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先忙去吧。張知縣在等你呢,快些去吧,回衙後咕沁劉理會了,我待會還有事情要辦,未必回來。”楚質擺手,神情似乎有些興奮,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擺,尋思著要不要回房換件衣裳,好像有出門的的打算。
“大人,太守有事相召,請你速去。”楚質的預感一向很正確,事情果然如此,才拂了下頭頂絲帶,就有衙役奔了進來稟報道。
在其他人眼中,新任錢塘縣令很是得範仲淹的信任、器重,時不差五的命其到州衙相聚,大有提拔之意,令人羨慕不已,然則楚質卻不這樣認為,如果前去衙州是和範仲淹交流感情的話,他自然十分樂意。
事實卻不是這樣,每次範太守相召,肯定是為公事而來,也意味著自己沐休日又要泡湯,楚質心中悲歎,誰說古代的官要比現代舒服的,現代的好歹有雙休日,而自己的假日不僅遙遙無期,連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了,想出去訪個友都不成。
長貴可不管什麽私人空間時間的,見到楚質出不了門,不,應該是蔣不了友,心裏頓時感到輕鬆許多,偷笑了下,害怕被發展,連忙轉身快步而去。
範仲淹召見,楚質還沒有這個膽量拒絕,返回房中換上正式官袍,也不需要打招呼,早有衙役準備好轎子,隻等楚質坐入便可朝州衙出發。
不久之後,在一幫衙役前呼後擁、大張旗鼓的開道下,轎子很快來到州衙,楚質從轎內走出,扶了扶頂上烏紗帽,也不用通報,自有州衙吏出門相迎。
步入陳設簡約的簽押房中,楚質恭敬行禮道:“下官見過太爾”
放手手中毫筆,端起旁邊的茶湯抿了口,提了下神,範仲淹嘴角露出一縷微笑,引手示意道:“不必拘禮,坐下吧。”
躬身微幹,楚質在下首找了個個置坐下,也沒有說話,隻是看向範仲淹,根據他的習慣,這個時候應該切入正題了。
然而,楚質也不可能事事都猜測正確,卻聽範仲淹微笑道:“楚知縣,這幾日在忙些什麽?”
楚質頓時有幾分愕然,什麽時候雷厲風行的範仲淹也聊起家常來,心裏雖然迷惑,但還是要回答的,還好這幾日辦的都是公事,也不怕據實以告:“按照太守的吩咐,下官已命人將購置的米糧盡數搬至修繕一新的倉庫中。”
範仲淹輕微頜首,似乎很滿意,淡然說道:“還有呢?”
還有什麽,楚質眨了下眼睛,思考了下,似乎有些了然,連忙道:“幾日來下官采用循環漸降之策,將糧價逐漸降低,想必再這兩日,糧價必然恢複正常,可安民心。”
“除此之外呢?”範仲淹的表情似乎有了些變化,額眉輕微抖動了下,微笑已然斂去。
什麽意思,笑容都沒有了,楚質又不是笨蛋,這麽明顯的變化怎麽可能覺察不出來,心裏立時有些慌慌的,好像做錯了什麽事情似的心虛起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仔細考慮片刻,依然毫無所得。
衙內公文有沈遼幫忙處理,井然有序的,沒見出什麽差錯,城外流民有劉仁之和李明達在安撫,每日一報,十分正常,也沒出什麽亂子,公事沒問題,難得是私事,楚質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自己準備去拜訪的事情讓人知道了。
這怎麽可能,自己還沒有機會去呢,除非是神仙,不然誰能未卜先知,浮想聯翩了一會,楚質還是很茫然,隻能求助似的看著範仲淹,希望他能指點迷津。
範仲淹微微搖頭,心中有些許失望,覺得楚質果然還是個官場新丁,經驗不足,需要多加磨練才堪大用。
楚質見狀,心中一驚,忐忑不安道:“太守,下官是否有所失誤之處,萬望明示。”
“失誤,不對,你是失職了。”範仲法說道。
不是吧,這麽慘,失職的罪名可是很大的,弄不好要被革職查辦,再想,楚質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失職了,幸好還等他求問,範仲淹已經提醒道:“如今已是盛夏,又逢早災,你當如何?”
