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皇後看一眼陸菀,她與宋寧年紀相差不大,卻明顯比她更穩重成熟些。既說了這話,倒像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姚皇後又不是個清冷性子的人,她不過是不想強行湊到那熱鬧裏去,叫那些貴女們趨炎附勢,表裏不一的捧著。

“那便走走。”姚皇後便應下了。

二人便沿著後麵的一條道走著。因男人們都在前麵狩獵,這邊是塊大平地,又在秋獵之前專門除了草,倒是好走。

兩個人走在道上,身後一個內侍,一個宮女默默無聲的跟著。

陸菀還沒說什麽,倒是姚皇後先開了口,道,“聽說你與高大人鬧矛盾,至今還沒和好?”

陸菀不由莞爾,道,“臣婦這點事情連皇後娘娘都知道了。”

姚皇後道,“本宮是在宮裏,又不是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裏,自然也能聽到些消息的。”

陸菀扶額道,“臣婦真是一點隱私都沒了。完了,外麵也不知道怎麽說臣婦了。”

要換夠看著她道,“本宮瞧著你倒不像會介意的樣子。”

陸菀道,“皇後娘娘慧眼,倒是瞧出來了。臣婦才不介意呢,日子是臣婦自己過得。難不成對著那些不相幹的人,臣婦還得強顏歡笑,一副夫妻和睦的樣子?幹嘛白白委屈自己,讓別人開心去?臣婦又不是什麽聖人。”

這話把姚皇後給說愣了,一時間也若有所思起來。

陸菀觀察她一下,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陸菀繼續道,“其實皇後娘娘也該如此的。”

“本宮?”姚皇後茫然一下,隨即苦澀一笑,“本宮哪裏有你瀟灑?便是這個後位,多少女人覬覦著,本宮運氣不佳,不消他們動手,自己便倒下了。”

陸菀道,“皇後娘娘也說是自己倒下的。多不劃算?至少像個戰士一樣,是被別人打倒的,也沒那麽冤。”

姚皇後困惑。

陸菀又道,“其實皇後娘娘想錯了。以為沒了孩子,便沒了後位?其實這兩件事並不是有著因果關係的。貴妃娘娘如今也沒孩子呢,不也是有聖寵?可見這後宮之中,最看重的還是皇上,並不一定是子嗣。”

“可……”

陸菀道,“皇後娘娘莫非忘了,您的後位是皇上親自認定的。這便已經是最大的聖寵。說明皇上認可您,器重您,覺得您德能配位,沒有旁人比你更適合這個後位。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姚皇後突然覺得眼前開闊了許多。

一臉期盼的看著陸菀,叫她繼續說下去。

陸菀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以免說得多了,口沫橫飛。

“哎,應該喝口茶的,可把臣婦渴著了。”

姚皇後被她逗笑。

陸菀又繼續道,“皇後娘娘其實記著什麽最重要就行了。子嗣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在這皇宮裏,多少女人擠破頭給皇上生孩子,皇後娘娘又何必非要去擠?順其自然,不爭不搶,穩坐中宮,皇上自然看得到皇後娘娘的好。帝心穩了,娘娘的位置便穩了。”

“皇後娘娘這麽年輕呢,好好把身子養好,子嗣的事情該來總會來的。唉聲歎氣,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皇後娘娘想想,叫誰最開心了?值不值當?”

姚皇後激動的抓起了陸菀的手道,“你叫本宮一下子豁然開朗了。怎麽你這個年紀,竟想的如此通透?”

陸菀想,活了兩世了,自然通透。上一世這位皇後至少一直好好的當著皇後的。她把她勸好了。也算是給自己多一條後路。

陸菀笑道,“臣婦也隻是一家之言。反正臣妾是這麽做的。總覺得自己開心,比旁人開心重要。我們這些婦人,有多少日子是為自己過的呢?”

姚皇後道,“本宮現在明白為什麽你和高大人一直僵著了。實在是羨慕,因本宮就不能因為皇上有幾個妃嬪就與他置氣。皇上本就不是本宮一個人的。”

陸菀道,“所以皇後娘娘更得多想想自己。人心其實都是肉長的,皇後娘娘記著自己皇後的身份,偶爾也可以記著自己是皇上妻子的身份。夫妻間,許多話都可以說,許多事也可以做。便是皇後娘娘傷心難過,發牢騷,鬧些小性子也無妨。皇上若以夫君的身份寬慰你,抵得上旁人千言萬語的。”

姚皇後內心十分吃驚。可她想起她剛懷孕初期,鬧了脾氣,皇上從未責怪。那時候才是她真的像個女人,像個妻子的時候。

她心中已經有數,對陸菀道,“行了,你的話,本宮都聽進去了。”

陸菀掩袖一笑,眸光清澈,道,“臣婦胡言亂語的,可別把皇後娘娘勸壞了。”

姚皇後失笑,道,“你勸歸勸,聽不聽,是本宮的事情,做什麽決定也是本宮自己的主意,怎麽樣都怪不著你的。”

陸菀煞有介事的說道,“那臣婦可就放心了。”

姚皇後又不禁一笑,隨即道,“行了,去玩吧。你這麽年輕,就該好好玩。本宮身子養好了,也好好玩。”

聽了姚皇後這話,陸菀徹底放心了。因她的笑和說話的口氣都比著方才輕鬆了。

人的心思重不重,肩頭鬆不鬆,從表情語氣都能看出來。

對姚皇後行了禮,道,“那臣婦過去了。”

姚皇後含笑點頭。

待陸菀走了,姚皇後不禁道,“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女郎。可惜了,高大人並不知道她真正需要什麽。”

轉身又吩咐內侍帶她去方才的高台,等著景寧帝滿載而歸。

像個妻子一樣。

陸菀還沒走到女眷那邊,就聽到哀嚎聲不斷。

宋寧瞧見她,趕忙跑過來迎她,小聲指著前麵幾個女郎道,“王大人和侯爺太壞了。知道人家女郎是故意想親近他們才學的騎馬,非要叫人家拉筋骨,一個個叫起來像殺豬似的。”

陸菀不禁失笑,道,“真是難為這些貴女們了。”

宋寧嘁了一聲道,“誰叫他們不安好心?竟想與我搶我家王允。”

“呦,王允已經被你收入囊中了?”

“當然。除了我,他誰也不能要。”

說著話,又問陸菀,道,“你和皇後娘娘說什麽了?我瞧她笑眯眯的到那邊去了,沒回離宮哎。”

“就隨便說了些唄。走,咱們也學騎馬去。”

抬眼,就對上了沈冽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