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質當然不是在安慰初兒。畢竟真實的曆史卜,就算沈撈葉四的記載了畢異用泥活字印刷出版書籍的過程,但是卻沒有受到世人的重視,確切的說,應該是沒有受到出版商人們的重視,活字印刷隻是在小範圍內傳播,根本沒有形成氣候。
直到明清時期。才慢慢取代雕版印刷,楚質覺得,活字印刷之所以流傳速度慢,不是那些出版商人不明白活字印刷的奧妙。主要涉及到一個產業利益鏈問題。
在古代,印刷行業也劃分為官、私坊刻,官坊囊社的弊端就不用明說,參照下**十年代的國營企業就知其為何不重視活字印刷了,因為匠籍製度的存在,官坊的工人根本看不到前程希望,怎麽會有心情理會什麽泥活字,又不能當飯吃,至於那些官坊工頭小吏,巴不得雕版刻印的速度越慢越好,費時費料才能從中漁利,
至於私家複坊。大刑刻坊不用說,經過長時間的經營。已經形成自己的利益鏈,無論是生產還是銷售的渠道都不缺,誰知道泥活字的效果真是否如此顯著,如果出了問題該怎麽辦,習慣成自然,除非出現重大的變故,不然家大業大的大型刻坊,隻會以求穩為上,不會貿然作出變革,而那些小亥坊,隨時麵臨著倒閉的危險,搶生意還來不及,哪裏還有興趣理會泥活字是什麽玩意。
況且出於技術保密意識,就算有人使用了泥活字,知其好處,可是為了自己能夠獨享其利益,更加不可能大肆宣揚,傳播速度怎麽能不慢,不要說別人,楚質也是這個心理,當初派人去找畢異。可不是好奇要見他一麵,而是想將其拉攏過來為自己服務。
也隻有像以沈括那種衣食無憂,且沒有先進技術代表豐厚利潤觀念的文人式官員們,才會極度不重視這種他們眼中的微末之技。好像怕天下人不知道似的,大大咧咧的記錄下來,還唯恐人家看不明白,每個步驟都描述得極為詳細。
對此楚質很是無語,一方麵是民間藝人變態的保密觀念,寧願把技術帶進棺材裏也不願意傳給所謂的外人,一方麵是那些自詡天朝上國的官員,抱著以德服人、教化蠻夷的思想,使勁的把先進技術散播到世界各個角落,不以為害。反以為榮,都是這麽笨。國家民族不跟著倒黴才怪。
初兒可不知道那麽多的彎彎道道,聽說其他人可能也掌握這門技術,就像當初折扇被人仿製之後,心裏湧起怨念、擔心之意來。
“初兒盡管放心楚質微笑道:“畢異發明的隻是泥木活字,而我這裏使用的卻是鉛活字。起碼先進他幾百年。”
不僅如此,就算有人將銘活字泄露出去他也不會擔心,因為銘字印刷所用的油墨可是十分講究的,其秘方迄今為止,隻有楚質一人知道,光有字模,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墨,鉛字連廢鐵都不如。
再者說了,油墨破論出現又怎麽樣,憑著領先近千年的見識,楚質也不怕自己競爭不過別人,大不了到時再改行,另做其他暴利生意。
先進什麽的初兒不懂,但也不妨礙她猜出楚質言下之意來,俏臉綻放出如花笑容,不過依然有些不放心,柔聲道:“公子,外麵的夥計是從何招聘的,卻不知是否可靠要不寫信讓毛叔他們從汴梁遣些人過
“說是忠心耿耿或許有些過了,但想來他們也不會輕易背主楚質微笑了下,輕聲解釋道:“前些時候杭州大旱,大批百姓被迫離鄉背井來到城外,我見他們可憐就從中挑選了一些忠厚老實之人,也算活命之恩,應該不會有人至於忘恩負義。”
楚質也沒有說得太絕對,受到現代某些觀念的影響,他也知道忠誠往往是背叛的籌碼不夠,不過相對來說,古代人心還是比較純樸的,隻要對他們好些,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夠為了利益而甘願被世人譴責,畢竟背主的名聲,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非常臭的。
