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拐過第二個街口之後,封肅讓其中一部車往南開,在江漢路一家夜總會那裏等等待他的命令。要停在那家夜總會附近,但又要確保夜總會裏的人看不見他們。然後他讓另一部車遠遠地跟著他,而他將要去順子和彪哥匯合。封肅不停地叫另一輛車遠點遠點再遠點,跟緊了要壞事,反正都知道去哪裏,跟那麽緊幹嗎。當他們的車過來的時候,封肅看到彪哥在開車,順子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匯合後他們開到邱叔家停下。邱叔曾經褚爺拜過把子,他們是鐵哥們。

“老爺子,大順來接你啦。”邱叔的老婆張大媽大聲嚷嚷著。

“哦,太好了,我要晚點回來。你們自己吃,我跟大順在外麵吃。”邱叔把高爾夫的球棒放進口袋,準備下樓。

“大順,大順,玩的時候讓著點你邱叔,你知道他這人小氣。還有晚上別喝太多酒。”邱叔的老婆小聲囑咐順子,“其實你們回來喝酒多好,你都很久沒來看我們了。”

“我們就喝一點,在外麵我總不能讓邱叔喝醉了是不是?放心吧,張姨。”邱叔跟張姨跟順子的父母是好朋友,他們年輕的時候帶過順子。當時順子還不到1歲。一直到他上小學,他們也還經常領著他到處玩。順子長大後犯了事,邱叔打點關係把他給保了出來。邱叔看他有這個意願也有這個潛質,於是就帶他入了道。現在他們自己的兒子在英國,長年不回家,於是兩個老人經常盼著順子來看看他們。

“走吧,順子,羅嗦個啥。你開車嗎?”邱叔從樓上下來,興致勃勃地叫他,然後自己直接走向外麵的汽車。

“好好,我馬上來。今天彪哥給我們開車。”然後他轉向張大媽,“張姨,我們去玩了,您老先歇歇。”

“行,快去吧,路上當心點。”

順子走出來,趕上邱叔,要幫他背球杆。“別,我自己還能背。咦,還有輛車啊,那是誰的?”他們的視線被一堵矮牆擋住了,但可以看見另一輛車的車頂。

“是號子大哥呢,他斜線球都打得特別好。”順子說。

“哦?他回來嗎?諸爺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真是的。我斜線球我就打不好,讓他教教我。”邱叔笑著說,這老家夥心情很好,“那我坐那輛車?”

“坐號子大哥那輛吧,您不一直覺得他這人說話挺有趣的麽?”

“可我想叫你陪我說話呀,我跟他沒那麽熟嘛,他是個冷麵太君。”

他們出了院門轉過去,就看見那輛車的後門打開著,封肅坐在車裏,兩腳伸在外麵。

“邱叔好。”封肅站了起來,笑著打招呼。

“封肅,哈哈,出來玩你都跟鬼一樣不聲不響的,怎麽不進我家去?”

“咳,路上碰到順子了,我死活讓他也帶我來玩。沒跟您打招呼覺得怪冒昧的。”

“這有啥,你這人忒多禮,都是自家兄弟還那麽多客套。”

“我到前麵帶路去了啊。”順子說完又衝前麵的那輛車喊道,“彪哥快跟邱叔打個招呼。”

“彪子嗎?”

彪哥伸出壯得跟牛似的腦袋,衝著邱叔嘻嘻笑了一下,“邱叔好啊。”

“嘿,傻小子開慢點。”彪哥揮了揮手,答應了一聲。

“您先上車吧,我把球杆給您放好。”封肅接過邱叔的裝球杆的皮包,放在前麵副駕駛的座位上。

邱叔鑽進汽車的時候狐疑了一下,他突然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這個五年前的首席執行官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邱叔在封肅失蹤後問過褚爺,褚爺當時很簡單地說川江號子給他留了一封信然後走掉了。“人各有誌啊,我不想勉強他。但是放心吧,他沒有背叛家族,這個我有把握,真可惜,他手底下的活兒可幹得真漂亮。”褚爺說過之後再也沒提這件事情。但是褚爺一直沒有撤掉封肅的頭銜,也就是說,當封肅出現的時候,他依然是家族的首席執行官。他隻接受褚爺的命令,從這點上來說,他跟邱叔的地位是同級的。

“封肅,你怎麽又想著回來了?”邱叔微笑著說。

“大樹底下好乘涼嘛。”封肅鑽進汽車,在邱叔身邊坐下,汽車緩緩啟動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諸爺知道嗎?”

