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沉默了半晌,陸菀給芍藥添了甜飲子,等著她自己明白。

芍藥終於點頭,道,“夫人放心,我明白的。”

陸菀做了個請的姿勢,芍藥端了杯盞。

陸菀道,“這世上的事情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你要堅定自己的立場即可。”

芍藥點頭。

陸菀又道,“這次的事情你替皇後娘娘出了頭,這後麵皇上的表現要細細揣摩一番。若他對皇後娘娘完全沒有芥蒂,自然不會波及到你。若有,你做好自己,不必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

“我明白了。”

“其他的,都爛在肚子裏,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口。”

芍藥垂首。

其實這件事的確是經不起推敲的。

陸菀又豈是那種憑空猜測的人?

當宮裏的事情傳過來,其實陸菀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宮女所說是真的。她若沒有親眼所見,又怎麽會憑空誣陷。畢竟一個是掐脖子,一個是感染風寒。宮女若真有意,倒不如直接說是看到了皇後掀了被子。

自然這其中的真假,也隻有姚皇後一人知道了。她當時到底動沒動殺了大皇子的心,隻有她一人知道。

可陸菀並不相信什麽巧合。

她當時進宮的確是有意與姚皇後說了高敏的事情,暗示高敏可能會威脅她的皇後身份。若什麽都沒發生,那姚皇後或許真的並不在意此事。可若是真的出了事,十有八九的確是皇後所為。

可姚皇後怎麽會那麽笨自己去動手,自然是假手他人的。

假手誰呢?

要麽就是自己十分信任之人,要麽就是十分有動機之人,就算是被查出來,也與自己扯不上關係。

陸菀隻想到朵朵一個人。雖不是完全確定,但其實值得一試。

就算朵朵不是那個人,芍藥其實給景寧帝提供了一條思路,順著這條線,王允也會很快把人揪出來。

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是朵朵。

陸菀斂了心神,對芍藥道,“不說那些了,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已經叫廚房去備午飯,都是你愛吃的菜。”

芍藥道了謝。

姚皇後回到了學士府,家中人雖已知道她平安,但見到人回來,還是十分感歎。

尤其是姚皇後的母親,更是忍不住垂淚。

等到二人到了房中,母親便又落了淚。

姚皇後被母親所感染,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母親替她擦幹眼淚,道,“好孩子,沒事了。皇上聖明,是相信你的。”

姚皇後看著自己的母親到,“娘,我想過要殺了那個孩子。”

母親震驚了,手顫了顫,問道,“瑤瑤,你怎麽……這話不能說的。”

姚皇後搖搖頭道,“我隻敢與娘說了。”

母親警惕起來,忙起身,去門邊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門窗關好,這才坐了回來,道,“瑤瑤,你當真……”

姚皇後點點頭。

母親無力的吐了一口氣,道,“你怎麽這般糊塗?這事若是叫皇上知道……”

聲音不自覺的小了下來。

姚皇後道,“我知道高敏生了一個皇子,當時嫉妒極了。為什麽我的命途卻如此坎坷,有了一個孩子沒了,結果連讓我成為母親的資格都沒了?那時候我很感歎命運的不公。她受寵愛,又生了皇上的第一個皇子,。我便十分嫉妒,覺得她要把我所有的東西都奪走了。那天去看那個孩子,的確是很可愛。生命那麽脆弱,我的手放在他的脖子那裏,或許稍稍用力,小生命就沒有了。”

聽著姚皇後說話,母親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泛白,不由抓緊了手帕。

姚皇後突然笑了一下,道,“不過我到底是下不了手。我愛皇上,知道皇上有多愛那個孩子,所以還是把手收回來了。”

母親鬆了一口氣,抓住了姚皇後的手臂道,“孩子,你隻要做好你自己,皇上不會被別人奪走的。你是皇上欽定的皇後,就算是有人生了替他生了兒子,你的地位也會很穩固。你看看,這次這麽大的事情,皇上還是選擇了相信你。傻孩子,以後可不能再做這樣的傻事。”

姚皇後點點頭。

母親又柔聲開導她很多話,直到有丫鬟過來喊他們一道去花廳用午飯。

“母親先去,容我稍稍整理一下。”

母親便先離開了房間。

姚皇後走到鏡子前,補了一些粉。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略顯陌生。

想起了先前的一些事情。

從陸菀第一次碰到朵朵開始,姚皇後便注意到了。

她叫了心腹在不遠處看著。直到後麵朵朵劃花了自己的臉,到求景寧帝留在高敏宮中,這些事情姚皇後都留意到。

等她知道高敏生下了景寧帝第一個皇子之後,有些東西就在她心中生根萌了芽。

直到陸菀來到宮中與她聊了一番,她自然聽出來陸菀其實是有意在提醒她。但關鍵還是看姚皇後自己。

她最終有了決心。

後宮很多妃嬪都可以有第一個皇子,但高敏不行。

高敏可以有孩子,但為什麽是個兒子?

姚皇後不得不采取了行動。

她自然不會親自動手,於是找到了朵朵。

並不需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怕朵朵後麵會反咬她。不過是先給了朵朵一些折磨,叫她以為都是高敏所為,然後又將她家人所要挾。朵朵便按照姚皇後的提點對大皇子動了手。

多都曾經在高敏宮中侍奉過,由她進出宮中實在是方便許多。

事實上朵朵也沒有叫姚皇後失望。

她故意叫宮女看到了她,這樣完全可以把她和大皇子感染風寒的事情撇清關係。

她知道這件事幹係重大,遲早會叫王允來辦理。本來她希望王允能查出來的,沒想到芍藥卻先替她出了頭,後來得知是陸菀提醒的,倒也不覺得多奇怪。

她今日過去,也是想試探一下陸菀,確定陸菀所知甚少。

不過她從陸菀那裏出來,其實也很安心。

陸菀再聰慧,手上也不可能有什麽證據,一切如果隻是她的猜測,便不足為懼。而她就算真的猜出什麽,卻還要芍藥幫了自己,可見陸菀是可信的。

陸菀知道進退,姚皇後已經無需擔心。

隻她心裏憋著難受,與母親說了幾句實話。

她起身,整理好衣裳,緩步走出去。

她知道,自此,她隻是景寧帝的皇後,而非宋徹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