當然是賑災濟民,不過自己不是已經在做了嗎,楚質眉宇微鎖,冥思苦想片刻,突然靈光閃爍,連忙叫道:“大災之後必有大疲,謹須防範。”
“還好,總算沒有糊塗透頂。”範仲淹輕輕撫須,臉色銷緩道:“那麽,這幾日你在忙此什麽?”
以現代的科技,若是救治不當,普通的疫病也能奪人生命,更加不說醫學不發達的古代,真的發生了流行疲情,除非遇上華陀級別的神醫,不然也隻能束以待斃,這可不是開玩笑,曆史上因為發生疫病而使得地方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的事情屢見不鮮。
沒穿越之前,楚質可是親身經曆過兩場變異疫情,雖然幸運的沒有成為染體,但是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緊張危險氣氛,如今聽聞範仲淹提醒,頓時驚醒站起,冷汗冒了出來,連聲說道:“是下官失職,糊塗,下官立即回衙準備。”
說著拱手行禮,轉身向外走去,走了幾步,沒聽到範仲淹的阻止,步伐自然加快,出了簽押房,一路小跑奔出了州衙。
這時,簽押房內,顧通判走了進來,行禮之後坐了下來,輕笑道:“以往慣例,施藥濟民本是州衙之職,不關錢塘、仁和兩縣之事,楚知縣才上任不久,不清楚也情有可原,難道範公也不知,還是別有用意。”
“有何用意?”範仲淹淡笑道。
“不好說。”顧通判說道:“此子沉穩有度、言行機敏,隻要在任上曆練兩三年,定是治理州府之才,但範公似乎不是這樣想的。”
範仲淹微微一笑,似乎不打算回答顧通判這個問題,言他說道:“前些時候,朝中有人奏劾老夫在杭州不恤荒政,嬉遊不帶,及公私興造,傷耗民力,官家讓老夫上書自辯,依顧通判之見,老夫該如何奏言。”
“此言差矣,範公所以宴遊及興造,皆欲以發有徐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於公私者,日無慮數萬人,此乃德政,荒政之施,莫此為大,豈是冰甲,“顧遢判侃侃說道,昆然十分支讚成範仲淹的行為
“甚好,既然顧通判知老夫之意,那奏言折子就煩勞你了。”範仲淹笑道,顧通判立時膛目結舌,說了半天,原來是在這裏等著自己呢。
回到縣衙,楚質顧不上休息一下,立時將衙門的官吏召集起來,氣衝衝的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起來,也不怪楚質這麽生氣,自己才上任,以前從來沒有過治理地方的經驗,而這些官吏在衙門多年,經驗肯定比自己豐富,可是從未見他們提醒自己要注意防疫。
吏滑如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來自己平時表現得過於和氣了。沒人把自己這個知縣放在心上,楚質尋思著,聲音更加嚴厲起來,也不怪他這樣生氣,主要是他在害怕,疫情往往是死亡的代名詞。楚質可是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可不希望再步入後塵。
還沒清楚怎麽回事。就莫名其妙的被罵得狗血淋頭,官吏們覺得很冤,茫然不知所措,聽了片玄才明白是什麽原因,就更加委曲了。
等了半響,當知縣大人好不容易暫歇火氣,在官吏們一致推舉下,押司上前說道:“大人,職下與諸僚實在是冤枉,城中防疫乃是州衙職事,大夥在縣衙從事多年,從未做過這種事情,叫職下們如何提醒大人。”
“州衙的事負!真的?”楚質懷疑道。
“的確如此,職下們絕對不敢欺瞞。”一幫官吏連忙詛咒立誓起來,廢話,這種事情隻要稍微打聽就清楚,誰敢撒謊。
楚質也想通了,的確也是這樣,官吏們不說,那還有劉仁之和沈遼,這兩人一個在縣衙日久,一個精通吏事,像這種大事,怎麽可能不提醒自己一聲,看來真是冤枉了人家,看著底下那些個可憐兮兮的官吏,楚質咳嗽了聲,不好意思道:“嗯,是本官之誤,錯怪了各位,還請諸個不要介意。”
說些恕罪之類的話,楚質還抹不開這個麵子,而官吏們也深知上尊下卑的道理,知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能將姿態放得那麽低,已經是難得的事情,如果直言道歉,他們反而,惶恐不安,落上司麵子的下場可很慘的。
如果這事不是關係前程,他們早將過錯攬上身,然後再找個機會巧妙提醒,這才是為下之道,不像現在這樣直言相告,雖證明不是自己的問題,但官吏沒人敢高興,而是誠惶誠恐的說道:“職下不敢。”
要知道,官吏雖然沒有品秩,在官場之中的屬於最卑微的下層,薪俸微薄,有時甚至沒有,但卻淩駕於百姓之上,油水之肥,難以盡數,這些人可不希望為了一時快意而得罪了知縣,丟失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不管他們是真的敬畏,還是在裝模作樣,楚質也沒有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輕揭過此事後,認真問道:“往年,疫情來臨,或者預防商情來臨,州衙是如何做的?”
