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花園雙節堂中,朱勔麵陳似水,兩個兒子,兩個侄子分立兩邊垂首肅立大氣都不敢喘,等著他訓話,“汝賢,我的話你為什麽不聽?”朱勔覺得氣氛釀運的差不多了,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爹,不知爹爹從何說起?”朱汝賢不知道哪惹到他了,嚇得屈膝跪地道。
“你為什麽私征官船?”朱勔瞪著兒子道。[..|com|]
“爹,這幾個月收集的花石不少,可咱們的船太少運不過來,過去咱們不是都隨意征用江上往來的船隻嗎?”朱汝賢委屈地說道,爹今天是咋了,為這點小事跟自己發火。
“我不知道嗎?可現在是什麽時候,上次進京皇上說我擾民太甚,這事剛剛過去,這次你的手下在常州居然強征官船,征也就罷了,居然征到了江南五路宣諭使燕親王的頭上。”朱勔‘啪啪’地拍著桌子道,“那燕親王到了江南以後一路殺了、罷了多少官員,你們不知道收斂,還去捋他的虎須,難道嫌命長嗎?”
由於朱勔這陣子鬧得太大了,搞得東南民不聊生,上訪的官員,百姓不斷,最後連蔡京都頂不住了,便向皇上講起‘花石綱擾民太甚’,於是‘帝亦病其擾’,朱勔受到了訓斥,禁止他占用官用漕船,禁止挖墓毀屋,大佬發怒,他不得不有所收斂。
“爹,現在京中對花石催要的緊,皇上給蔡攸,王黼賜了土地,讓他們起新宅,皇上要,他們也催,咱們用幾艘官船他們就唧唧歪歪的,這事情還怎麽辦?”朱勔的二兒子朱汝功站出來為大哥鳴不平道。
“豎子,你懂什麽,皇上派出燕親王任宣諭使就是衝咱們來的,你當他是盞省油的燈嗎?”朱勔更加生氣,指著他罵道。
“爹,那燕親王不過是仗著皇上,他一個『毛』還沒長全的小子也就能拍幾個蒼蠅,向皇上表表功績,做做樣子得了,他能把咱們朱家如何?”朱汝功哼了一聲,不服氣的回嘴道。
“二弟,叔父說的不錯,那燕親王真不是省油的燈,他可是詭計多端,心狠手辣,而且膽子大的包天!”朱汝輯拉了下朱汝功說道。
“哼,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是讓那小子打怕了吧?你怕他我不怕他,在江南他是親王能耐我何!”朱汝功鄙夷的看了堂兄一眼說道,他這哥哥自從去年挨了頓打,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從猛張飛變成嬌小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整天在家閉門思過。
“你...”朱汝輯看兄弟不聽自己的勸,反而冷嘲熱諷,一甩袖子退了回去。
“叔父,那燕親王是不是找咱們麻煩了?”朱汝舟一幅文士打扮,搖著折扇湊到叔父跟前道,看樣子他在家中是充任狗頭軍師的角『色』。
“汝舟,你看這個,剛剛送到的!”朱勔指著桌上的信說道。
“怎麽,欽差讓你兩日內到常州麵會,否則...”信的內容很少,朱汝舟很快看完,吃驚地說道。
“我看看!”朱汝功搶過信看了一遍,“這小子也太囂張了,他忘了這裏是江南,不是京城,到了咱們的地盤上他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蹲著,爹我今天就帶人出發將他做了沉江...”
‘啪’朱汝功話還沒說完,就挨了他爹一巴掌,“混賬,你死也不要牽連全家,你以為刺殺欽差,就像殺個知縣那麽容易嗎,能夠不了了之!”
“爹,您不是最得皇上寵信嗎?欽差也不是沒到咱們這來過,哪個不是恭恭敬敬的上門給您請安,一個親王算什麽,讓您這麽為難!”朱汝功捂著臉說道。
“叔父,京中可有交待?”朱汝舟見兄弟還嘴硬,急忙將他拉到一邊說道。
“哼,孽畜,有你哥哥一分的本事也省了我的事!”朱勔罵道,“汝功,你們兄弟,也就你辦事穩妥,京中王學士,蔡學士等人在欽差出京時已派人送信,告知我們此次欽差下江南主要是奉皇命核實各地祥瑞是否屬實,另一個就是催要花石。他讓我們小心伺候,不論用什麽手段也要把他拉到咱們這邊來,讓他在江南待一段時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行險!”