在印社內逗留不久。大略了解活字印刷的工作流程之後,楚質適當讓長貴出麵鼓勵工役們幾句隨之與初兒悄然離去,畢竟有朝廷官員不能從商之,他自然不會表露身份,一切事情都交由長貴打理。
其實楚質也知道。以長貴的才能,根本不足以管理好印社方麵的事情,可是身邊確實缺少有用之才,隻能將就應付,不過生意隻是在籌備階段,在楚質的指點下,長貴還勉強沒出什麽差錯,幸好初兒已經來了,不然當印社開張。事多繁雜,又要忙於公務,楚質可兼顧不過來。
回到縣衙,椅子還沒有坐熱,州衙就有衙役前來相請,聽聞是範仲淹的召見,楚質也不敢耽擱,連忙坐轎而去,不久之後,楚質出現在州衙議事廳中,不過範仲淹還未到,隻有顧可知的身影。
行禮坐下,楚質輕聲打聽起來:“碩大人,卻不知太守召見有何要事?。
“本官也不清楚。但聽書吏說,似乎是開湖折狀有了回訊。
。顧可知笑道,身為知州副手,州衙之中極少有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況且近日來,範仲淹有意疏俊西湖的事情卻不是什麽秘密,畢竟這可以從他每日在西湖內外考察的行動中判斷出來,對此杭州城內自然反應強烈,有人讚成自然有人表示反對,然而開湖的好處顯而易見,持讚成意見的百姓還是占絕大多數的。
不可否認,也可能是因為範仲淹的名聲太好,一些百姓就算不理解為什麽要開湖,但卻盲目的大聲讚同,這讓某些人很是鬱悶,而顧可知也是持著服從的態度,已經開始盤算著什麽時候把西湖邊上的宅子搬遷別處,免得影響了開湖動工。
就在兩人輕聲相談時,範仲淹從外麵走了進來,揮手讓兩人不必多禮,輕輕坐下,沉吟了片刻,才緩聲說道:“剛才衙裏接到朝廷下發的一道公文,是關於奏請疏俊西湖的事情。”
“聖意如何?”楚質有點急切地問道,就算心裏有**成把握,可是也怕剩餘的一成意外,畢竟西湖的現狀沒有幾十年後的
”重。若是皇帝不允肯那也不奇怪。nb;nb;似乎猶豫了下。範仲淹說道:“官家同意了。”
意料之中,楚質輕輕點頭,滿麵的笑容,說實話,每次飽覽杭州城美麗景色時,楚質總是感覺有些意猶未盡,仔細尋思,並不是景觀不美,而是因為沒見著後世一些耳熟能詳的美景,自然覺得杭州城好像欠差了些什麽似的。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少了這些經常聽到的景觀,楚質覺得杭州城似乎有些名不副實起來,如今有機會,楚質當然不介意假公濟私一番,為杭州多添加幾個景點。
一旁的顧可知也連忙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範公說下開湖的章程,也好讓下官準備就緒。”
“不急,此外官家還有聖諭。”範仲淹淡聲說道:“因國庫不裕,開湖所需錢糧怕是撥付不下來了。”
“理應如此。”楚質點頭。國庫錢糧調度自然要分出輕重緩急,畢竟相對天下大局來說。杭州隻是江山一隅,不可能因此而本末倒置,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所以才會有乞度蝶之舉。
瞥了眼楚質,範仲淹繼續說道:“還有,為了限製僧尼數額,朝廷也不準備給予度聯以做開湖之資,”
“什麽,不撥錢糧也就罷了,連度膘也不給,那叫我等如何治湖。”楚質臉色很不好,什麽限製僧尼數額,一聽就是借口,誰不知道北宋的皇帝太後都是信佛崇道之人,對於僧尼敬護有加,每年賜出的度維不下數千道。
那時怎麽不說要限製數額,卻偏巧在此時來上這麽一手,時間卡得恰到好處,打死楚質也不相信沒有人從中作梗。
“朝廷之意。治湖之錢,可從今年秋稅再得,若是錢糧依然不足,可暫緩行事,待來年征收夏稅再說。”範仲淹說道表麵倒是看不出什麽來,可一雙眼睛卻不時掠過惱怒之意。
