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粥
不過十分鍾的時間,那群人都圍了上來,宮城上的守軍這時也點燃了火把,更多的人湧上了城頭,彎弓搭箭如臨大敵。趙檉此時也有點緊張,兩邊同時動作,自己現在可以說已經成了甕中之‘鱉’,無處可逃。
“二爺,好像不大對頭?”潘龍扭頭對站在中央的趙檉說道。
“哦?!”趙檉分開人群向外一看,這些人是不大對,他們雖然穿著大宋的軍裝,可手裏拿的家夥卻是水桶、水囊、水袋、灑子、麻搭、斧、鋸、梯子、火杈、大索、鐵錨兒、看著不像抓人的,倒像是現在的拆遷公司半夜搞強拆的。
“喂,你們是幹啥的?”趙檉衝來人喊道。
“哼,你們為什麽半夜點火?”人群中衝出一騎,指著趙檉問道,看著像個領導。
“你眼瞎啊,我們是在燒紙錢,你們管的著嗎?”薛豹向前一步遮住趙檉回答道。
“當然管的著,我們是禦街潛火鋪的,管的就是巡查滅火,你們半夜燒紙錢可曾向我們報備!”那個人冷笑著說道。
“唉,原來是他媽的消防隊,自己燒紙錢把他們招來了,真是虛驚一場!”趙檉放下心來,這些人是奔著火光來的,不是來清場的,他踢了踢邊上的見喜,意思是現在就你還穿著內侍的服裝,好歹還是官身,擦屁股的事情就交給你啦!
“請問帶隊的是哪位兄弟,借一步說話!”見喜拱了拱手笑著說道。
“就是在下,開封府都巡檢李威,請問你們是幹什麽的,為什麽要在皇城前燒紙?”騎馬的回答道。
“哦,是李巡檢啊,在下是兗親王府上的內侍高班,兗親王在此為皇後守靈,剛才火點的大了點,驚動了兄弟們,實在對不住啦!”見喜說道。
“是是兗親王在此祭奠皇後?”李巡檢有些不大相信地說。
“李巡檢,沒事趕緊走吧,這裏的正是兗親王,你這麽一折騰,讓我們也跟著忙活!”沒等見喜回答,宮城上的守軍就嚷嚷開了,讓人擾了清夢當然不會高興。
“開封府都巡檢李威拜見兗親王,剛才有得罪之處,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怪罪!”李威聽了,趕緊翻身下馬上前請罪。
“好了,好了,我們還要在這待幾天,你就不用天天來啦,今天就算我們報備了!”趙檉哭笑不得地說道,今天的火是玩大了。他剛才問了下另一個小黃門算是弄明白了,京城中人口密集,房屋宮殿寺廟眾多,而這些大多又是木質結構的,每每失火就會火燒連營,造成重大損失,所以從開國始起,就把防火滅火工作當成了重點,後來更是抽調禁軍精銳成立了曆史上第一支專職消防隊,製定了嚴厲的處罰措施,在主要街衢設立了望樓有鋪卒駐守,負責巡視和發現火情並及時撲滅。
晨鍾準時的敲響,雖然現在是皇後大喪之期,但是對於升鬥小民們來說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依然早早起床為一天的吃食奔忙。當他們打開店門時發現宮門前的那夥人依舊待在那裏,香燭依然在燃燒,隻是每個人的身上都掛滿了白霜,疲態盡顯,可他們隻能歎口氣,表示下同情,又能怎麽樣呢。
“見喜,你去買些吃食,分給大家,這樣跟我熬下去不是辦法,另外你想法給每個人買一件裘皮大氅,不要在乎貴賤,一定要最好的,否則再過一夜,好人也要凍出『毛』病來!”趙檉就著見喜從臨街店鋪討來的熱水洗了把臉後,又將供桌上的昨日擺上的貢品換上新買來的,吩咐道。
“二爺,那你呢?”見喜點點頭,又問道。
“我我得守規矩,這個時候我不能犯絲毫差錯,你明白嗎?”趙檉看看東方升起的太陽伸了個懶腰苦笑著說道。
“嗯,可是王爺你的身體受的了嗎,我們還有好幾天呢!”見喜眼淚都快下來了,知道勸也沒有用,但還是忍不住地說了出來。
“王爺,不用為我們們『操』心,你一天不吃,我們一天不食,沒有主人不吃飯,下人們卻先吃的理兒,我潘龍雖說是粗人,但是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潘龍聽到兩人的對話走過來甕聲甕氣地說道。
“潘大哥,你們每天還要保護我,不吃飯哪來的力氣,這樣我們都得被拖垮”
“王爺不要再勸了,您在此不吃不眠是為母盡孝,我們同樣是在為主盡忠,我們不想被江湖同道說成不忠不義之人!”薛豹抱拳鄭重地說道。
“唉,諸位的深情厚誼讓我如何報答”趙檉看著這幫堅毅的漢子聲音哽咽,淚水忍不住的滑落。