“哦,我還琢磨欽差在江南這麽折騰,折了咱們好幾個人,叔父為什麽無動於衷,原來是這樣,這麽說叔父已經有計較了!”朱汝舟一幅恍然的樣子道。
“他們倒會推脫,我聽說那個燕親王在京中鬧了個天翻地覆,他們招架不住,鼓動皇上讓他出京,想禍水東引,給咱們找麻煩!”朱汝賢恨恨地說道。
“混賬,滾出去,都是你惹下的麻煩!”朱勔吼道。
“叔父不要生氣,您打算到常州走一趟了?”朱汝舟給朱勔送上杯道。
“唉,如果我不去,那個愣頭青定會打上門來,那樣就沒法收拾了,今晚我成快船去常州會會他!”朱勔歎口氣說道,“我走這些日子,家中由汝舟你主持,盡快湊齊些花石,也好讓那位爺交差!”
“爹,現在附近山中湖裏的花石都幾乎采盡,恐怕一時難以湊齊啊!”朱汝賢說道。
“這個我倒有個辦法!”朱汝舟笑笑說道。
“哼,這方圓百裏我都跑遍了難以找到,你難道還能變出來不成!”朱汝賢對父親讓堂兄主持家務有些不滿,冷笑著說道。
“三弟,我們不用進山,這附近就有,足夠我們交差了!”朱汝舟不在意的笑笑,胸有成竹的說道,“我已派人打探清楚,郊縣有個豪門,家主叫衛清叔,他府中花園有個假山連綿二十多畝地,盡是怪石堆砌。還有城中致仕的侍郎愈子清他府上的假山更大,起伏延展有百餘個封點,高的有兩三丈,難得的是都沒有過分修飾,還保持這山野風韻,其間犀株玉樹,森列密布,儼如群玉之圃,奇奇怪怪,不可名狀,這兩家的花石就夠編成一綱的了!”
“此事你辦的很好,你等在我離開後再動手,如果有人告狀問起,你就說是欽差催的緊,我到常州給他們說情去了!”朱勔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叔父之意,是想一箭雙雕,將那燕親王拉到我們的船上,又讓他壞了名聲!”朱汝舟想了下說道,朱勔微笑著點點頭。
......
常州驛館欽差行轅,趙檉拒絕了常州知府讓他下榻府中的好意,依然選擇了驛館。前船和趙檉的座船都在碰撞中受了損傷,不得不送到船廠修理,他們一行人林林總總的有五百來人,程僖綬帶著水手依然守在船上,隨行的禁軍和官員以及趙檉的人馬都住到了驛館,占了三處院落才勉強住下。
趙檉與何去非、黃經臣相對而坐,品著當地的美酒,吃著當地的佳肴,這已經成了他每到一地必做的工作,美其名曰調查了解當地的風俗。“南方這時節真不是人待的,『潮』濕悶熱,陰雨連綿!”趙檉將啃了一半的螃蟹扔到了幾上,抿了口酒說道。
“王爺想回去了?”何去非用竹簽剔著蟹殼中的殘肉笑著說道,這些日子老頭過的美,萬事不『操』心,整日和黃經臣帶著親衛們遊山玩水,真把出差當旅遊了。
“這地方山清水秀,吃得好,喝的好,我倒想這麽一輩子走下去了!”黃經臣喝了杯酒笑著說。
“無聊的很,你們可以出門玩樂,天天把我扔在驛館中,我可是不想待下去了!”趙檉苦著臉說道,因為得罪的人太多,大家都怕他出事,每次出門都是前呼後擁,刀槍出鞘,淨街清場,搞得雞飛狗跳,幾次下來他寧願待在屋裏或是船上讀書也不願意上街了。
“王爺此行一路懲治庸官俗吏,行利國利民之事,頗受讚譽,但現在江南之地不比京師,我們不能不防那些宵小鋌而走險!”何去非聽出王爺的話外音,笑著勸道。
“算了,你們也是為我好,可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不能下了船就上車,下了車就進屋吧,那樣如何體察民情,代皇上巡察天下!”趙檉‘慷慨激昂’地說道。
“王爺此行的目的真是如您所說嗎?”何去非搖搖頭笑著道。
“這…”趙檉一陣氣悶,知道怎麽回事就得了,還非得說出來,這多讓人下不來台啊!
“王爺,如果您隻想攪『亂』東南官場,此行的目的已基本達到,又何必與朱勔結怨呢?”何去非說道。
“老師,攪『亂』東南官場隻是其一,朱勔在江南橫征暴斂,他巧取豪奪,拆房毀屋分文不給,卻將內庫采買之財裝進了自己的口袋,惹得天怒人怨。現在江南之形勢已如**,隻要稍有不慎,便會引起民變,恐怕那時盜寇瞬間席卷江南!”趙檉歎口氣接著道,“現我朝在西北用兵,陳兵二十餘萬,耗費錢糧無數,全仗東南供給,卻久拖不決,兵困馬乏。而現在朝中聯金滅遼之聲又起,卻行的是驅狼引虎之策,那時內外交困,恐怕我大宋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