轉到了腿上,攻擊宋軍中軍大陣的夏軍大亂。全都向西湧去。前鋒衝亂了身後的弩軍,弩軍又衝散了身後的騎軍,騎軍回頭又把跟在身後的步軍踩在蹄下,進攻演變成了潰散,而沒有組織的撤退就是災難,他們迅速被分割包圍,見識過忠勇軍作風的神勇軍司士兵還好,立刻扔下刀槍,找個寬敞的地方蹲下當了俘虜,嘉寧軍司的就知道跑。卻一個個被飛舞的馬刀劈倒,再踏上無數隻馬蹄...
‘噗’一個宋軍揮槍將正川身邊的親兵從馬上掃落,順勢將長槍捅進了他的戰馬肚子,正川猛力揮舞著長刀,將宋軍劈倒,迸濺的鮮血噴到了臉上,眼前刹那變成一片血紅,他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個刀下鬼了,身上的鐵甲早就看不出顏色,紅的是剛剛濺上去的血。黑色的是幹涸的血。
正川率領靜塞軍司的將士,從太陽當空照,打到夕陽西下,人也從二萬來人打到了不足萬人。雖然從側麵突破了宋軍右翼,宋軍的帥旗就在眼前。但是就是摸不著,反而深陷其中。幾次衝擊都被擋了回來,難以透陣而出。
“統軍,宋軍的援軍上來了,中路軍潰散,王爺...”幾個親兵合力殺退想打落水狗的宋兵,將正川從死馬下麵拖了出來,還沒站穩,一個斥候就匆匆來報。
“王爺?!王爺怎麽啦?”正川將刀架在了斥候脖子上厲聲問道,他知道晉王就是夏軍的旗幟,如果他有什麽不測,那麽便全完了。
“沒...沒有,王爺他跑啦!”斥候嚇得語無倫次地回答道。
“跑啦?!”正川有些不大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見斥候肯定的點點頭,他奮力站起身,掙紮著站上旁邊的一處高台,向西張望,果然宋軍都在向中軍集結,而自己四周殺聲四起,一直在周圍遊蕩的宋軍騎兵像狼一樣圍了上來,而夏軍帥旗在火光中時隱時現,向西北順屈野河岸而去,而進攻中路的夏軍已經崩陣,不顧宋軍的堵截,一窩蜂的向西湧去。
“哈哈,王爺啊,王爺!”正川看著消失在視線中的帥旗,舉刀大笑,自己多年追隨的王爺棄他而去了,戰神、名將、大夏的中流砥柱,自己的超級偶像,居然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居然丟下了苦戰的幾萬將士自顧自的逃命,他一時無法接受,精神崩潰了。
“統軍,統軍,我們如何,請示下!”親兵們看正川陷入了瘋狂,七手八腳地將他拽了下來,齊聲問道。
“能怎麽辦,王爺跑了,他跑啦!”正川不理會親兵們的呼喊,自顧自的喃喃自語著,供奉在他心中的那座神龕塌了,神死了,“投降,我們歸宋...”
“降了?!”親兵們都傻了,他們的統軍也算是條硬漢,三十多歲的年紀便征伐四方,從來是身先士卒、奮勇向前,今日居然說出了投降的話。
“王爺拋棄了我們,大夏國扔下我們,我不能丟下你們不顧!”正川猛地抬起頭,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滿臉的淚水,對於這個結局他也難以接受,而此刻周圍都已是宋軍,將他們分割包圍,而打了一天的他們根本無力再戰,隻有投降一路可走。
“統軍...”眾親衛看著正川哭道。
“傳令,我聽說宋朝燕親王仁慈,從不殺俘,所有的罪責由我一人承擔,他不會為難大家的!”正川仿佛一下從壯年步入了老年,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背過身揮揮手道...
令淩劼遏暗自慶幸自己多了個心眼,馬上跟上了王爺的腳步,當他悄悄匯入後軍,準備搭便車時,猛然發現將旗還在自己身後戳著,憤怒的將親兵一腳踹下了馬,這不是給自己上眼藥嗎,領導也要有形象的,這個時候還不把旗卷起來,讓其他人看到會有損尊嚴的。
令淩劼遏的好運氣總是很短,去年剛當上代理統軍,就被忠勇軍在屬地鬧個底朝天,人口財物損失慘重,今年剛緩過點勁兒,想著能跟著晉王爺沾沾光,沒想到卻鬧了個如此結果,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先逃得性命要緊。正當他暗歎自己命運坎坷的時候,川穀中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一直躲在濁輪砦的和州軍又殺來了,正好將他們堵在後邊。
“王爺有令,命後軍擋住宋軍,掩護前軍奪占連穀!”這時一騎飛奔而來,傳出了帥令。
“左躲右躲躲不過,你們***擋,老子才不幹呢!”令淩劼遏一陣苦笑,利用調整的機會,故技重施轉到了後邊,跟上了中軍...
察哥遣鐵鷂子打開了通路,在親軍的簇擁下前行,可這段路並不好走,頭頂上不時有流矢飛過,炮彈在身邊爆炸,慘叫聲不絕於耳,雖然沒有崩潰,但是士氣全無,人人隻想逃命,根本無暇顧及倒下的袍澤,戚戚然的情景讓他沮喪,可前邊的戰況也不容樂觀。
為了方便運糧,屈野河上早年便架起了一座索橋,容往來軍民使用,趙檉重奪連穀後,調兵遣將萬軍雲集,那座索橋便顯得運力不足,他又名工兵營征集器材在河上用小舟相連架起兩座可容兩車並行的浮橋,所以此時屈野河上便有三座橋可供渡河。
當鐵鷂子衝散守衛渡口的宋軍,占領了灘頭的時候,卻發現連接兩座浮橋的繩索已經被守軍搶先砍斷,浮橋已經順流飄到了河對岸,能容他們過河的隻剩下那座索橋。可搖搖晃晃的索橋上不可能縱馬疾馳,隻能牽馬過橋,而現在上萬人堵在隻能容四騎並行的橋上,那速度可想而知。
“王爺,請先過橋!”質子軍掩護察哥到了渡口,驅散了爭搶過河的衛戍軍,控製了索橋,請他過河。
“唉,大勢已去!”此刻天已經黑了下來,腳下便是滔滔大河,被火光映照的通紅的粼粼閃爍的河水,在察哥看來仿佛是將士們的哭號聲和淚光,他哀歎一聲催馬上橋,孤寂的身影漸漸的在夜色中遁去...
......
“趙信,快集合近衛隊,我們從連穀渡河,去追察哥!”趙檉這會兒來了勁兒,大聲招呼著趙信。
“二爺,我們繞道連穀北邊的那座浮橋,察哥早就跑的沒影了,追不上!”王爺的話立刻引起了趙信的警覺,他剛才把自己留在中軍指揮,而自己沒名沒分的卻執掌帥令,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沒事,沒事,前邊我早就布置了伏兵,還能擋他一陣!”趙檉沒注意趙信的表情,忙著掛好****,匕首放進靴筒,將馬刀掛在鞍橋上,把連珠槍塞進槍袋,鞍袋固定在馬背上,收拾利索,準備出發。
“不行,這裏戰事未完,您又跑啦,誰來掌控大局!”趙信一口拒絕了,現在夏軍殘兵還有近萬人,渡口更是聚集了夏軍的主力還在搶渡,他們不斷的衝撞突圍,各部都在忙著清剿,而此後還有一大攤子事情,打掃戰場,清點戰果,收攏俘虜,布置下一步任務...忙不完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