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眠中,杜若兮衝著唐青蜷著身體,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唐青會仰臥在**。要是杜若兮翻向外麵,她會不由自主地往唐青的懷裏擠一擠。而這時唐青會自動側翻摟住杜若兮。如果她想翻回來,唐青又會自動放開手臂仰臥著睡。時間長了唐青的胳膊被壓得有點麻,他會把手抽出來翻身。這時杜若兮就懵懵懂懂地抬起腦袋,然後又挪過去抱唐青的腰。他們在做這些的時候並沒有醒來,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雖然他們第一次睡在一起,卻象是兩個熟識的盲人般默契。

唐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醒來的時候並不是被杜若兮翻身或是打鼾之類的所驚動,他是發覺身邊沒有了絲毫的動靜。他睜開眼睛,幾乎立刻就清醒了,窗外的月光依然明亮如洗。他看到床頭上有三顆閃亮的東西,一雙眼睛和一個煙頭。杜若兮抱著枕頭坐著。她朝唐青微微一笑。在黑暗裏她顯得很沉靜。

“你怎麽啦?”

“睡不著了,”杜若兮摸了摸唐青的腦袋,輕輕地說,“我沒想驚動你。”

“你沒有驚動我,”唐青說著也坐了起來,“在想什麽呢?”

“揚展。”

“哦,是他。”

杜若兮點點頭,說道:“你吃醋嗎?”

“沒有,我可以體會到你同我的感情和你同他的感情,它們是不同的。”

“你就那麽自信?”

“是的。”唐青肯定地回答,“我想當一個人不確定這是不是愛情的時候,那它就不是。愛情是不會讓人看不清麵目的。”

“沒錯,正是這樣。”杜若兮說。

“我知道你跟揚展在小時候很親近。”

“對,雖然不是天天沾在一起,但心裏是非常親近的。就象一個蚌裏的兩顆珍珠。”

“好像越是久遠的事情反而記憶越深刻。”唐青也給自己點了一根煙,“但是除此之外,我還不知道他對你還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是我最珍貴的記憶之一,杜若兮想道。意味著我對沒有陪他走完苦難的童年而感到痛心;意味著在他看不到希望的時候我有責任去幫助他;也意味著我同他最想成為的人——你,唐青——睡過了覺;意味著……許多,許多。

“童年的記憶比一般人想象的來得重要些,”杜若兮說道。她盯著煙頭,仿佛希望它的微光可以照亮點什麽,“所謂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但普通情況下,人們總是在成年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而且我相信,我對他來講也不會隻是童年的朋友而已。”

唐青點點頭,“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次嗎?我說過我好像知道你的名字?”

“我記得。揚展提過我的名字,那時他把第一次出現柳幽河當成是我了。”杜若兮偏過頭來笑笑,“所以你覺得我的名字有點熟悉是不是?”

“正是。但時間太久遠了,我沒想起來。我可以感覺到他當時很驚喜,他確實很喜歡你。但是,他怎麽會把柳幽河認成了你呢?是他認錯了還是你跟柳幽河確實長得太象了?”

杜若兮從**跳下來走了出去,然後抱了一個相冊回來。她翻開相冊在裏麵找了一會兒,然後抽出一張照片拿給唐青看。

由於保護得很好,照片上隻是邊緣部分稍微有點泛黃。照片上的杜若兮露出不易覺察的微笑;眼神平靜得有點早熟。她有點瘦,但是挺高,它是杜若兮8歲的時候,她母親在院子的門口給她照的。唐青看著這張照片愣住了。

“難怪揚展把柳幽河認成你了,照片上看你們兩個確實太象了,就連衣服都幾乎是相同的。”

“柳幽河現在也沒變嗎?”杜若兮問。

“沒變,她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又瘦又高,看上去象匹剛出生的小馬似的不協調。”

“你可真會說話。”

唐青笑著把照片還給杜若兮。“那孩子挺好,但就是不長大了,我想她身上肯定有某種罕見的病。”

“不,她沒生病,她很正常。”杜若兮說。

“你說她長不大這很正常?”

“以後你會知道這是為什麽的。揚展是不是經常跟柳幽河玩?”

“曾經是,後來就沒有了,後來揚展幾乎不跟任何人玩耍。”

“是他不想跟你們在一起還是你們排斥他?或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雙方麵的原因都有。”唐青說,“他跟我們相當的疏離。我想,他連見都不想見到我們。”

“那你們呢?”

“我們並沒有太不友好,但是也不常跟他說話,反正他也老是在睡覺。”

“跟我說說揚展的事情。”

“現在?”

“是的,現在。”杜若兮跳下床,“穿好衣服,我們去書房。”

杜若兮打開燈,兩人穿好衣服來到她的書房裏。杜若兮順手從冰箱裏取出兩盒牛奶並遞給唐青一盒,唐青接過來貪婪地吸著。如果他半夜醒來的話,他總是會覺得餓。

上次在唐青的畫室裏看到揚展,揚展給人的感覺就象是剛剛翻開壓箱底的一本書,在閱讀它之前你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潮濕的黴味。好了,終於說到揚展了,杜若兮想道,現在我要讀一讀了。看看他都有些什麽,或是還剩下些什麽。

你們個個聰明伶俐,甚至武藝超群,可你們知道這些都是怎麽來的嗎?你們知道自己的最終來自何處嗎?如果這世界上有靈魂吸血鬼的話,我想你們是再合適不過了。你們六個人住在他的腦袋裏忙東忙西,用調羹分吃了他的……,噢,夠了,不要再想了。杜若兮晃晃自己的頭,她不想再接著想下去了,這種想法對他們是不公平的。他們並沒有在主觀意識上想要從揚展那裏“吸取”什麽,而揚展也並沒有有意識地“給予”他們什麽,這一切都是潛意識在作祟,隻是表麵上看確實很象那麽回事而已。

但這世界上有真正的公平嗎?真的有最終的……審判者嗎?你的靈魂是潔白無瑕的,好了,去天堂吧;你的靈魂黑得不能再黑,到地獄去找的你魔鬼朋友吧。輪到揚展的時候,如果他問;你呢,要死不活先生?我的靈魂有七個,揚展會這樣回答,您都要看一下嗎?審判官大人?

“你的臉有些發白。”唐青說。

我想揚展這七個靈魂也會叫審判者臉色白得很難看,杜若兮尋思,不知道他有沒有讓他們合而為一的辦法。

“這很正常。”她啟動電腦和攝像機,她看了看上麵的時間說道:“我們才睡了2個多小時。”她把牛奶和丟進垃圾桶,然後衝了一壺茶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