“回來才兩天。諸爺本想跟大家說一聲,我說算了就別麻煩了。這些天沒什麽事做,反正我也要到處走走,順便露個臉也就行了。”

“啊,你該回來,你回來了大家心裏踏實些。”

“邱叔太抬舉我啦。”

“你沒在大家都覺得少了點底,有時候隻能虛張聲勢呢。”邱叔笑著說,“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你走了,這事保密的很。”

“現在再也不是10年前的情形了。我得重新學習怎麽跟商人打交道。”

“還不都他媽是人,混我們這條道的人可不能忘本,否則我們會跟那些我們看不上眼的人沒兩樣。”

“我看現在諸爺的生意大都是正當生意,我都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封肅瞟了一眼窗外,謙恭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還會認為用得上我。”

“一頭狼之所以叫狼,是因為它有顆狼的心,否則它就應該叫做狗。明白這意思嗎?”

“明白。”

“明白就好,那我也不多說了,你也別老是跟我謙虛。”

“邱叔還是那麽愛打高爾夫球。”

“愛是愛打,可就是長進不大,人老了。”

“要什麽長進,就圖個樂嗬。”

“按理說我早該待家裏樂嗬了,可讓我操心的事卻越來越多。麵對著那麽一大攤子事,有時候我真想一撒潑,什麽都不管了。”

“能讓手底下的人去做就放手吧,你應該有個接班人。”封肅笑笑,“反正你已經那麽有錢了。”

“我何嚐不想呢,但有時候你不得不付出更多來為下一代著想。他們都是吃錢的簍子。聽順子說你的斜線球打得挺好是嗎?”

封肅莞爾一笑,在車裏興高采烈地跟他談論著高爾夫球的技巧。在拐過一個彎道的時候邱叔把腦袋伸出窗戶,疑惑的說道:“這是去哪兒啊,不是原來那條道啊。”

“我們去倉庫。”封肅說。

“什麽?”

“對不起,我們今天不去打高爾夫球了。”封肅說完把那個小木牌拿了出來。

邱叔陡然明白了,他看看前麵的汽車,他覺得彪哥和順子成心用無情的後腦勺對著他。

兩部車裏坐了三個級別最高的執行官,他應該反應過來的,看來他真的是老了。有一瞬間他就象已經死去了似的,整個人都……耷拉著。

“告訴褚爺我對不起他。”他慢慢重新坐直後,真心誠意地對封肅說。

“我會告訴他的。”封肅點點頭。

“告訴他,其實這都是生意。”邱叔摘下棒球帽,望著窗外的景色。

“我能給順子打個電話吧?”

封肅搖了搖頭。

“請放過我家裏人,他們跟這沒關係。這個你們應該都知道。”

封肅又點點頭。“沒問題,你的錢夠你兒子在英國用的了,隻要他不亂花就行。”

“成。管他呢,隨便他怎麽敗吧,反正我也是白手起家的,讓他嚐嚐那滋味也不見得是件壞事,橫豎他還有個家可以回。你知道嗎,當年我跟褚爺打天下的時候……”

封肅沒等他繼續說下去就朝他腦袋連開三槍。邱叔的臉錯愕了一瞬間,然後整個身體向前撲倒,封肅立即接住他的腦袋。封肅從座位底下抽出一條浴巾,緊緊地把邱叔的頭部裹了起來,然後再用一個塑料袋紮在外麵,防止他的血流得滿車都是。他把天窗打開,散去煙味,然後用一塊半濕的毛巾快速把車裏擦幹淨。坐在前麵的二猛看都沒看後麵一眼,他非常專心地開著車。封肅讓屍體蜷縮在座位上,他厭惡地發現自己的手上還是沾到了鮮血。媽的,他低聲咒罵著,然後告知遠遠地跟著的那輛汽車快點趕上來。雙方匯合後,人員立刻下來換車。裝著邱叔屍體的車駛向倉庫,他們在倉庫裏搬下屍體,把車清洗幹淨就算完事。而封肅則坐在幹淨的車裏繼續他的任務。此時彪哥和順子已經分開,帶領各自的分隊接著幹活。在車上,封肅打電話告訴頭一輛待命的車他們馬上就過來了,然後他打電話給正在監視下一目標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