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靖陽第一次出現跟沈俊非常相似,都是在張天對揚展進行變態行為的時候。不同的是沈俊第一次出現時並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而藍靖陽迅速知道了其他人的存在。疼痛襲來時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同時他一眼就看見了沈俊,看到他目瞪口呆地站在旁邊,非常吃驚而迷惑。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思維渙散了,象是心已經死去了一樣。他腦袋裏空蕩蕩地象個冰窟窿。接著他體會到一股非常陌生、難以名狀的悲傷情緒,一個痛不欲生,不如現在就去死掉的想法。這個非常難受感覺正在逐步占據他的整個身心。希望自己此時站在懸崖邊上,帶著少許解脫的快意,縱身跳入……來世的懷抱。哪怕來世自己是一隻螞蟻,或是,一隻蟬。

“一隻蟬可以在地底下生活好多年,可以挖許多許多的洞。很可能在我挖洞的時候碰到其他的蟬,我希望它是一隻象林夢霜似的蟬。在打了幾年或是十幾年的洞之後,我會在一個熱烘烘的晚上敲碎天花板,從地下爬出來,悄悄地爬上我一直在吃它的那棵樹。我會脫掉我的盔甲,晾幹我的翅膀。然後我就能飛了。我會飛來又飛去,還要叫個不停,叫完整個夏天。”

在藍靖陽的腦海中,這個孩子氣的想法清晰得就象打開了一幅畫麵。一隻蟬在黑暗的泥土中生活多年,在一個不為人的夜裏,在它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掙脫一切束縛,闖入陽光之中。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它會全副身心地投入絢麗的夏季大合唱裏去。而在兩個月之後,如果它運氣好,就是說它成功地破繭而出,沒被大風或是暴雨打落在地,沒被小鳥、螳螂或是其他食蟲獸吃掉,也沒被小孩子手裏的長杆粘住,那麽它就可以留下後代之後再死。這個想法非常奇怪。但要是一個孩子在想死的時候,這個念頭就是他最強烈的一個願望的話,那就不免有些令人傷感。這個念頭的背後隱含著相當深的痛楚,深到大部分人不希望去仔細地想它。

這個想法在藍靖陽的腦海中徘徊了一會兒,但並沒有讓他的情緒有絲毫波動。此刻他就象一個冷漠的旁觀者,象一台正在工作的記錄儀。然後這個念頭跟個妖精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在短暫的空白之後,他的記憶和現實中的感覺開始迅速湧進他的頭腦,他的自我……回來了,至少他感覺是。

他猛一回頭就看見了張天那張熱汗淋漓的臉,劇痛讓他本能地往前一衝想擺脫掉,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被綁得沒法動彈。他咬牙切齒地回過頭看著張天,張天甩手就是兩個耳光。

“給老子放規矩點。你要是再這樣看我的話我下次就拿啤酒瓶子。”張天又抓住他的頭發說,“我會倒著拿。”

藍靖陽回過頭去,這時他看見了其他人,他們也在這個房間裏,同情的目光中帶著點好奇,互相間正在竊竊私語。那個男孩迷惑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從哪兒來的?”

藍靖陽看著他沒說話。在這種情況下被你們這群混蛋看見了,而你現在卻要我做個自我介紹?

“我叫沈俊。”這個男孩說,接著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現在這是怎麽一回事,我沒想過讓誰代替我。”

藍靖陽看著他沒說話,隻是大聲地喘氣。

“你最好是叫出來,真的,我沒騙你。”沈俊說,“否則過會兒他會打你。”

藍靖陽死盯著沈俊,既不搖頭也不說話。他麵目猙獰,看上去有些嚇人。他整個人都是濕漉漉的,並且不停地在**。冒著熱氣的頭發一根根豎了起來,那仿佛是一聲聲的尖叫。緊咬的牙齒咯咯作響,太陽穴在瘋狂地搏動著。頭上的冷汗以看得見的速度匯聚在一起,流過隨著呼吸一張一合的鼻翼和那雙如落日般血紅的眼睛。

他看上去象是個獸類。

“喊出來吧,我說的是真話。”沈俊焦急地說。

藍靖陽死咬著嘴唇就是不說話。

“喊呀,”沈俊看了張天一眼,“快喊呀,他就快完事啦。”

“絕不。”藍靖陽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嘶啞得叫人聽不清楚。

“你不叫的話他一會兒要用繩子抽你。”

藍靖陽的嗓子裏發出“嘎嘎”的聲音,但他就是不叫。

“就算是我求你啦,叫吧,叫吧!”

藍靖陽閉上眼睛,不打算再理他。

“你叫出來自己也會好受些,你為什麽就是不叫呢?他會抽你的啊。”

“跟現在相比,”藍靖陽睜開眼睛說,“被抽一頓又怎麽樣呢?我絕不會叫。”

沈俊看了他好一會兒,非常泄氣地搖了搖頭,然後走開了。其他人開始低聲商量,然後他們有些陰沉地走出去,這個房間裏隻剩下張天和藍靖陽。

突然張天說道:“叫出來,給老子叫出來。”

藍靖陽閉上眼睛,死不開口。

張天抽出麻繩,啪地一聲抽在他的身上,“叫,給我大聲地叫。”

“不,我絕不會叫。”藍靖陽疼得猛地一抖,但他下定決心不開口。

張天開始發瘋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抽在藍靖陽的身上,每抽一下就吼一聲:“叫,叫,給老子叫。”

他就在這樣的瘋狂之中釋放掉他最後的負荷。

完事之後他穿好褲子,然後給藍靖陽鬆綁。他把門打開,“現在你可以滾了。”他粗魯地把藍靖陽推了出去。

客廳裏沒有人,藍靖陽慢慢把衣服整理好,然後躺在了沙發上。他覺得頭痛欲裂,天旋地轉,肚子裏仿佛有一根生鏽的鐵棒在不停地攪動。他猛地滾到地上,開始大聲地嘔吐起來。冷汗並沒有停止,他的腦袋熱得就象是個大火爐。他想站起來,可他隻能勉強扶著沙發跪著。他第一次意識到,一個人可以欺淩另一個人到如此之深的程度,一個人也能憤怒到如此虛弱的地步。他的心焦灼得象是陽光下成群的毒蛇,也象是地獄烈火中沸騰的人頭。這是他第一次被張天強暴,也是他與自己家人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