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初七,春節的各項活動便慢慢進入了,閑人們早晨就三五結伴出門街遊玩,宮門、城門、稍大點的店鋪也都紮起燈山彩棚,京中各處是金碧相『射』,錦繡交輝。其中最高最大的當屬宣德門前的鼇山,用彩綢結成各式神話故事中的人物,左右門以草把綁縛出遊龍,用青幕遮籠,在草龍密密麻麻的『插』了數萬盞燈燭,遠望猶如雙龍飛走,甚至不惜人力,用轆軟提水的方式將水運到燈山尖頂,用特製的木櫃儲存,按時放水,製造了個人工瀑布。在宣德門外兩龐舍下,王侯貴威們也早早的預定了地點,用絹緞、布匹扯作的帷幕,擺下酒肴,待女眷觀看燈火。

宣德門橫街,用棘刺圍繞了片空地,稱為“棘盆”裏邊豎起了兩根高達數十丈的高杆,以增彩裁剪成縫製出戲中人物,高掛在竿兒,每當風吹過,伴隨養醉人的音樂,假人便迎風飛舞宛若仙人下凡。

十四日,趙檉伴駕遊五嶽觀,十五遊清宮,跟著轉了兩天,京中此時不是萬人空巷,而是萬街空巷都是人,追著車駕看熱鬧,皇騎馬坐轎,他們隻能跟著走,站的胳膊腿兒的發硬,還得裝作一幅歡天喜地的樣子。

好歹到了十六,車駕不出,皇在宣德門觀燈。吃罷早飯,趙檉就急急火火的趕到宮中伴駕,殿前班跨弓箭,騎著馬,穿著緋青紫三『色』仙苑袍為前導,接著是穿著紅錦襖,手執金交椅,唾盂、水麟、果壘、掌扇、纓佛等,親從官搬著禦椅,諸班直也是錦襖幟頭兩邊跟隨護駕。另有百餘小使臣穿著公服,執珠絡球杖,乘馬聽喚”教坊鉤容直樂部前引,駕後諸班直馬隊作樂,再後邊就是當朝文武,左側是宰執侍從,右邊是親王、宗室南班官,趙檉就站在其中,人多擠著倒是不冷,就是看著紅紅綠綠的眼暈。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樊鞭聲,皇駕進入燈山”“隨竿媚來!”這時禦輦院人員輦前喝道,趙檉還在琢磨這話是啥意思,隻見禦輦圍著燈山團團轉了一圈。

“鵓鳩旋!”趙檉又聽到喝聲,難道還要讓皇爹來個表演葉地?他常跟潘龍他們一起廝混,知道這鵓鳩旋是相撲技藝中的一個招式”可卻沒見到老爹動,隻看到禦輦倒行而回好一番折騰後,皇駕終於了宣德樓,這邊搭起的圍子剛撤,遊人們立刻『潮』湧一般衝到樓前的『露』台下,都想借著皇登樓的瞬間看看天顏。

宣德樓,皆垂黃幔,兩側朵樓各掛了一個直徑一丈的宮燈,可比現代的燈籠了,裏邊點的小孩大腿粗細的抹燭。樓下用枚不壘成『露』台一所”彩結攔柵,兩邊立著禁衛,教坊鈞容直在邊表演雜劇,百姓可在『露』台下邊觀看。樓中心有一黃羅搭設的彩棚,簾子外,禦龍直執黃蓋掌扇,近門出有內等子班道排立,簾子後邊就是皇的禦座。

趙檉跟著人群登樓,了城樓”自有侍從來引導眾人到自己的座位,“充親王”這邊請!”他剛站定,一個內侍笑容滿麵的前將趙檉請出。

他跟著內侍走了兩步,突然發現同樓來的兄弟,卻沒有一個人跟過來,再細看趙桓的臉『色』不好,在明亮的燈光下更顯慘白,帶著一股無可奈何。而他身後的趙揩卻愣在了當地,眼神不住變換,驚詫、懷疑、憤怒獨沒有羨慕。

“媽的”搞什麽?”趙檉就納了悶,自己這些日子沒有得罪他們啊”尤其是老大,更沒招他惹他,過年自己還請他吃了頓飯呢!

“充親王,請到這裏!”內侍說著請趙檉到了城樓左邊的一個彩棚中,那裏獨桌獨椅,邊站著一幫宮女內侍,看樣子就是給自己預備的。

“這………這就我一個人嗎?”趙檉皺皺眉頭問道,他雖然被繁瑣的規矩弄的糊塗了,但是也知道這樓就三個棚子,中間的是他爹和他娘及一幫小媽的,左右朵樓就兩個棚子,自己占了一個,再看遙遙相對的右樓,蔡京以及一夥子執政和皇親國戚們全在那邊就座了。“充親王,這是聖特意囑咐的,往年都是嘉親王坐在這裏的!”那冉侍攙著趙檉的胳膊,媚笑著說道。