又是三日,趙檉依然堅持著朝夕奠之,食時上食的古禮,雖已到了成服之日,卻沒有人給他們送過一碗稀粥,現在再看他更不如前幾日,兩個眼窩深陷,顴骨突出,麵『色』青紫,嘴角幹裂,身影伶仃,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像潘龍這樣過去一頓飯能吃二斤肉的漢子日子更加難熬,漲鼓的兩腮都塌了下去,但是大家都在同王爺一同堅持著。
“母親,你就說句話吧,小弟已經多日沒有進食,難道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餓死在家門口嗎?”趙玉盤兩腮掛淚,跪在鄭紅梅跟前,嗚咽著說道。
“玉盤,起來,你哭哭啼啼的,哪有個皇長女的樣子!”鄭紅梅厲聲訓斥道。
“母親您不讓小弟進宮,我就不起!”趙玉盤拉住鄭紅梅的衣袖說道。
“此事是他違旨在先,已是罪不可赦,我豈能再執法犯法,滾開!”鄭紅梅一甩衣袖,轉身離去,屋裏隻剩下臥在地上嚶嚶哭泣的趙玉盤。
鄭紅梅進了書房,屏退左右,從袖中掏出一張字條,展開一看,上麵隻有四個字:不動如山,“不動如山,檉兒的意思是不讓我顧忌他!”鄭紅梅何等聰明立刻從趙檉傳進來的字條中讀懂了其中的意思。
“檉兒,你是我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讓我怎麽無動於衷”鄭紅梅自言自語地說道,兒子現在可以說已經陷入絕境,但言語中沒有絲毫怨恨,仍然理解自己的毫無作為,此時內疚與憂心如同刺入她心髒中的刀,讓她痛苦不堪,折磨著這位母親。
十月十二,趙檉一夥人已經餓了五天了,鍾樓的鍾聲剛剛響過,已是午時,他們麵南圍坐在一起,享受著一天最溫暖的時刻,誰也不願意再動一下,哪怕翹一下小手指。
“薛大哥,我敢跟你打賭,那個小娘子的食盒裏裝的一定是杏仁蜜棗粳米粥!”洪霸抽抽鼻子說道。
“娘的,我不跟你賭了,你餓了幾天鼻子怎麽比狗都靈啦,我身上的錢都跑到你的兜裏去了!”薛豹搖搖頭拒絕了,他已經輸怕啦。
“唉,好粥都讓狗喝啦!”潘龍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說道。
“潘大哥要是這粥是給咱們送的,豈不大家都成了狗!”張浩打趣他道。
“切,如果是給咱們送的,我就學三聲狗叫,給大家賠罪!”潘龍不屑地說道。
“潘大哥,那小娘子真的衝咱們這過來了!”張浩突然坐了起來,捅了潘龍一下說道。
“別哄我啦,想賺我沒門!”潘龍沒好氣地說道,這幾天不知道多少送飯的人從他們麵前經過,就沒有一個停下來的,他才不信呢。
“諸位,我家小姐讓我給孝子送來碗粥,接一下吧!”他的話音剛落,那小娘子施了個半禮對他們說道。
“這”大家都有點不大相信,相互瞅了瞅,潘龍更是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懷疑是在做夢。
“謝過小娘子,請問你們是哪家的,我們改日必將重謝!”見喜反應快,馬上爬起來說道。
“我家小姐隻是為孝子所感,沒有必要!”小娘子笑笑說道。
“那就代我家王爺謝過了!”見喜接過食盒謝道,就在這時一個書吏打扮的人好像喝醉了酒一般撞了過來,把見喜撞了個趔趄,險些摔倒。
“對不住了,還好粥沒有灑!”那人一把扶住見喜,掀開食盒看了一眼滿是歉意地說道。
“長點眼睛,這可是救命的!”見喜生氣的嚷了一嗓子,把食盒搶回懷裏,那書吏又道了句謙訕訕地走了。
“二爺,有人施粥了,還熱乎著呢,你趕緊吃!”見喜顧不得再跟書吏計較,將粥從食盒中捧出來,小心的端到趙檉麵前說道。
“哦!”正練‘龜息**’以節省體力的趙檉掀開蓋在身上的大氅坐了起來,『揉』『揉』眼睛,看看眼前的粥,粥確實是好粥,裏邊不但有核桃仁,杏仁,蜜棗,還有葡萄幹,白芝麻,可就是太少了,隻有一碗,也許能填個八成飽。
“二爺,快吃吧,別看著啦,要不就涼了!”薛豹也勸道,可趙檉分明看到他的喉結猛的蠕動了幾下。
“吃吧,吃吧”護衛們都欣喜地圍過來,王爺這麽小能挺到現在真不容易啊,大家都盼著他早點把粥喝進去。
“嗯,真香,我先喝一口!”趙檉的鼻子湊到碗邊聞了聞笑著說道,說著端起碗就著碗邊吸溜了一大口粥,然後『舔』『舔』嘴唇,遞給了身邊的潘龍,“潘大哥,該你啦,可不要喝光了,給大家都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