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滿月來的太突然,陸菀一開始覺得沒必要大辦。但沈冽卻要大辦。
他一向低調慣了,突然間高調起來,百官們都有些驚訝。但後來一想這幾日聽到的風聲,知道沈冽不日就要前往邊疆。
這上了戰場,腦袋就不是自己說了算了。
這麽一想,都理解了。
男男女女來了很多人,婦人們聚到一起聊男人,聊孩子。男人們到一起聊朝堂聊人生。
陸菀抱著孩子露了麵,向眾人道了謝。
大家看過去,都看陸菀生過之後,竟還保養的這麽好,麵色紅潤,比往日豐腴更多了風韻。當下都羨慕。但私下一說起沈冽,便又歎息。隻盼著陸菀年紀輕輕的不要守寡才好,若不然可算得上是命途多舛了。
沈冽要走的事情瞞了陸詹。
但滿月酒這麽匆匆辦,陸詹便覺得不大對勁。
到了女兒房中,陸菀便與他坦白。
陸詹第一反應與王允一樣,隻年紀大,沉穩些,倒也沒跳起來。
隻看著陸菀道,“你傻了嗎?由著他去?”
陸菀道,“我勸的。爹,你知道我的,其實從小到大一直知道什麽才是對的事情。這一次我叫他去,也是對的。爹雖然知道對我和君瑋不好,但也能想明白,這是對的是不是?沒有人比沈冽更合適去北疆了。北疆軍是他一手練出來的,他去,軍心便穩了。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蠻族的章法,他去了,勝算也就多了。”
陸詹歎氣道,“我隻盼著你當個普通的女子,相夫教子足矣。”
陸菀笑道,“你和我娘都不是普通人,我嫁的也不是普通人,如何普通下去?爹,你應當以你的女婿為榮。”
陸詹看著自己的女兒,早就從那個調皮活潑的小女孩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睿智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隻這成熟,便有許多不得已。
陸詹道,“菀菀,爹以你為榮。”
簡單的話語叫陸菀心中微澀。
她笑了笑道,“我隻是一個人而已。那些將士背後也是許多個家庭,我們都該以他們為榮。”
陸詹欣慰的點頭,“菀菀,你說的很對。隻你大哥現在不知遊曆在何方,若在跟前,定叫他追隨你夫君前去。”
陸菀道,“大哥自有大哥的活法,指不定快活著呢。”
陸詹又歎,“這臭小子,野到哪裏去了,老子也不管了。回來抽他。”
宴會結束的早,大家都各自散去。
陸詹又單獨與沈冽聊了一會兒,叮囑了一些。自然是叫他保全自己的說法。隻保全不代表臨陣脫逃。若真如此,他陸詹丟不起這個人。
沈冽都應下了,將陸菀和沈君瑋托付給自己的老丈人。
到了晚上,夫妻兩個一起陪著孩子,享受著一家三口的溫馨時刻。
孩子在陸菀懷中穩穩的睡下了,便交給了乳娘。
沈冽拖著她的手在榻上坐下。
陸菀笑道,“是有事?”
沈冽從袖中拿出什麽放在陸菀手中。
“這把匕首你留著。”
陸菀瞧見,楞了一下,有些欣喜,“這不是你當初送的那把,怎麽還在?”
原以為被了然和尚扔了,早就找不到了。
沒想到竟又原封不動的出現在沈冽的手上。
沈冽道,“當時是被了然和尚丟了,後來有人撿到了賣給了當鋪,有一日湊巧瞧見了。”
沈冽說是湊巧,陸菀才不信。他一定跑了很多地方一直在尋這把匕首。
倒不是匕首有多珍貴,而是他送她的傍身之物,陸菀又用起來順手,意義不同。
陸菀便道,“那怎麽現在才給我?”
沈冽道,“你先前有孕在身,不宜見這些大凶之物。更何況,我一直在你身側,你平安無事。如今我要走,這東西自然要給你。”
這是擔心她了。
陸菀拉起沈冽的兩隻手看著他道,“沈冽,你別擔心我。我在侯府一切都會好。我經曆的事情多了,知道怎麽照顧自己。更何況還有二叔。倒是你,你要心無旁騖的照顧好自己的安危,可知道?我和孩子等著你呢。”
沈冽點頭,將她摟在懷中,道,“菀菀,我答應你,一定早早的回來。”
陸菀終究是忍不住,淚水落下來。
兩日後,沈冽便出發了。
皇上親自來送的。
姚皇後事後單獨過來寬慰陸菀,道,“菀菀,你大義。”
大義自然是有的,可哪裏能舍得?
她想起方才與沈冽道別,人太多,隻短短說了兩句,“若得空,寫信回來。我與君瑋盼君歸來。”
沈冽手執長刀跨上大馬,馬身轉了一圈,對陸菀一笑。陸菀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的衣裳在陽光裏閃爍著無人能及的光芒。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陸菀一笑回之,沈冽終於一夾馬肚卷土而去。等稍微有些遠了,又見著那匹馬停下來,沈冽回頭看。已經看不清楚,陸菀知道他在看她。
現在想起來這道別實在是太倉促。哪怕分別之前再抱一下他呢,又懊惱起來。
原以為他走時沒那麽難過,現在看他走,心髒揪著疼,快要窒息了。
隻姚皇後還在跟前,她得撐住。
姚皇後豈能看不出來,專門與她同坐一輛馬車。
上了馬車,四下無人了,陸菀便撲在姚皇後腿上哭了起來。
姚皇後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道,“還以為你這麽堅強呢,不會哭似的。”
陸菀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我又不是鐵石心腸。隻那麽多人呢,又是我勸的,怎麽樣也得自己撐下去。”
姚皇後心疼的看著她道,“菀菀,你做這件事叫我欽佩。真的,女郎之中,我自問我屬最尊,可我還是佩服你。”
陸菀道,“換做皇後娘娘你也會勸。”
姚皇後道,“那是知道應該這麽做,若論我自己的意思,我不樂意。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希望侯爺去,這點就比我強。比這世間許多女子都強。”
陸菀吸了吸鼻子,“皇後娘娘快別說了,說著我又後悔了,隻想哭。”
姚皇後忙哄道,“不說了,不說了。你再哭便是我的罪過了,我連皇上那邊都說不過去了。”
陸菀用帕子壓了壓眼角。
姚皇後又柔聲道,“煩悶了,便多來宮裏,我陪你散心,還有純貴人呢。”
陸菀頷首表示謝意,“謝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