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水塘邊,那裏掛著琴。

陸菀給沈冽彈了一曲。

一曲罷,意猶未盡。沈冽問,“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陸菀歎了一口氣道,“沒想過。這些日子腦子都放空了,什麽都沒想。”

沈冽道,“那就別想。”

如果她就在這裏一輩子,他也樂意。

沈冽道,“匕首帶著嗎?”

陸菀點頭,“一直隨身攜帶,不敢懈怠。”

沈冽道,“我教你。”

陸菀把匕首拿出來,道,“這就開始了?”

沈冽問道,“難不成還得洗個澡,換套衣裳?”

轉念一想,陸菀失笑,“侯爺說得對。”

兩個人在水塘邊練起防身術來,卻不知道外頭景寧帝已經大駕光臨。

因沈冽隨時來,這宅子門一貫是虛掩著。景寧帝瞧見門沒鎖,便笑言,“就說這家夥在騙我。我就不信他沒來。”

說著,便推門進去了。

還沒走出去幾步,便聽到銀鈴般的笑聲。

內侍官小聲道,“莫不是侯爺他……”

景寧帝揚手止住他說話,又示意他在原地等候。

景寧帝準備親自前往,怪不得沈冽遲遲不願娶妻,也不叫他安排,原是在這別苑裏頭金屋藏嬌了。怪不得一直瞞著他,說不在別苑留宿,這是怕他過來擾了他們呀。

景寧帝一心準備去逮沈冽,好好說叨他一番。

順著那笑聲,景寧帝走到一處院子。

隻看到一個妙齡女子,翠綠色的裙裳,挽著褲管,坐在一張凳子上,腳下是一個木盆,盆裏頭泡著被子。

她一邊踩著,一邊嘴裏哼唱著歌謠,自己唱一會兒,樂起來,自己笑一笑。

在這炎炎夏日,竟叫人眼前一亮,覺得舒爽。

那歌謠像是唱進了人的心裏。景寧帝站在那,看著這個天然去雕飾的女郎,心中有些異樣。

這便是沈冽藏著的女郎?姿色一般,算不得驚豔,但一雙眸子倒是看著十分靈動,有些靈性。

看打扮不過是個丫鬟。

莫不是留著紅袖添香的?

芍藥趁著早上不算熱,把被子洗了。陸菀和沈冽到水塘邊散步去了。她唱著有點節奏的曲子,腳跟著節奏踩著被子。

踩得差不多了,她聽了哼唱,起身。

景寧帝正打算進來問一問她沈冽在何處。

院子裏突然闖進來一個男人,不等景寧帝開口,芍藥嚇得腳下一滑,直接坐進了木盆裏,身上衣服也都濺濕了。

夏裝料子薄,這一濕,芍藥忙捂住了身子。

景寧帝忙告罪,還別過身子,道,“我實在無意嚇到姑娘。我是此間主人沈冽之友,今日特意來尋他的。”

芍藥驚慌失措呢,沒想太多。何況那人衣著華貴,還知道轉過身子,可見也是個正人君子。

她道,“侯爺在水塘邊呢,公子去那處尋吧。”

景寧帝道了謝,轉身走了。

隻走了兩步,又不免回身。

隻見芍藥懊惱的看著自己身上,忙跑著去換衣服了。

景寧帝收回視線,奔著水塘邊去了。

隻還沒走近,便看到水塘邊有兩人。

糾纏,進攻。

宋徹萬萬沒料到,他在這裏能碰到陸菀和沈冽二人。

陸菀手中拿著的那把匕首,宋徹一眼就看出來了,是他內庫中的貢品。那刀刃是隕鐵所致,削鐵如泥。

原來沈冽當初要過來,是給了陸菀了。

他們二人什麽時候?

景寧帝滿肚子的疑惑。

此時聽到沈冽直接道,“向我進攻,揮刀,不必手軟。”

沈冽一個側身,陸菀聽著他的話,轉身,手握匕首,朝沈冽狠狠刺過去。

鳳目含威,隱隱有些殺氣。

那眼神和殺氣分明不是對自己,可景寧帝看著時,竟有一種朝他而來的錯覺,叫他驚得退後了一步。

他收了視線,匆匆轉身,一直出了別苑。

一路回到離宮,一言不發,隱約有些不安。

景寧帝自回到離宮,心情便不大好。

高敏得知他先前去看過她,又過來找他,結果景寧帝沒見。高敏也沒多問,反正景寧帝不高興不是她惹的。她又不爭寵,才不到跟前非要關切,萬一問到了什麽不該問的呢?

到了晚上,景寧帝煩躁不安的睡下了。

中途因為熱又起來洗了一次澡,叫人換了冰盆,慢慢才睡著。

結果半夜又做了噩夢。

夢裏有一女人執刀斬龍。眼前模模糊糊的,女人的臉就模糊,隻注意到那雙淩厲又好看的眼睛。

陸菀的那一雙眼睛完全遺傳了宋瑜的。

那刀斬過來時,景寧帝驚醒,身上一身汗。他急促呼吸,一直回憶著那個夢。

或許當初一直斬龍的並非宋瑜,而是陸菀?

又或者兩個都是?

若不然為什麽陸菀要和沈冽走到一起?

越想越多,景寧帝直接翻身起來坐在了床沿。

外頭突然風雨大作,電閃雷鳴,十分駭人。

內侍官進來檢查門窗,突然一道閃電,印照出披散著頭發的宋徹,一雙眸子看過來,眼睛通紅,入了魔一般,內侍官被嚇得叫了一聲。

“你怕什麽?”景寧帝低沉的聲音響起來,他赤著腳一步步逼近那內侍官。

內侍官嚇得癱坐在地上,景寧帝過來,他屁股挪動顫抖著往後退,“奴才沒有,沒有……”

“沒有什麽?朕就這麽好騙?嗯?該死的東西!”景寧帝抽出一旁的匕首,魔怔了一般,朝那內侍官砍去。

砍成了六段。

他坐在那裏,血流了一地。

隨後景寧帝起來,十分冷靜的喚來了人。當看到那砍成幾段的屍體,不敢抬頭再去看沈冽的臉。默不作聲的清麗幹淨。

景寧帝冷漠的看了一會兒,招來了禁衛軍,以離宮蚊蟲太多,連夜回宮去了。

欽天監被連夜叫入宮中,夜觀星象,竟有災星降臨,威脅大晉命脈。

離宮內侍官的死自然成為絕密,無人敢提。

景寧帝連夜離開的消息很快驚動了整個離宮。宮女叫醒了高敏。高敏知道景寧帝連夜回宮了,也有些吃驚。

“娘娘,咱們也一道走嗎?”

高敏道,“我不走,這沒有蚊蟲。這裏涼快,我再住些日子,住到皇上叫我回去。”

又對惶恐不安的宮女道,“你別管了,不論發生什麽與我們無關,皇上不會遷怒我們,快去睡吧。”

宮女這才安心退出去。隻覺這夏日的天氣真是奇怪,方才還電閃雷鳴好生嚇人,這會子卻已經完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