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上。”適當的抬眸,又垂下,聲音柔軟,像是細雨,溫潤綿綿。

宋徹不由多看了她兩眼,問道,“你們姐妹二人聊什麽呢?”

高敏原想簡單的對宋徹說了,不想孫慧卻又重新起身,屈膝道,“請皇上為民女做主。”

再抬眸,淚水漣漣,好一個我見猶憐。

高敏與孫慧是不同的兩種類型,宋徹作為帝王,有他鍾情的類型,但不是唯一。在高敏這裏,與她高談闊論都會覺得暢快,亦妻亦友。但孫慧這種溫柔恬靜型的,卻也是男人想要沉醉的溫柔鄉。

景寧帝不由動容,道,“有什麽話快起來說。”

孫慧卻屈膝不起。

高敏道,“你起來說話吧,皇上一向寬厚待人的。”

孫慧這才起身,又坐下,緩緩將定國公府逼她又嫁給高轍的事情一並說了。

末了又道,“我隻恨尚未出嫁,若為他妻,便陪著大郎一塊去了。”

如泣如訴,叫人心生憐憫。

高敏在那適時的搭了一句腔,道,“慧娘是我妹妹,如此與逼婚無疑,叫臣妾不免難過。”

景寧帝看高敏哪裏都順心,此時又豈能叫她不順心,當下便道,“雖說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約一事,也不能強買強賣。朕念你癡心一片,不忍強迫,不如你……”

高敏作保,景寧帝把她叫進宮來簡直是順水推舟的事情。

誰知道孫慧此時卻道,“謝皇上體恤民女一片癡心。民女一心隻有高家大郎,如今隻想遠離這是非之地,天空海闊的到處走一走。這也是大郎的一個遺願,還請皇上替民女做主。”

景寧帝到嘴的話被噎回去了。

他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哪有不解救孫慧的道理?

高敏在一旁,也知道孫慧是打定了主意,隻把自己也算計了進去。

景寧帝正正衣襟道,“朕替你做主,取消你與高家二郎的婚約,還你自由。你家中人若對你有所為難,盡管來找朕。”

孫慧忙磕頭謝恩。

景寧帝這廂沒有抱得美人歸,悻悻而歸。

待宋徹一走,孫慧先告了罪,“姐姐原諒我。”

高敏看她一眼,隨後無奈搖頭道,“你既無心宮闈,我也不好強逼你。隻是你既然退了婚,恐怕你爹娘一時不能原諒你。定國公府你更是不能再留。你有何打算?”

孫慧道,“我讀了那麽多年書,其實也不是為了嫁個人相夫教子把自己給束縛住了。隻因為遇得良人,才願意這樣過一輩子。既然良人沒了,我也不必束著自己了。”

高敏凝視著她。

孫慧不由一笑道,“瞧我做什麽?”

高敏道,“瞧你臉上有花。”

孫慧掩袖一笑。

高敏道,“原先覺得你是內斂之人,心中竟有猛虎心性。隻你一個女郎家,到底不安全,你可要想好了。”

孫慧道,“沒什麽好怕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便作別了高敏。臨行前,高敏贈了些東西給她,必要時候可以變賣成現成的銀子。

又問道,“哪日走?我送你。”

孫慧道,“就這一兩日,還有件事沒做。不必送了,實沒必要。”

高敏道,“我也不喜歡送別,哭哭啼啼的妝都花了。”

孫慧不由一笑,鄭重道,“姐姐,那就就此別過了。”

高敏道,“到了一處,記著給我寫信。”

孫慧點頭,出了宮。

她所帶東西並不多,先去了一趟陸菀處。

陸菀一聽事成了,忙道喜。

孫慧道,“得虧有你出了這個主意,我以為不會成的,沒想到卻成了。”

陸菀道,“那得益於你是個美人。美人哭起來總是格外動人,尤其還是個癡情的美人。”

孫慧道,“若論美人,誰比得過你?”

陸菀道,“各有各的美。”

兩個人都笑起來。

陸菀又問道,“定下來何時動身了嗎?”

孫慧道,“就這一兩日。”

陸菀點頭,“總得準備一下。定國公府那邊也得收拾一下。”

孫慧道,“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我留下是有別的事……”

“嗯?”

孫慧道,“釀酒那事把你教會,權當是我對你的答謝了。”

陸菀忙道,“求之不得。那金盞銀盞腦子還不比我,下午我問他們,都不知道記哪裏去了。你再教我兩回,我一定能記住。正好這兩日,你便住在我這裏。我這裏寬敞著呢。”

孫慧笑著應下了。

等她回到定國公府,聖旨已經下來了。

景寧帝讚孫慧有情有義,不忍逼迫她嫁給高家二公子,令定國公府取消婚約,換孫慧自由之身。

聖旨都到了,高遠哪還有強求的道理,當即把婚約取消了,又著人給孫家去傳信。

趙姨娘看著孫慧又懊惱,又遺憾。

煮熟的兒媳婦飛了。

當下一想,心氣這麽高,還敢大著膽子到皇上跟前去,這種兒媳婦不要也罷,免得以後惹事。這麽一想,趙姨娘的氣又順下來了。

有遺憾的,自然也有竊喜的,趙琳琳看著她收拾東西離開,得意的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看來她給高敏傳信沒有傳錯。

孫慧沒有和高遠細說她自己的打算,高遠叮囑她幾句,又贈了些盤纏。做不成兒媳,便成了長輩,言語之間還算關切。

孫慧當晚便離了定國公府去了陸菀那處。

等住了兩日,便打算要走。

臨行前,陸菀叫過來銀盞道,“這是銀盞。以前便在各處飄**過,是個身懷絕技的人。我把她送給你了,一路有她,你也可保平安。”

孫慧忙要拒絕,卻聽陸菀又道,“知你想說什麽。銀盞是自願的,她性子其實比較野,在我這總歸憋屈了。我身邊有她姐姐在就行了。改日你人用完了,要還回來,我還是要的。”

孫慧也不拒絕了,笑著道,“那我可就笑納了。在你這,我算是撿到寶了。”

當下便帶著銀盞出門了。

陸菀望著他們二人上了馬車遠去,歎道,“誰能想溫婉可人的孫家慧娘竟會如此勇敢呢?羨慕死人了。”

芍藥道,“奴婢看,天底下小姐最膽大。連皇上都敢算計。”

“瞎說什麽?”收回視線的時候,遠遠瞧見街角處一人騎著馬,身姿挺拔。

“回去了。”避開視線,直接進了門。

馬上之人,唇角勾起,道,“這家夥,竟裝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