“靠,自己往這一坐,肯定又得引起一陣風波!”趙檉使勁拍拍腦門想,他爹現在真是把自己放在火烤啊,自己要是真坐下去,別說屁股,就是自己也得給烤的外焦裏嫩。“啟稟父皇,兒臣有話!”趙檉忽然掙開內侍,邊喊邊跑。

“檉兒,有什麽事情?”趙佶剛剛就座,內侍正準備放下卷簾,看趙檉急匆匆的跑過來擺了下手問道。

“父皇恩寵,兒臣惶恐!”趙檉躬身施禮道,他的話聲音很大,不但皇聽到了,連右邊彩棚中的諸人也都聽清了,引得眾人目光都到了他的身。

“哦,這是為何?”趙佶疑感地問道,能得自己的恩準獨占彩棚不但表明自己的寵愛,而且那是向臣民們說明自己的態度。

“父皇,聖人雲“長幼有序”定王乃是嫡長,兒臣居其後怎敢就座,還請父皇允定王入座!”趙檉深施一禮道。

“嗯,檉兒你可是有為難之處?”趙佶皺了下眉頭問道。

“父皇恩寵,兒臣沒有!”趙檉微微抬頭看著皇道,對母親使的眼『色』視而不見,“父皇,兒臣文不成武不就,德『性』淺薄,定王謙恭仁德勝兒臣百倍,在這萬民矚目之下,兒臣甚是惶恐,恐負父皇所期,還請父皇恩準兒臣所請!”

“唉,檉兒仁義,聯明白了,準!”趙佶歎口氣道,讓內侍放下了卷簾。他雖然荒唐,但是不傻,他本得意趙揩,可二兒子回京後,忽然發現他不但孝順,而且懂事,頻頻為自己解憂,這些很合自己的胃口,又讓他動了立趙檉為儲的心思。

但自己一直猶豫不決,因為他也深知,漢高祖劉邦製定了預立儲君的製度,其原則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舍嫡立庶,那不但要有超人的氣魄,更要有鐵血手腕,自己能夠以庶子繼位,還是得了短命哥哥和老太後的夾持才得以實現,試問自己還真沒有唐玄宗“一日殺三子”那樣的氣魄。今日趙檉的一番作為等於向天下人表明了自己不願為儲,而要擁立大哥入主東宮的意思,等於成全了自己一直倡導的遵禮守製的號召,可謂“舍身取義”“皇有諭,允充親王所辭,請定親王入座東軒!”隨著傳旨的內侍高聲宣喝,趙檉和趙狂調換了座位。

蔡京點頭為禮,讓趙檉挨著自己坐下,他那雙“毒眼,又左右掃了掃,心中對這皇室三兄弟作了評價,那趙桓麵『色』『潮』紅語無倫次,顯然對突然從天而降的恩寵毫無準備,以致謝恩後兩腿還在不停的哆嗦,在東彩棚入座後,亢奮的看著台下的臣民,好像他就是太子了似的:再看趙揩,雙拳緊握,兩眼噴火,快趕孫猴子的火眼金睛了,身體也在哆嗦,這個卻是被氣的,嫉妒和對皇位的渴望已經快讓他失去理智了。“充親王,請!”蔡京端起酒杯對趙檉說道。“太師請!”趙檉也舉杯相和,麵帶微笑從容不迫,剛才之事好像對他絲毫沒有影響。“唉,此子喜怒不言語『色』,這一點就比其他兩兄弟強了百倍!”蔡京暗讚一聲,舉杯掩麵喝下。

看著在對麵入座的趙狂,定王府讚讀耿南仲百感交集,心中五味雜陳,充王府和嘉王府的明爭暗鬥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他本是抱著鶴蚌相爭渣翁得利的心態冷眼觀看,可沒想到他認為實力最差的充親王奇招迭出,不但迅速的得到了皇的殊寵,而且以泰山壓頂之勢催毀了嘉王的黑暗力量,將局勢徹底扭轉,成了儲位的第一人選。今日當看到趙檉踏入東彩棚時,他已覺閑娜縊闌遙自己的努力全都成了影時,充親王竟然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將到手的東西轉手送給了自己這邊,使他感受了下從地獄一下升入天堂的感覺,冷靜下來的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己方的立場………

此時樂聲大起,萬民山呼“萬歲,之後,各處彩棚,『露』台下開始了元節狂歡,歌舞、雜劇、雜技、魔術、馬戲,紛紛登場,內侍們腳步匆匆,不時大聲喧喝,將黃羅帳中賞賜頻頻送出,大把的金錢撤向樓下,引得迭起,萬民山呼不斷。

接下來,西條樓下又演了一幕活劇,開封府的彩棚前帶出了一隊披枷帶鎖的人犯,羅列樓前,等待決遣,在趙檉看來就如同現代遊街示眾,震懾不法之徒的意思。可時間不長樓傳來口敕,特令放罪,趙檉自嘲的笑笑,明白這又不過是有人為粉飾太平,彰顯皇仁德寬厚,糊弄皇高興的把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