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轍一行人眼見著快要到臨安舅舅家,卻在下船的前一天病了。
上吐下瀉,高燒不退。這可把船上的人急壞了。
倒是綠錦沉穩,命船靠岸,連夜請了大夫過來,然後煎了藥,熬了一宿照顧高轍。
到第二天,總算是燒退了下來,隻身子還有些虛弱,不好下床走路。
高轍的遠房表哥欣喜不已,對綠錦更是讚賞有加,道,“你這丫鬟了不得。昨兒個靠了岸,挨家挨戶去找大夫的。又給你熬藥,伺候了你一宿。她說死者為大,盡量不能耽誤去吊唁。若是你耽誤了,這一趟就白來了。且你心中也難安呢。”
綠錦這番話實則是說到了高轍的心裏去了。
他看向綠錦,若他當時還能自行決定,也斷不會耽誤去臨安的行程的。
那趙姓表哥道,“你先好好歇著。下午就能到。不耽誤吊唁的。”
高轍頷首表示了謝意。
待趙姓表哥出了船艙,高轍對綠錦道,“你辛苦了。”
綠錦突然就哭了出來。
高轍見她哭,便慌了,忙道,“你別哭啊。托了你的福,我已經快好了,你還哭什麽?”
綠錦嚶嚶哭了一會兒,才道,“奴婢怕你出了什麽事,奴婢一個人該如何是好?”
高轍被她逗笑,道,“傻了?這點小病哪能要了我的命?”
綠錦紅著眼眶道,“奴婢不是害怕嗎?公子好起來了,倒是笑話奴婢了。”
高轍忙道,“不敢笑話。你這是救了我的命呢。”
綠錦這才不哭了,又端了藥喂高轍喝下。見他嘴邊有湯藥,便掏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了擦。
兩個人挨得那麽近,高轍能清晰看到她的麵孔,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綠錦收回帕子,離得遠了些,那香味也就淡去了。
她道,“公子再睡一會兒,等到了奴婢叫你。”
高轍道,“熬了一宿了,你不累?”
綠錦道,“不累。”
高轍道,“嘴硬。”
拍了拍身邊的床板,道,“就在這睡下吧。”
綠錦猶豫了一下,道,“奴婢去那邊桌案前睡。”
高轍便隨她了。
沒一會兒,便瞧見綠錦已經趴在那睡著了。
高轍費力起床,將自己的袍子給她蓋上了。
下午下了船,綠錦忙將袍子給高轍披上,道,“公子剛好,可不能再著涼。”
趙姓表哥看著,露出些意味深長的笑意。
等上了岸,趙家已經派了馬車過來接了。
又趕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車,才到了趙家。
靈堂早就已經擺好了,就等著高轍過來,明日一早便出殯了。
高轍去見了舅舅舅母,又與家中其他長輩碰了麵。趙家是商戶,人丁算不得多興旺。但因為趙姨娘嫁的好,趙家有些親戚拉來拉去的,門戶大了起來。這次給趙老爺子辦喪事,算是排麵很大了。
趙家人都在誇高轍一表人才,又問了他讀書情況,自然要談起趙姨娘。高轍道了趙姨娘身子不好,尤其是聽聞外公去世,傷痛的暈過去了,所以這一次不好過來了,怕誤了時辰,反倒不好。趙家人都表示理解。
說起趙老爺子,大家又露出難過的神情來。說起趙老爺子生前經常提及趙姨娘和高轍,隻是福薄,沒見到人就走了。
這一番寒暄,一直快持續到半夜才結束。大家終於散去,留了幾個人守靈。高轍要守靈,趙家人不願。說他身子不好,這份孝心趙老爺子知道就行了。
高轍也沒多說,去了趙家人安排的廂房住下了。
綠錦熬了藥端過來,不免抱怨道,“該知道公子生著病呢,也不知道心疼公子。這藥,奴婢都溫了好幾回了。”
高轍道,“多少年不見了,難免話多了些。隻是這種來往頗有些意思。明明有些遠房親戚根本和外公不親的,也傷心的和什麽似的。而且自我出生,外公也就見過我一回,哪裏來的十分想念?有意思。”
高轍笑著搖搖頭歎道。
綠錦道,“不都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麽?公子身份尊貴,來這裏吊唁,自然要說些公子愛聽的。”
高轍道,“我才不愛聽這些。我來奔喪,也是真的因為要替母親跑這一趟。雖然隻與外公見過一回,如今連他什麽樣子都沒多大印象了。可到底血緣擺在這裏的。覺得把人看穿實在是件沒意思的事情。”
綠錦才更懂高轍一點。
高轍啊,骨子裏很高傲的。
她道,“這些奴婢不懂,公子喝藥吧。明日還得哭呢。”
高轍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