“回稟大人,雖錢塘多年未發生疫情,但每逢盛夏,州衙總是沿街按裏施藥濟民,有備而無患。”怎麽說也是在衙門裏營生,就算沒有做過,官吏們多多少少也了解情況,見到楚質詢問,連忙解說起來。
楚質這才知道,原來在宋代,每遇夏季暑期,疾癮流行,朝廷與地方官施藥濟民似乎是一種慣例,隻不過這種事情一般是由州級官員組織實施的,而今卻落到楚質身上,不過這個,時候楚質的心思都放在預防疲情上,也沒有空考慮範仲淹為什麽這樣做。
回憶了遍學過的防疫知識,疫苗,沒有,消毒劑,沒有,不過將就下,可以用生石灰代替,就是不知找不找得到,人群定點分離,喝開水,嗯,現在城外就是這樣,看來自己雖然沒有想到防範疫病流行,但是潛意識裏卻有這個念頭。
佩服下自己,楚質看著紙上羅列的事物,當然,這隻是初步方案,還要和人商討、請教加以完善後才實施,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
“大夫?”押司茫然說道:“城裏沒幾個大夫啊。”
“沒有,怎麽會。
楚質驚訝道,隻不過是要找二三十個。醫生而已,讓他們幫忙察看百姓的身體有沒有異常,諾大的杭州城,幾十萬人口,不會連幾個大夫都沒有吧。
“大人久居汴梁,想必見慣醫館林立,名醫大夫數不勝數景象。”為什麽總說皂吏皆是靈巧之人,見到楚質驚訝神情,也猜測出幾分來,不由苦笑說道:“然而這裏並非汴京啊。”
楚質恍然,差點忘記,宋朝雖然重視醫學,朝廷也設有各類醫療機構,但是這些太醫、禦醫所負責的主要是皇室與朝廷百官,就連職位較為卑微的官員也難以有幸享受到他們的醫療服務,普通民眾更不敢問津,一旦有病,隻能四處打聽不是官醫,或秀才處士之類善醫者幫忙,連汴粱城也是這樣情況,更加不用說杭州了。
“那百姓有疾,通常是求於何處?”楚質問道,沒有營業執照也成,懂醫術就行,這個時候也講究不了那麽多了。
“道觀寺廟。”官吏們回答。
有病了,找不到醫館,隻能去寺觀,怪不得杭州百姓那麽喜歡求神拜佛,原來有時也是迫不得已啊。
楚質心中感歎,卻沒有忘記正事,揮手說道:“你們且先退下。”隨後揚聲呼叫:“來人,速請劉主薄歸回,對了,還有沈公子。”
不久之後,楚質、劉仁之、沈遼共聚於議事堂內,知道為了什麽事情尋自己過來後,沈遼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你運氣真好。”
“什麽?”楚質滿頭霧水道:“睿達兄,這話何意?”莫明其妙接了個苦差,又有得忙了,運氣怎麽也稱不上好吧。
劉仁之好像聽明白了,在旁微笑,居然輕輕點頭,顯然是讚成沈遼之言。
“真是不明白,範公為何會如此。”沈遼喃喃自語,好像很嫉妒。