宋承唐時的兩稅法,分夏秋兩季征收,夏稅不得過六月,秋稅不得過十一月,又分為初、中、末三限,每個時間段都要將征收所得轉運東京汴粱,現在已經是九月份,杭州大部分賦稅都已運走,又逢災荒年景,賦稅減半不說,除非不顧貧苦百姓死活,不然餘下的一些零碎雜稅未必能收得上來。肯定是湊不夠治湖的錢了。
況且,現在是農荒時節,招集民夫匠役比較容易,治湖之餘,又可實施以工代賑之法。可謂是一舉兩得,而再過幾個月就到年關,春耕又至,那時就算有錢了,到時民夫可沒有時間來幫忙疏淡挖泥,所以這幾個月才是治湖的最當時機,錯過了起碼還要再等一年。
楚質沉默片刻,終於忍不住報怨起來,哼聲說道:“不讓治湖盡管明言便是,何必玩些虛花樣耍弄人。”
雖未指名道姓,但誰也知道他在埋怨皇帝,範仲淹臉色微沉,聲音微揚:“楚知縣。不的胡言。”
楚質低下頭去,嘴唇蠕動了幾下,當然沒有發出聲來找罵,過了片玄,卻聽範仲淹輕聲說道:“顧通判,今年杭州秋稅還餘下幾何未
顧可知稍微想了下,掐指說道:“已經轉運至東京的有田稅、丁米、市舶司、倉耗、頭子錢
一項一項的數列出來,範仲淹與楚質的臉色就變差了幾分,最後聽聞隻剩下一些關市商稅還沒有收完之後,頓時沒有了聲語。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特別是像疏淡西湖這像的大工程,沒有足夠的錢糧,那之前的一切想法都是白搭。
“楚知縣,你先回去吧,不妨思慮幾日,若是沒有他法,那就如朝廷之意,暫緩行事。日後nb;nb;,你若是有機會,再動工也不遲。”範仲淹說道,心中輕歎。自己可能見不到那天了。
“太守楚質聲音微微顫動。
“去吧。”範仲淹輕輕揮手手,站了起來,緩緩向屋內走去,身體微微下拘,背影顯然有些蒼恰。
開湖折狀中道崩阻,消息如風般傳遍杭州城各處,一些人自是歡呼雀躍不已,借口聚在一起宴飲笙歌,說是歡慶幹旱過去,實則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開湖?著什麽急,待哪日西湖之水真幹了,再疏淡也不遲。
“就是,我在杭州城住了數十載,卻從未聽說西湖有危,我看恐怕不是西湖有險,而是某些人在危言聳聽。”
“一群混賬。”
一些言語傳入楚質耳中,頓時點燃他心中之為,不由得拍案大罵起來,良久之後,找不到發泄的目標,楚質隻能憋著滿肚子的氣,低頭仔細觀看稅單,想著能從中變出錢來。
古代的苛捐雜稅很多,這是常識,楚質也清楚這點,不過畢竟還是處於小農經濟時期。占大頭的自然是田稅,然而北宋國策並不抑製商業,所以近幾十年來。從商業上征收的稅額也慢慢增長起來,特別是那些商業繁茂的大城市。商稅額已經超過田稅額了。
田稅丁錢已經上繳國庫,不能打這方麵的主意但是杭州身為東南第一重鎮,商業空前繁榮,往年征收的商稅額可達八萬多貫,如今是九月份,屬於第四季度。那就減去四分之三的數額,起碼有兩萬貫左右吧,就算受到旱災的影響,應該還有近萬貫,”
還有那些鹽、茶、酒、醋、銅等商品,屬於國家專賣,也要征稅,除去已經征收的。餘下,”此外還有那些號稱如同牛毛一樣多的雜稅,像什麽耗剩、糜費、丁絹、丁鹽錢、秤提錢、市例錢、折估錢、折布錢、布估錢等等之類的,數不勝數,雖然隻是小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積少成多,架不住以量取勝啊。
望著大堆密密麻麻,而且還十分淩亂的數字,楚質感覺頭都大了三圈,心中一陣煩躁。十分想將賬簿擲扔出去,就在悶胸之氣欲暴時,一雙纖秀細如春蔥。瑩白如玉的小手從旁邊伸了過來,輕緩的在他的額頭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