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提前了一個小時下班,急匆匆地趕往揚展上班的地方,他希望時間還來得及。到了之後他叫住了一輛出租車。他坐了進去,要求司機開到路邊上停著。

“我等人。”他解釋說。

“滅火走表,價錢照算。”

“我知道。”

司機回過頭來瞪他一眼,此刻是下班高峰期,他並不願意這樣。雖然不會虧錢,但是會少賺。

“我給雙倍,我要你過會兒跟著一個人。”張天說道。

“那怎麽成?萬一是黑社會的,他把我打死怎麽辦?”司機的想法有些誇張了。

“他在這大樓裏上班,他是個畫畫的。”

“你說他是他就是啊,沒那麽簡單,跟不跟我做主。”

張天沒說話,他覺得沒什麽問題。過了會兒他看見揚展從大樓裏出來,他拍了下司機的肩膀示意。

司機打量了揚展一下:“好。”

他們看到揚展在等公共汽車,司機把火點著。揚展上了公交車之後,司機啟動汽車跟了上去。看到他下車開始步行,張天把錢付給司機然後也慢慢跟著揚展往前走。

張天在中午的時候專門把頭發理成個平頭,並且給自己買了一套略顯年輕的休閑服和一頂棒球帽。他差點買鴨舌帽,但他覺得棒球帽可以把帽簷壓得更低。並且從風格上來說,人們不太容易把他這種年齡的人跟棒球帽聯係到一起。他並不指望這樣能騙過揚展,但是這樣總比昨天要好些,隻要別人看見他的背影不能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也就行了。

這一路上他意識到揚展的外表跟他所想象的相差甚遠。不知道為什麽,他想象揚展長大後會是個蒼白瘦弱的書生相——幹幹淨淨,衣著拘謹,也許戴了副眼鏡,指甲很幹淨,有點神經質,也許還有點潔癖……。他從沒想到過揚展會長得這麽高大,這麽結實。他的步履從容自然,很難相信這麽高大的一個人會有如此輕盈的步伐,即使他隻是站著都顯露出一種敏捷。

揚展住在一個老式的住宅區裏,沒有電梯公寓,沒有地下停車場,門口雖然有門衛,但是無需登記。張天毫無阻攔地繼續跟在揚展的屁股後麵。揚展開始上樓,張天小心翼翼地隔著一層樓的高度,並且走在樓道的右側,這樣即使揚展往下看也很難發現他。到了第三層揚展就停了下來,他掏出鑰匙,開門進屋。張天在二樓也止住了腳步,他聽見揚展開了左邊的門並且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原來劉鬱茜也在,張天想道。他慢慢下了樓,走出院子,然後在拐角處觀察了一下附近的環境。他發現揚展住的那幢樓靠著院子的外牆,牆外是條小路,小路另一側有家名叫青草的小旅店,很多小巧的窗戶正對著揚展的那幢樓房。早些時候,順子和彪哥就是住在這家旅店裏監視著封肅。

張天走進旅社,問了問包月的價格,然後在三樓選了一間房。這些房間非常好,窗戶的玻璃都是咖啡色的,張天很高興,這樣可以省去他不少功夫。接著他打車回家,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和挎包,然後到樓下告訴房東他不再住下去了。反正上個月的租期還剩幾天,剩下的錢你就留著買藥看病就成了。房東喝醉了,爬在沙發上理都沒理他,看樣子他馬上就要呼呼大睡過去。張天把鑰匙丟在杯盤狼藉的餐桌上,然後轉身出門。

在路上,房東養的那條狗從小路上跑了過來,它依然象是對待陌生人似的朝著張天亂叫。張天朝它衝了一步,那狗後退一下;張天後退一步,那狗就跟上來一步。張天逗弄著它,一直把它逗到了大門外麵。張天繼續逗弄,那狗嘶聲力竭地拚命大叫。直到遠離了那個大院到了一條肮髒的河邊張天才停了下來。張天從他的包裏取出當早飯的幾個包子扔在地上,那狗不叫了,它低下頭去吃包子。張天蹲下去,撫摸著這條狗的脖子,狗的尾巴開始搖晃起來。他給我包子吃,又給我撓癢,這人並不壞,狗高興地想著,它一邊吃包子,偶爾去舔一下張天的手。張天繼續撓著它的脖子,慢慢站了起來。張天看了看周圍,他瞅準機會從後麵一腳踢在狗的腦袋上,那狗嗚咽一聲滾了很遠,張天聽到骨頭的斷裂聲。那條狗站起來又跌倒,反複了好幾次,它搖搖晃晃,脖子抬不起來,張天猜想它脖子肯定已經折斷,腦袋裏肯定有些血管已經震破了。張天走過去又是一腳踢在它的頭上,狗飛了出去撞在牆上,然後落下來開始劇烈地抽搐,沒過多久它就停了下來,死了。

張天看著死狗,這時血正在從它的眼睛和耳朵裏往外冒。張天發現當一個人有了目標的時候會渾身都是勁。瞧,我現在兩腳就能踢死一條狗了,張天沉思著,要不了幾腳我就可以踢死一個人。

從狗身上冒出的血開始匯聚成一個小河,順著斜坡朝張天漫了過來。他不想踩在血裏,往左邊走開一步,那條小河也跟著移動一下;他朝右邊讓開一步,那條小河也改道朝右。張天冷冷一笑,他爬上斜坡,準備離開。狗血不再往下流動而是在斜坡上積成一小灘,象一個鮮紅的瞳孔瞪著張天。張天沒理會它,他開始往車站方向走去。

張天回過頭去看了眼血泊中的屍體,這景象讓他倍受鼓舞……

接著他趕往一家光電商場。路上他給“悍馬”修車店的老板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辭職不幹了。

不用給這個月的工錢,反正也沒幹幾天,錢你就留著買……。哦,沒什麽,一點小錢我不介意。咳,家裏有點事,必須趕回老家處理一下。不成,我現在都在車上了。不,不,您別誤會,不是嫌工資低,我沒那個意思。什麽時候回來就說不清楚了,總要一兩個月左右,我要處理的是一件很棘手的狗屁事情。嗬嗬,鄉下的事,說起來蠻複雜,我回來會告訴您的,老板。也許……會回來繼續工作。您真慷慨,您是個好人,我對您感激不盡。

現在張天的工作帶點顧問的性質,有些顧客要去了他的電話號碼,在汽車出毛病的時候都要先請他給出建議,這樣他的收入還算不錯。店裏的工作不做了,但這種谘詢的工作隨時都可以進行,他的銀行卡裏依然每個月可以多出幾百塊錢。

他在光電商場裏買下一部帶夜視功能的天文望遠鏡,然後就立刻趕往青草旅店。他在旅店房間裏把望遠鏡架在窗戶後麵,讓它正對著揚展家的窗戶。做完這些他簡直累壞了,又餓又乏又困。可是事情還沒幹完。他必須趁著夜色,趁著超市沒關門把食物準備好。40分鍾之後他買回大量的快餐食品以及香煙。他把這些碼在一個角落裏。他在洗澡的時候泡了一碗麵,洗完之後他兩口就把麵吃得幹幹淨淨。他從望遠鏡裏看了看揚展家裏的情況,很好,視野很清晰。然後他上了床,幾乎是暈了過去。

在夢裏,那雙血紅的狗眼一直朝他瞪著,但這並沒有讓他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